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只是普通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条珍珠项链。
虽说看起来像是贵重物品,但珍珠也是有品相之分的,有的珍珠价值千金,有的珍珠一枚金币可以买上好几袋,这条项链所选用的珍珠就属于次品,它们不够圆润饱满,珠色也是黯淡无光,实在称不上是奢侈品。
整条项链唯一值钱的部分就是它的吊坠,那是个纯金的十字架,上面用细小的字体雕刻着“唯爱与信仰永恒”这句话。
霍克顿的脸色变得十分怪异,他看了法兰一眼,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似乎打算调整表情作出一副自己不认识这件东西的模样,但先前的震惊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想法,于是只能作罢。
“唯爱与信仰永恒。”霍克顿不去看也知道那枚十字架上写着什么,他紧盯着法兰,眼睛里有愤怒也有茫然:“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霍克顿的态度让法兰放下心来,如果对方真的对这东西没有反应的话,那他还真拿这家伙没办法,总不能对着一个无辜者使用读心术吧?他可做不到像全盛期的诺露尔一样轻描淡写,之前在警部地牢里用过一次,几乎快把十字鬼的脑浆都挖出来了。
这是非常不人道的逼供方式,如无必要法兰绝不会轻易使用。
“距今大约二十年前,一个年轻人踌躇满志地踏入诺门格,他学识渊博,谈吐优雅,很快就在内圈贵族中占据一席之地……这年轻人的目标很明显,或许是政客,或许是商人,他立誓要在诺门格里崭露头角,以平民之身赢得立身根本。”法兰并没有直接回答霍克顿的问题,而是微微眯着眼睛开始讲故事:“风度翩翩的年轻人很快赢得一位姑娘的芳心,他们燕好并诞下一子,又在内圈里经营酒馆,一切都很圆满美好。”
霍克顿身体颤抖,他惊怒交加地瞪着法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可在接触权力场之后的年轻人有了更大的目标,他要摆脱祖祖辈辈的平民身份,跻身贵胄之位……所以那位姑娘最终还是被年轻人抛弃了,因为她也是平民,不能帮助年轻人上位,而在抛弃妻儿后年轻人选择入赘欧克西亚斯氏族,他很清楚只有如日中天的十字悲歌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法兰平淡地叙述,但每个字都让霍克顿的脸色越发苍白:“可年轻人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眼高于顶的十字悲歌哪里瞧得上一个出身平民的野小子?他虽然娶了欧克西亚斯家的小姐,但对方却并非直系血裔,不能让他拥有贵族身份。”
霍克顿此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他呆呆地望着桌上的盒子,任由法兰继续讲那个故事,始终一言不发。
“但事情并非没有转机,蒸蒸日上的十字悲歌需要血脉来延续自己的辉煌,即便淡薄一些也终究是十字悲歌后裔,所以只要能和那位欧克西亚斯家的远房小姐生下孩子,年轻人就能父凭子贵。然而噩耗一个接着一个,常年声色犬马的生活摧垮了年轻人的身体,虽然在医生的尽力调理后大为好转,但终究留下了后遗症,年轻人发现自己无法生育了……失去了繁殖功能的年轻人迅速被十字悲歌抛弃,他们不需要一个不能让他们延续血脉的‘家人’。”法兰继续说:“最终年轻人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只剩下当初和那位姑娘一起经营的酒馆,若不是这间酒馆,他甚至都没法在内圈继续待下去。”
故事到此为止,法兰身体前倾,凑近了霍克顿:“权力场何其残酷,岁月又何其易逝,霍克顿先生,你已经不再年轻了。”
听了这话,霍克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法兰,最终还是将那口气慢慢吐了出来:“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她们的下落,可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她们母子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条项链是我送给瑟莉的,为什么会到你手里?”
“咱们做个交易吧。”法兰靠在桌边:“我告诉你妻儿的下落,而你得告诉我缇丽斯在哪里。”
“成交。”霍克顿毫不犹豫地说。
“在抛弃瑟莉转投十字悲歌的时候,你尽力撇清了自己和她的关系,那些能够用于寻找瑟莉的重要线索被你亲手抹除,所以后来你在追查她的时候才会困难重重,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错。”法兰摊了摊手说:“其实瑟莉比你更有远见,她早就看清你最终会被十字悲歌抛弃,就像你当初抛弃她一样,为了不被你找到,她改了自己和儿子的名字离开诺门格,一路上布置线索假意去了西南行省,实际却在诺门格附近的小镇里定居……直到她去世前,你和她的距离其实都只有一天不到的路程,但你却因为灯下黑而遍寻不得,一门心思以为她早就带着孩子漂泊异乡。”
“去世?”霍克顿楞了一下,他问:“瑟莉死了?”
“死了,她一直都有隐疾,在生下孩子后身体就每况愈下,不过我想你那时肯定不会关注到这些吧?大约是前年的冬天,她因病离世。”法兰指了指那枚十字架:“这东西她一直保存着,虽然过得清贫困苦,但她始终不肯将它变卖,不过她儿子就不这么想了……在瑟莉去世后,她的儿子带着这枚十字架来到诺门格,大肆消费,花天酒地,用光了所有积蓄,最终不得不卖掉十字架还债。”
“现在那孩子在哪里?”霍克顿问。
“我也不知道。”法兰摊了摊手,关于瑟莉的故事全都是诺露尔告诉他的,这得益于诺露尔曾经的大量读心,如果把每个人记忆中的线索比喻成碎片,那么拼凑这些碎片之后就能够得到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否则哪还需要你来帮我找缇丽斯?但我知道他的名字,或许可以帮助你找到他。”
“他叫什么?”
“亚伯塔。”
霍克顿点点头,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委顿下去:“好吧,感谢你提供的线索,这件事困扰了我很多年,今天能够解决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但凡我知道的情报都可以无偿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