权力场很大,大到没有人能够逃出它的笼罩,摆脱它的控制;权力场也很小,小到人口众多、国土辽阔的雷尔斯帝国的权力却只有极少数人真正拥有权力。
和蕾莉的谈话让法兰明白了一件他以前从未意识到的事,那就是他以前虽然身为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团长,虽然手握重兵战功赫赫,但他其实一直都没有真正走进权力场的中心,对于军部的高层来说,一纸文书、寥寥百字就可以让他过往所做的一切变得一文不值。
法兰戎马半生所得到的权力还比不上眼前这个十岁不到的小女孩。
但现在对方给了他一个机会,在欧克西亚斯氏族的影响之下,他终于得以踏入权力场的中心,尽管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你觉得不公平吗?”蕾莉看出了法兰的不满,她轻声问道:“我很抱歉事先没有提醒过你,但我如果说得太过直白的话,你可能不会选择赴宴。”
“我的确不会来。”法兰说:“我之所以回到诺门格除了为战败负责以外,也想要查清这背后的真相,而这之外的其他事我都不关心。”
“这是一件对你有利的事,多少人挤破了头也未能踏入刺荆花庄园半步,而你却一步登天,成为十字悲歌的座上宾。”蕾莉一边用餐巾擦嘴一边说。
法兰微微皱眉,他说:“可我并不想要什么权力,这对你们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它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权力不能让我死去的部下和战友们复生。”
“的确不能。”蕾莉说:“但你想要查清真相就必须手握权力,否则单凭你一个十夫长的身份连走进军部大门的资格都没有,又谈何从中找出那个陷害北境军队的幕后黑手?难道说你要寄希望于十字悲歌无偿地替你追查真相吗?别异想天开了,我们可不是做慈善的,这是一笔交易,你想得到就要付出。”
法兰无话可说,蕾莉是对的,假如没有十字悲歌的帮助,他确实无从查起,而十字悲歌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帮助他。
正如蕾莉所说,这是一笔交易,但真正让法兰感到不安的是十字悲歌对他想要的东西了如指掌,而他却对这个庞大势力一无所知,十字悲歌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或者说他能为这个如日中天般强盛的巨大门阀提供些什么?
交易总是伴随着风险与代价,法兰虽然不介意做交易,但是他不想被人当枪使,而到现在为止,欧克西亚斯氏族给他的感觉就是打算这么做。
蕾莉看出了法兰的动摇,她继续说:“权力不仅仅能让你得到真相,也能让你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那些你想保护的东西。”
“什么意思?”
“如今第七军团虽然因为一场惨败而元气大伤,但它依然是王牌之师,你可以一走了之,但接替你的临时军团长却并不被认可。”蕾莉像是变戏法一样从盘子底下抽出一张纸条:“有线报传来说北境前线发生哗变,虽然规模不大而且很快被镇压,但这件事足以引起军部的重视。”
“这……”法兰不由得露出苦笑:“是我管束不力,让这支部队变得过于骄傲了。”
“在你看来这是骄傲,但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背叛。”
“不可能,他们虽然年轻气盛,但绝不会做出背叛国家的事!”
“你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你自以为放弃军衔是在为这次战败负责,但实际上却将自己的部下们推入了火坑。”蕾莉看着法兰:“我相信他们不会背叛帝国,但其他人可未必相信,更重要的是那个隐藏在军部中的幕后黑手绝不会信……假如你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你会怎么认为?”
法兰的瞳孔微微收缩:“我会认为是法兰·赫提斯暗中授意军队哗变。”
“没错,他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判断,这样一来你曾经的下属们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蕾莉说:“第七军团是北境军的主要战力,也是帝都各个派系都想拉拢占据的重要底牌,为此军部一定会试图去清洗第七军团的军官层,能换就换,换不掉就杀,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第七军团不会叛变。”
法兰握紧拳头,这的确是他不曾设想过的可能性,如此一来的确如同蕾莉说的一样,他的部下们将身临险境,而且他们还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你需要权力,只有这样才能左右军部的决议,保护你的下属们。”蕾莉适时地提出了解决办法:“同时这也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在这个过程当中那个幕后黑手或许会再次行动起来,他会极力推动对第七军团的清洗工作,这样一来难免露出破绽,而那就是你查清真相的时候。”
“我知道了。”法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方又一次开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蕾莉虽然年幼,但思维之缜密丝毫不亚于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只是不知道这些见解到底是她自己想出来的还是替家族高层转达,假如是前者的话,那这个女孩子就太过可怕了。
“那么就提前预祝我们合作愉快。”蕾莉重新露出微笑,她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不知道是红酒还是葡萄汁的红色液体:“不过你看起来似乎还有疑问,不必客气尽管问吧,我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法兰楞了一下。
“我弟弟到现在还没回家,一定是又跑别处去玩了,我得赶在主母生气以前把他找回来。”蕾莉说。
法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女孩实在是捉摸不透,前一秒还在谈国家大事,后一秒却又关心起自己的弟弟来,不过他的确还有问题没问。
“我只有一个问题。”法兰说:“无论欧克西亚斯氏族有什么目的,在帝都多得是愿意替你们赴汤蹈火的年轻才俊,为什么会选我?”
“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家族的原因,一个是我个人的原因,你想听哪个?”蕾莉问。
“家族的原因。”
“很遗憾,那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那你个人的原因呢?”
“因为你看起来比较顺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