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诺门格的守护者元素君主来说,拜迪穆托·奈洛叶这个名字并不经常出现在那些脍炙人口的传说之中。
在大部分市井流传的故事里当世最强大的魔导师都是奥伦索斯,这位存活了三百余年的魔导师本身就是活着的奇迹。有人说他曾经徒手杀死巨龙,有人说他曾经填平一片海湾,有人说他是缇兰在人世间的使者,总之关于奥伦索斯的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在普通人甚至是世传魔法师眼中“元素君主”这个称号就代表着魔法力量的终点。
但在传承魔法师和魔导师之间却还流传着另一个不同版本的传说,据说在远古时期大陆上的人类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无论是古奥的龙类还是体魄健硕的亚人种都时刻威胁着人类的生存环境。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名为默林的魔法师出现了,他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魔法师,正是他为人类打开了通向魔法力量的大门。在默林的教导之下,魔法开始流传,人类得以与那些强大的生物抗衡并逐渐取得优势。
后世将那时称为“传法时代”,魔法的创造者默林声望高涨,他被当作神灵般崇拜,所有人都相信默林是神灵在人间的化身。随着魔法力量步步走向辉煌,掌握了魔法的人类将各种异族驱赶到荒蛮之地,开辟了持续至今的属于人类的盛世。
可凡事有利就有弊,或许连作为魔法始祖的默林也没想到在他死后魔法差点毁掉了人类的文明——掌握着强大力量的人类在战胜了异族后迅速将矛头指向自身,魔法师之间征战不休,灾难般的力量挥洒于大陆之上,世界濒临崩溃。
以停止旷日持久的魔法战争为由,几十名当世最强的魔法师组成了“传承派系”,他们讨伐了其他所有魔法师并将关于魔法的书籍掠夺一空。如此一来即便偶尔有零星的魔法知识流传也不足以成事,依靠这些残缺不全的知识所培育出的世传魔法师与那些曾经横行世界的先辈们有本质上的差距。
而那些硕果仅存的强大魔法师们则为自己加封“魔导师”,他们在大陆各地修筑魔法塔守望人类文明,并且以真实刻文立誓终身只收取一名门徒延续自己的传承。
从这时开始,魔法从“传法时代”进入了“传承时代”,它不再广泛流传,而是被少数人束之高阁。这仅存的几十名魔导师各自代表着不同的传承脉络,在阻止了战争之后他们将目光从外界转向了那些收集起来的庞大藏书量,毕生钻研其中,企图找到通向更高境界的道路。
时间缓缓流逝,几十支传承脉络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中断,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魔导师也因此越来越罕见,逐渐变成了传说中的存在。
时至今日,在炼金工艺迅速发展的当代,辉煌一时的魔法文明已经蒙尘,世传魔法师们只能在夹缝中艰难求存,或许终有一日魔法将抵达终点,彻底变成回忆。
但唯有魔导师们还是和当初一样可怕,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少,力量却越来越强大。好在漫长的岁月早已将这些传承脉络的心志洗练得淡漠,大多数魔导师都对人类世界不感兴趣,他们专注于自己的研究,对世事不闻不问。
即便如此,魔导师们依然不会忘记那个存在于历史开端的名字,名为默林传承的存在一直延续至今,作为初始的传承,他们所掌握的魔法力量有着不可名状的伟大。
默林传承魔导师被称为“魔导师中的魔导师”,在这个传承脉络之中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则,只有门徒击败了老师才能自立门户,所以这也就意味着默林传承每一代都会比上一代更为强大,所以拜迪穆托的魔法力量甚至远胜传说中的魔法始祖默林。
这样的怪物当之无愧地被冠以“最强”之名,他们是知识的开辟者,是世界的守望者,也是君临于一切魔法力量尽头的裁决者。
这些密辛由诺露尔转告法兰,他原本以为自己毕生都不会和默林传承打交道,但事实摆在眼前,当代默林传承魔导师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五米的地方。
拜迪穆托伸手摘下兜帽,灰色的长发散落在衣襟上,那双浅色的眼睛里仿佛有水银在流转,他比法兰想象中年轻得多,看起来顶多只有三十岁,同为传奇魔导师,却与奥伦索斯的沧桑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法兰确信这就是当世最强的魔导师本人,拜迪穆托就站在他的视线之中,可他的气息却幽邃遥远,法兰完全无法通过魔能感知判断他的位置,仿佛在那片黑暗中静静伫立的人只是一个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幻影。
“这家伙非常……非常……非常……危险。”诺露尔连用了好几个“非常”来表达自己的看法:“连我也无法感知他的灵魂气息,你要随时准备好强制同调,否则一旦他发动进攻,咱们可能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强制同调是很危险的技术,它会对你的大脑造成极大的负担,你最多只能再用一次,而且时间不能太长,顶多只有五秒时间。”拜迪穆托忽然对着法兰开口说。
如果说之前法兰面对拜迪穆托的感觉还只是震撼的话,现在他就已经有些紧张了,拜迪穆托不仅能够破解他和诺露尔通过契约进行的脑内沟通,而且还一眼看出了他的身体状态,这意味着对方的魔法力量在他的至少三十倍以上。
站在自己面前的无疑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法兰对此有了深刻认识。
蕾莉微微皱眉,显然她对法兰的秘密仍然一无所知,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师,但对方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于是也只能作罢。
“老师,您怎么突然来了诺门格?”蕾莉问道。
“你让我很失望,蕾莉。”拜迪穆托侧头看向身边的门徒,银色的眼睛里丝毫不隐藏他的遗憾,他没有回答蕾莉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距离你离开我的魔法塔回到诺门格已经过了两年,可你的魔法力量却没有丝毫进步……你很有天赋,但你没把自己的天赋用在该用的地方,争权夺势可不是一个魔导师应做的事。”
“帝都琐事繁多,我没有时间提纯魔能,老师。”一向骄傲的蕾莉也没办法在老师面前摆弄上位者的身份,她垂下头说,像是个对着长辈承认错误的孩子:“等到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就……”
“权力的争夺永无止境,即便当你抵达顶峰,也要面对络绎不绝的挑战者,你在这边的事情永远也处理不完。”拜迪穆托打断了她的话:“我只能再给你半年的时间,那时你必须跟我回乌勒尔山的魔法塔去继续修行”
“老师……”蕾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半年的时间实在是……”
“我没有在跟你讨价还价,这不是建议而是命令。”拜迪穆托摇头:“如果不是欧克西亚斯氏族的主母书信告诉我这些事,恐怕到现在我还被你瞒着,你告诉我会在诺门格独自修行,可现在我却连半点成果也没看见。”
蕾莉一愣,法兰同样也是一愣,两个人都明白了拜迪穆托的来意,原来这位传奇魔导师是来对自己的门徒下最后通牒。
难怪阿尔及蒂会在关于蕾莉婚约的事情上屡屡作出让步,本以为是羽翼渐丰的蕾莉对她构成了威胁,眼下看来那只不过是主母的缓兵之计罢了……婚约的事情怎么样都好,因为主母早就准备好了后招。
权力场上的计谋总有办法化解,而拜迪穆托的命令却难以拒绝,即便天才如蕾莉也无法违抗这位传奇魔导师的意志。
乌勒尔山脉距离诺门格有千山万水之遥,一旦蕾莉跟随拜迪穆托返回远在那边的魔法塔,她辛辛苦苦构筑的家族势力自然土崩瓦解,一切计划都将付诸东流化作泡影。
那时主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夺回大权,而等到蕾莉打败拜迪穆托重回诺门格的时候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虽然蕾莉已经称得上天赋异禀,但以目前拜迪穆托这种深不见底的实力来看,那一天恐怕遥遥无期。
“该死的老女人……”蕾莉咬牙切齿地低声念叨着,这大概是她头一次被人算计,既让她难堪又令她愤懑。
拜迪穆托不会明白蕾莉与主母之间的纠葛,但就算知道他恐怕也不会对十字悲歌的内部矛盾感兴趣,他在乎的只是蕾莉的修行进度。
“你不是个孩子了,不能总是把目光放在那些世俗之物上面。”在拜迪穆托看来所谓的权力场仿佛都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他平淡地开口:“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至于奥伦索斯的事……我会建议他原路返回自己的魔法塔。”
话音未落,拜迪穆托的身影却已经融入黑暗中消失不见,正如同他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
之后奥伦索斯确实没有出现,但蕾莉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她沉着脸坐在大厅内的残破台阶上,湛蓝色的眸子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更晚一些时候,法兰告辞离开的时候她也还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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