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宫音离这人虽然有点阴柔,但做事与同龄少年截然不同,处处都能考虑周到,细心程度不输女子。
早在车马抵达淇水渡以前宫音离就已经遣人来选好酒楼订好雅座,此时正是餐时,别人都要排着队等座位,而这边一行人只需要直接落座点菜即可,着实是省了不少麻烦。
宫音离这一伙人足有二十多个,于是对应身份分成数桌,方少游、宫音离、卓妃雪加上侍卫首领凑成一桌居于窗边。
方少游自从昨晚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这会儿已经是前胸贴后背了,当下抓起菜单就唤小二过来,随后又觉得不妥,悻悻然地把菜单递给宫音离:“还是宫弟来点菜吧。”
毕竟请客的不是他,贸然点菜难免太过无礼,这点礼貌方少游还是有的。
宫音离对此倒不介意,他把菜单推回给方少游说:“无妨无妨,我没有什么忌口,方兄喜欢的菜我也一定喜欢。”
方少游脸色一僵,心说大哥你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地说这种很腐的发言,再这么下去我感觉自己都要弯了。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菜单上,对小二开口:“那就来一份清蒸鲫鱼吧,要新鲜的,然后……”
“啪”的一声,卓妃雪的一掌印在桌子上,面纱下的脸看不出表情,不过露在外面的眸子里全是锋芒:“凭什么只能他点?我讨厌吃鱼,我也要点菜。”
宫音离楞了一下心想这是唱的哪出?他不是第一次受卓妃雪保护出行了,但以往她可从来没提过要点菜的事,她个性淡漠,很少对这些琐事上心,今天怎么转性了?
不过他还是招手示意小二再拿一份菜单过来给卓妃雪:“那也请卓姑娘点菜吧。”
卓妃雪接过菜单之后扫了一眼方少游,然后才说:“来一份红烧肉,材料得比那鱼更新鲜。”
方少游受到挑衅,立马接茬,他一拍桌子:“来一份炖猪肘子,入厨前猪必须是活的!”
卓妃雪哼了一声,拍桌子:“来一份碳烤羊排,给我从活羊身上直接剜!”
方少游咬牙,也拍桌子:“燕窝!给我现摘!”
卓妃雪握拳,再拍桌子:“鱼翅!立马去捕!”
“今天老子就要尝尝天鹅肉,看看和鸡肉差别大不大!”
“听说狗肉好吃,给我炖一只乱叫的野狗!”
店小二一副看神仙的表情,只会应声说是,完全忘记思考这些东西店里到底有没有。
宫音离也被这两个人的气势吓得往后挪了挪椅子,这哪是点菜,分明是过招啊,他干笑着打断两人的越发无理的点菜方式:“那个啥,你们点得太多了咱们可吃不完啊……而且燕窝鱼翅什么的这里哪有啊?”
方少游和卓妃雪对视一眼,都没再说话,默默地坐下来,把手里的菜单放回桌上。
卓妃雪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心里却五味杂陈……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平时都不屑于和这种宵小之徒斤斤计较,怎么一遇到方少游就如此暴躁?
果然还是因为这家伙实在太可恨啊,想到这里,她狠狠地捏紧茶杯,偷听和偷袭的仇她是迟早要报的!
宫音离无奈地摇头,然后把菜单还给店小二,顺手将一小块碎银子交到小二手里:“把燕窝鱼翅之后的菜去掉,前面的都留下,上菜快些。”
“得嘞!”小二一看见银子顿时眼里放光,眼前的公子显然是个懂行的贵人,这么多的小费他还是第一次见着,他一连做了几个揖转身就往厨房去了。
这天底下罕有什么事是银子办不成的,有了宫音离那一小块碎银子,他们一行人的饭菜端上来的速度确实比别桌快了不少,而且份量也足。
有时候打赏一个店小二远比找老板攀交情更有用,因为老板不会亲自到厨房盯着大厨做菜,店小二则不同,为了那块碎银子他忙里忙外替宫音离一行人张罗得明明白白……宫音离花的钱虽多,但都落在实处,绝非寻常纨绔子弟可以比拟。
这一切都被方少游看在眼里,看样子宫音离虽然对权术不感兴趣,但毕竟生在王侯之家,天生就是御下的能手。
一大桌子菜很快上齐,宫音离端起茶杯,原想说点江湖好汉开饭前的通用台词,不过一看大家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估计也听不进去了,于是干脆一挥手示意直接开动。
“嗯,这里大厨手艺不错。”方少游一大碗饭下肚,有了一些饱意,这才有功夫细细品味菜肴,他连连点头:“这鱼肉质颇好,火候掌握得也很是时候,一股竹叶香气必是用了嫩竹蒸笼,甜处是用了白糖,又以姜片去腥,这爆葱香味如此浓郁想来是用了新鲜的小葱头吧?”
同桌的宫音离和侍卫首领都用古怪的目光看了一眼方少游,就连刻意不和方少游接触的卓妃雪也挑了挑眉,只有站在一旁的店小二冲方少游竖起大拇指:“这位公子可真是行家,句句说中!”
宫音离笑了笑:“怎么?方兄竟还懂烹饪?”
“略知一二。”方少游说:“我打小就和师父一起住,他只会番茄炒蛋这一道菜,所以我就自己学了一点厨艺。”
宫音离说:“方兄这‘一点厨艺’可真不算少,能从味道猜出用料和手法,这已经称得上是大厨了。”
“熟能生巧,熟能生巧。”方少游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就在大家吃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大堂另一侧的客人忽然拍桌而起,当先的一个大汉或许是喝得太多,满脸通红地带着醉意冲店小二怒喝:“你这店家莫不是欺负我等粗人?这端上来的米饭怎么还是夹生的!?”
店小二愣了一下,立刻凑过去解释,但他脸上刚刚堆出笑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柄钢刀就从他喉头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