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打开门的时候眉毛轻轻上挑，来者让他略感意外，这些天拜访他的人不在少数，唯有眼前这个从不在他的设想之内。
“我、我下午来过一次，可那时不在家。”缇丽斯一手撑着伞，另一只手里提着个木篮，看起来有些踌躇的样子，她的目光飘向一边不愿意跟法兰对视：“我问过学院门口的哨岗，他们说你一大早就出门了，所以我就想着晚上再来……应、应该没有打扰到你休息吧？”
“没有，我不会睡那么早。”法兰摇了摇头：“你找我有事吗？”
“自从上次邪法师的事情之后，魔法实战课就暂时停课了，我……呃，我的意思是魔法实战课的学生们都想知道学院会不会因此更换教官。”缇丽斯吞吞吐吐地说。
“听说校董会商议后决定仍然由我担任魔法实战课的教官一职，至于复课的时间择日待定。”法兰说：“如果你希望换一个教官的话倒是还来得及，我明天就可以向校董会提出申请。”
“我没有那个意思！”缇丽斯声音忽然高了几度：“我没有想要更换教官！”
“好吧，不管怎么说……感谢你对我教学水平的认可。”法兰笑了笑，往旁边让开一步：“外面还在下雨，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进来再说吧。”
“嗯、嗯……好的……”缇丽斯略微弯了弯腰，收了伞提着木篮往屋里走：“那就……打扰了。”
“坐吧，我去给你泡茶。”法兰指了指客厅的椅子，然后转身走进厨房，翻箱倒柜之后终于在壁橱里找到一小包茶叶，他平时都只会储备烈酒，茶叶什么的实在是很少用到。
泡好茶之后法兰回到客厅，看见缇丽斯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促狭不安地缩着身体，就好像法兰的客厅里趴了几头狮子一样。
法兰对此十分诧异，缇丽斯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复之前那副跟法兰作对时的无礼，看起来比内圈的大家闺秀还要拘谨守礼。
“你不必担心。”法兰认为她的变化是有原因的，所以将茶杯放在她面前后说：“你毕竟只是个学生，突然面临实战考验难免犯错，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们陷入危险，关于邪法师一案中让学生们受伤的事我将承担全部责任，校董会应该不会为难你。”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缇丽斯捧着茶杯说：“那场校董会的会议我有参加，我、我今天不是为这个而来。”
“那你是来干嘛？”法兰更加疑惑了，难不成缇丽斯还记着他之前在课堂上击败她的事，打算来找他决斗不成？
“我是来……是来……”缇丽斯低着头，双眼盯着茶杯里上下沉浮的茶叶，手指轻轻颤抖：“我是来向你道歉……”
“道歉？你为什么要道歉？”法兰愣住了，虽然之前缇丽斯违抗命令，但因这件事受伤的是她自己，法兰从未觉得缇丽斯有什么事对不起他，道歉之说又是从何谈起？
缇丽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话出口之后她反而稍微轻松了一些，她说：“是我误会了你，我以为……”
“以为我是个从北境逃回来的胆小鬼，以为我是个一心想要趋炎附势的骗子，以为我是个靠走后门进入学院的关系户？这些看法其实也不能完全算错，我回到帝都的确不是为了当一个魔法实战课教官而已。”法兰终于明白缇丽斯想说什么了，他摇了摇头：“……但我更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法兰耸了耸肩：“不管我想做什么，我应诺下来的事就一定会尽力完成。魔法实战课教官确实称不上是什么重官要职，但我不会因此不把它当一回事，更不会把自己的学生当做棋子或者工具，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缇丽斯略一犹豫，然后站起来向法兰深深地鞠躬：“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都怪我误会你才导致大家受伤……抓捕邪法师时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想了很久，这绝不是一个逃兵能领悟的道理，我要向你道歉，请、请你收下这个！”
“这……又是什么东西？”法兰看着缇丽斯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个木篮子，面露古怪之色。
“我之前问过弟弟，他说道歉最好带上礼物，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才好，太贵的东西我买不起，也不知道你的喜好……”缇丽斯埋着头说。
法兰微微一笑，知错能改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缇丽斯看似蛮横，但骨子里终究是烈士之后，是非曲直还是能够认清的。
“我从未怪罪过你，道歉的话就不必再说了，至于礼物的话你还是收回去吧……要是让外人知道你向教官送礼，难免引来误会。”法兰说。
“不，请你一定要收下这个。”缇丽斯说：“反正……反正也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而、而且我自己也用不着……”
“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就……”法兰无法推辞，只好接过篮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脸色忽然变得诡异起来：“缇丽斯，这东西你哪来的？”
“啊？”缇丽斯楞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说：“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礼物，所以我就去请教了一位叫乔迪的炼金系学长，他在学院里颇有名气，常常自制各种小礼品兜售，很多男生和女生都会从他那里买一些工艺品转送，他在了解完你的情况之后就把这个东西卖给我了……”
“这也叫……工艺品？”法兰眼角狂跳，他从篮子里将所谓的“小礼品”拿出来，那是一个圆柱形的物体，一边开口一边封死，通体肉色，材料绵软而具有弹性。
“对啊，乔迪学长说这是跨时代的伟大发明。”缇丽斯显然不明白这东西的使用方法：“他说单身男性一定会喜欢这个……难、难道你不喜欢？”
一念至此缇丽斯又变得局促不安起来，如果法兰拒绝或者讨厌这份礼物，那她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我……”法兰欲哭无泪：“我很喜欢……谢谢你……”
时隔多年之后法兰仍然会回忆起这个雨夜，他不会忘记说出这番话之后缇丽斯脸上的那个笑容，更不会忘记这份“独特”的礼物……法兰心里暗自发誓，如果有朝一日能遇上那个叫乔迪的家伙一定要打爆这混蛋的狗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