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凌晨的时候，大批警员和一位次席搜查官赶到现场封锁了那间仓库，一件无关紧要的盗窃案一下子升级成了杀人凶案，这件案子的第一手经办人是黑蜘蛛，按照警部的规则他将在接下来全程跟进案件调查。
所以报案人是黑蜘蛛的同时办案人依然是黑蜘蛛，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嘴里叼着香烟哼歌，心情不可谓之不好——死者虽然不属于七大家族，但依然是身份显赫的贵胄，如果能破获此案必定能立下大功，或许这就是他解除停职的最好机会。
黑蜘蛛看起来开心过头了，引得其他警员频频侧目，要不是这家伙有充分不在场证据，大家几乎要怀疑杀人者就是黑蜘蛛本人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让法医去验尸？”黑蜘蛛不耐烦地冲那些警员摆了摆手，他虽然被停职，但在职级上依然是这些人的顶头上司，犯不着对他们毕恭毕敬。
“明明是个命案，怎么你看起来比过节还高兴？这人跟你有仇？”身穿白衣的次席搜查官走到黑蜘蛛面前，伸手从黑蜘蛛嘴里把烟拨掉扔在地上踩灭：“办案过程中禁止吸烟酗酒，你都被停职了还是多注意一些章程吧，省得再被人抓到把柄。”
黑蜘蛛并不恼怒对方的行为，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多谢提醒，我有点得意忘形了……不过墨斯啊，这回你是来跟我抢功劳的吗？”
“咱们当初同在默西亚圣学院刑侦系毕业，又一起入警部供职，你我交情就算谈不上有难同当，至少也不会落井下石吧。”被称作墨斯的次席搜查官叹了口气：“你之前在我妹妹的事上出过力，我一直想找机会感谢你……现在你处境艰难，我绝不会来跟你分同一杯羹，这次只是辅助你进行调查，案件报告由你来写。”
“好。”黑蜘蛛点点头，他拍了拍墨斯的肩膀：“待我官复原职之后一起去喝一杯吧。”
“你乐观过头了。”墨斯摇了摇头：“这案子还没破呢，依我之见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一个杀人案而已能有多复杂？”黑蜘蛛眨了眨眼睛：“况且它越复杂其实越好，这正是能体现我的价值的时候。”
“你的犯罪侧写术确实无人能及，可这桩凶案不同寻常。”墨斯表情严肃，他压低了声音：“刚刚我陪同法医进行了初步勘验，布朗死得有点奇怪。”
“奇怪？能有多奇怪？”黑蜘蛛愣了一下，他之前确实没有仔细检查过尸体：“可别是自杀吧？那样的话还怎么领功？”
“不好说。”墨斯深吸一口气说：“死者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也没有中毒迹象，法医初步推测是心源性猝死……”
“什么叫心源性猝死？”黑蜘蛛问：“你在学校的时候就是人形百科书，给我科普一下？”
“大致意思就是死于急性心肌缺血，这种病发作前没有预兆，一旦发作却能够在短时间内致命。”墨斯双手抱臂，缓缓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法定性为凶杀了。”黑蜘蛛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了，他好像白高兴了一场，如果死者不是因为外部原因而死的话，那也就没有破案功劳可言了。
“你先别着急，最终检验结果还没有得出，毕竟现场设备简陋，得等到法医将尸体带回警部解剖之后才能定论。”墨斯说。
“别着急个屁。”黑蜘蛛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墨斯的胸口：“这绝对不行，他必须死于凶杀，你懂我意思吗？必须！”
“可事实并不是你我能够决定的。”墨斯说：“像死因这种东西……”
“死因可以伪造，罪犯也可以伪造。”黑蜘蛛打断了墨斯的话：“我要去找那个法医谈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墨斯大惊，立马拦住他：“你就是因为总做这种掩盖真相的事情才会落到这步田地，你绝对不能一错再错了，这事一旦被发现的话你我都要被赶出警部！”
“你想保住自己的前程，却要我束手待毙吗！？”黑蜘蛛咬着牙说：“这里是诺门格，没有人会在乎真相，你我互相配合一定能做得天衣无缝，谁都看不出来！”
“我愿意帮你，但我不想看你再泥足深陷了，咱们都是寒门出身，能走到这一步已经不易，你何必非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墨斯叹息：“权力场从来就不是你能够左右的地方，你这回被停职未必是件坏事，正巧可以借机脱身，摆脱各大家族之间的争斗……我、我之后也会写报告向总长请示让他为你复职。”
“脱身？摆脱？写报告？别开玩笑了墨斯，你写的报告要是真的有用的话当初你妹妹就不会坐牢了。”黑蜘蛛冷笑：“你以为权力场是什么地方？以前那些因为我上位而失势的人能任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没有选择的余地，要么接着往上爬，要么就是死路一条，绝不存在第三种可能性。”
“我……”墨斯无话可说，黑蜘蛛的话让他愤怒，可他却无法反驳，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我做这些是为了帮你。”黑蜘蛛顿了顿，才继续说：“若我能够出任警部总长，就可以随意伪造一个案件，然后安排你妹妹作为污点证人保释出狱……难道你不想救她了吗？你希望她按照判决书上写的一样终身服刑吗？”
“等到时机成熟，那件案子我会向警部和法庭申请重审，还我妹妹一个清白。”墨斯说。
“等到你的时机成熟，她都已经在监狱里过了大半辈子了！”黑蜘蛛用力在墨斯肩上砸了一拳：“你怎么和那个法兰一样目光短浅？还要我说多少次才会明白？你们的道理在诺门格行不通，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正义或者天理，决定一切的只有权力！”
“我只是……我只是……”墨斯又一次哑口无言，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依靠正常的流程，就算他能够救妹妹出狱也是许多年以后了。
“如果你没有别的话想说，那就帮我一次。”黑蜘蛛说：“跟我联手布置一个凶案，你的办案能力其实在我之上，这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难。”
墨斯犹豫了，他仰头看了一眼群星璀璨的天空，明亮的月光洒向大地，却无法驱散这片夜幕，或许黑蜘蛛的做法才是对的……这座城市里好像真的不存在正义，唯一打败邪恶的方式就是加入它。
“好，我帮你这一次。”墨斯垂下头，脸色严肃：“但直接定论凶案不符合章程，事后容易引人怀疑，还是要等到法医的最终检验结果出来，尸体被解剖得面目全非之后就没人能再检验一遍了，那时我会设法修改报告内容。”
“法医呢？”黑蜘蛛说：“他可是知道真相的，一旦事发他会成为关键证人。”
墨斯阴着脸没有说话，而是用大拇指轻轻地在脖子位置划过。
“这就对了。”黑蜘蛛笑着拍了拍墨斯的手臂：“你如果能早点开窍也不至于到现在才混到一个次席搜查官的位置，搞不好早就当上警部总长把你妹妹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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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部方堡。
次日凌晨五点半，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法医才终于完成了尸体的解剖工作，墨斯手里拿着检验报告走出来，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走廊长椅上的黑蜘蛛。
“你没去睡觉吗？”墨斯问他：“天亮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忙。”
“事关前程命运，你叫我怎么睡得着？”黑蜘蛛摇了摇头，他瞥了一下墨斯手里的报告书：“说正事吧。”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墨斯问。
“少跟我卖关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黑蜘蛛等了一整夜，此时可没兴趣跟对方猜谜，他没好气地说：“左右都是要死人的事情哪里来的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检验发现布朗并非心源性猝死，死者身体非常健康，法医的鉴定结果确定这是一起凶杀案，咱们用不着多费手脚了。”墨斯说。
“死者身体非常健康？这是我听过最有趣的说法。”黑蜘蛛稍稍愣了一下，这个结果有点出乎他的预料：“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这就是坏消息了，案子比预想中还要奇怪。”墨斯看着检验报告说：“法医发现死者的具体死因是心肌纤维瞬间猛烈收缩所致心肌撕裂，然后又导致了心脏骤停。”
“说人话。”黑蜘蛛不耐烦地说：“别整这些我听不懂的术语，我在默西亚圣学院的时候法医课考多少分你心里没点数吗？”
“简单地说……”墨斯将报告递给黑蜘蛛：“布朗是被人吓死的，可他生前身体十分健壮，并无任何不良嗜好，而凶手居然能把一个健康的成年人吓死，我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手段。”
黑蜘蛛哼了一声，心想那个布朗可称不上“无不良嗜好”，但墨斯也说得对，凶手能把一个正常人惊吓致死确实很奇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