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子里,姐姐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只手紧紧地抱住了猫形的抱枕,另一只手拽住了我衣服的下摆。
“不要走……”她小声的说出了这句话,“留下来。”
一道闪电闪过,短暂的照亮了姐姐的卧室。我借着这转瞬即逝的亮光看见了姐姐的另一面,黑色的长发没有了以往的气势披散在身后,映衬着白皙的皮肤,在那精致的脸上是脆弱和些许的红晕,还有那一直以来被强势的气场所掩盖的脆弱。
今晚,是个不普通的夜晚,是的,今晚是一个雷雨夜。
暑假补课也是有所谓的放假的,不过只是一周的七分之一而已。今天是周六,是难得的放假日,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周末父母去了比较远的亲戚那参加了婚礼,不到周一不会回来。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这是可以痛快玩的时候,但是对于我几乎毫无意义,因为我的家里还有一位姐姐,把我当做奴隶一样使唤的姐姐。
回到家的我把中午剩下的菜加上饭做了简易的杂烩炒饭,味道还算不错。当我正在和布满了油污的碗盘战斗时,姐姐“喂,快过来。”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是,等一下。”我无奈的回应。
“不行,立刻过来。”不容辩驳的命令传来,我可以感受到姐姐声音中提升的命令等级。无奈我只好放下手中的碗,来到客厅。姐姐正抱着一个猫形的抱枕,懒洋洋的陷在柔软的沙发中。她指着门口的鞋柜说:“那里有我刚刚借来DVD,去拿来放给我看。”
这么近不会自己拿啊?我在心里默念,但是还乖乖的照办了。
我搞定了放映工作,转身准备回去继续洗碗,姐姐大人的命令又下达了,“别走,陪我看。”
“等我洗完碗。”我试着谈判。
“不行,立刻,现在就给我坐在这!”姐姐指着她身旁的沙发,“看完再去洗。”在她说的时候,我的背后传来了阴森的嚎叫,我猛地转过身,发现一个染血的白色身影从屏幕里飘过。我明白姐姐这么强硬的留下我的原因了。我的姐姐,相貌出众,成绩优秀,体育也很擅长,除了家务不会做之外只有一个弱点了,那就是明明胆子小却喜欢看恐怖片。
等我再回过头,发现姐姐把布制的小猫抱得更紧了,如果是真的小猫的话,我想早就已经断气了吧。她用强装出来的威严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快点过来。”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的颤抖,当然她本人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如果问她“你害怕吗?”得到的回答绝对会是“去死吧。”所以我什么也没说,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指定的位置上。
恐怖电影,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啊。因为我的眼神异常凶狠的缘故,在街上稍微和人对上眼,对方的表情立刻就和恐怖片里面的主人公见到鬼时一样了。所以说阅尽人间害怕表情的我,不是那种演技能满足的啊!不过,把自己和恐怖片里的鬼啊、怪物啊相比,我还真是凄凉。
而且啊,所谓的恐怖片都是些自己吓唬自己的东西,比如说……
“那里的电话马上肯定会响。”我指着屏幕里被摆在显眼位置的电话说,“还有那个窗户绝对会突然地破掉。”没过两分钟,我的两个预言就都实现了。即使事先知道了,姐姐还是吓得叫了出来,手还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肩膀,她到底有多投入啊?
这些东西都已经公式化了,而且那不是让人恐惧,只是突然而已。要我来说,这些吓唬人的电影把音乐去掉,就唬不到人了。
不过,在我全程不断的说破即将出现的惊吓点的境况下,姐姐还是尖叫连连。这么害怕的话就不要看啊!
随着剧情的不断推进,可怜的主人公们一个接一个的惨死,与电影里人数减少同时减少的是姐姐和我和我之间的距离。刚开始还相距大概几十厘米,现在,她已经几乎躲在我的身后了。现在的姐姐,仅仅露出半张脸,想看又有些退缩害怕,双手则是按在我的肩膀上,和平时推开我嫌碍事,害怕时又立刻把我拽过来当盾牌。
“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我淡然地说,“他刚刚不是说了还有人等他回去嘛。那么他绝对回不去了。”
“别破坏气氛,笨蛋。”姐姐在我的背后声音不大的训斥道。那种东西早就没了好吧,在我透彻的分析之下还会被吓到真是奇葩啊!
我的预言再一次命中了,倒霉的男人被坏心眼的反派抛弃,被女鬼捉住,死掉了,他临死前害怕得“啊!”叫了起来。于此同时姐姐也尖叫出声,慢了半拍之后,我也大叫,“啊,疼死了。”被吓坏的姐姐手上一用力,指甲刺入了我的肉里。我说,学校里那个身高一米九的巨人的拳头也没有这么疼啊。
在尖叫三重奏上演的时候,一道白炽的闪光撕裂的天空,巨大的轰鸣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从窗户涌入的白光掩盖了室内的灯光。那个瞬间,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的老式照片。之后,一切回归到黑暗。
“啊!!”姐姐尖叫着用力摇晃我的肩膀。
“别叫啊,只是打雷停电了!”我吼道。
“哼,我当然知道。”姐姐停止了摇晃但是手还是没有松开。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我摸索着来到窗台,途中踢倒了一个椅子,窗外也是一片的漆黑,只能听见哗哗的雨声。夏季的江南雷雨天气十分的常见。看来是整个区域都停电了。我猜是刚刚的雷打坏了供电设备什么的。
“喂,”姐姐还坐在沙发上“别跑太远啊。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她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丝的颤抖。
“我就回……”就在我摸黑往回走的时候,脚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该死,是之前的椅子。话还没有说完的我,啪的一声平平的拍在了地上。好痛啊!脸直接撞到地面了。
“怎么了?出声啊,”姐姐惊慌了起来,“别吓我啊,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戏弄我,我杀了你啊。”我想她和我一样,想起了刚才的电影里男人死时的画面了,那场面和现在相似度90%——突然断电的房间。
沙发那传来了一些声响,我想姐姐大概是起来了,我勉强坐起身,准备发话,面部却遭到了意料外的重击。从脸部传来的质感上来看,绝对是膝盖的撞击啊!
“啊!”我和姐姐同时叫了起来。你个凶手叫什么啊!
脸部遭到膝盖的攻击,这是我被20人围攻时都没有过的啊!
“你干什么啊!”姐姐倒是先回过神。
“这是我的问题,你想杀了我啊!我先后遭受二连击啊!”
“明明就是坐在那里的你自己的错。”姐姐下了判断。
就当我准备还口时,感觉鼻子那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用右手去摸了一下,不是鼻涕那粘稠的感觉。我试着舔了一下,铁锈的味道,没错,是血。
屋外又一次闪电闪过。
姐姐站在我的面前,膝盖距离我的脸不过十几厘米,俯视而下的表情由喜悦一下子转到了僵硬,嘴唇微微的张合好像在小声的说着什么。瞪大的眼睛中有着不愿相信眼前景象的神色。
而作为被否定事实的我,坐在地上左手支地,沾满了血的右手放在嘴边,舌头舔舐着手上的鲜血,真是糟糕透顶的姿势了。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是我想绝对不会是和蔼的微笑。
只有黑暗和白光的世界,红色格外的显眼。
闪电带来的短暂光辉很快消失,屋内又恢复了黑暗。在那之后的只有沉默。
我听见姐姐缓慢后退的脚步声。喂喂,打击没这么大吧,我不是什么吮血狂魔啊。那鼻血都是你害的啊!你那副完全想否定掉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我出声打算解释。回应我的是砸在脸上的靠垫,那是沙发上的。“别过来,你个变态!”姐姐不容置辩的声音传了过来。
“等一下,听我解……”话没说完,脸又被靠垫击中。这么黑的地方到底是怎么样才能瞄得这么准的啊。
“听我解释啊!”我的怒吼洞穿了黑暗。费了半天劲解释了刚刚的情况,那个时候我的鼻血还在一滴一滴的流下。
“退一百步讲,算是我不好。”姐姐勉强地道歉。我说啊,为什么要退一百步这么多?
“现在怎么办?”些许的沉默之后她又发话了。
“早点睡觉吧。”我捏着鼻子回答。
“那先洗澡吧。”
“还洗澡?外面在打雷哎,姐。屋顶上的热水器是最容易被雷给击中的。你打算自杀啊。”
“没办法了,我只好忍一忍了,喂,陪我回房间。”
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但是也只能看出地面和墙壁的大致的位置而已。我手扶着墙,凭借记忆摸索到了姐姐的房间。一路上她都拽着我的衣服好像迷路的孩子。对于一直以统治者姿态出现在我面前的姐姐来说,这个样子真是十分的少见。
姐姐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哎!”叹起气来,“没有灯啊……”看了恐怖片的她,晚上一定是要开灯才能睡着的,那是在小时候就留下的习惯。
我转过身,刚迈出一步,衣服的下摆就被拉住了,于是就有了开场的一幕。
抱歉啊,限制级的想象什么的完全没有,对于这个看起来很让人误会的台词,我的回应是:“啊~你说什么傻话啊?”
虽然自己的姐姐是个美人,但是从我生下来开始就一直生活在一起了啊。有些时候压根就没有把她当做异性看待。
“你想到哪里去了,变态!”姐姐的语气有些羞恼,“我是叫你呆在那陪我聊天,我睡不着。”
“害怕了?”
“哼,才没有。”
沉默弥漫在黑暗中,没有好说的话题,年级顶尖学生的美女姐姐和到处打架的混混弟弟,这之间的共同话题还真是难找。
“你给我讲故事吧。”姐姐突然提议。
讲故事啊,这倒是激起我的回忆。上一次给她讲故事是几年前的事呢?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一个小房子里。我和姐姐没有自己的房间,一起住在一个房间里。那是《名侦探柯南》还是被当做恐怖片的年纪。有一天我们一起看了一个香港的犯罪电视剧,被装在编织袋里的尸体把年幼的我们狠狠的吓坏了。那天晚上姐姐就不敢睡觉,一直熬到了12点左右,最后我提出讲故事来安慰她。到了将近两点,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姐姐已经睡着了。那之后直到现在,姐姐还是不断的挑战恐怖片,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我把这些当做笑话讲了出来,姐姐则是“好像有这样的事呢”这样含糊的回答。
不知不觉讲故事变成了童年回忆的讨论了。我靠在墙上坐了下来,夏天的地板还是很凉快的。
又说道我小时候和别人打架的事了。一年级的我就和3个三年级的学生打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打架。起因是他们揪了姐姐的头发,没错,他们都是姐姐的同学。那次我毫无悬念的输了。之后我就在打架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半年后我就报仇了。再也没有人拽姐姐的头发了。
那个时候,我是在保护姐姐,,虽然是毫不起眼的小事。
只是在不知不觉间,我成了为了打架而打架,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称为不良,被同学老师厌恶了。挡在我前面代替我道歉的是姐姐。不是整天忙着赚钱人都见不到的父母,不是口头上为说着替我着想,背地里一直希望我转学的老师。
我要保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保护起我来。总是躲在我身后的姐姐挡在了我的前面,现在更是一副奴隶主的样子命令我干这干那。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情况的啊?
“我还真是没用啊。”不由得在心中自嘲起来,“呐,姐。”没有回应,看来是睡着了,我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感觉十分困倦了。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识。
朦胧中好像听见了姐姐的尖叫,我立刻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色是一片的白。是的,白色,无论是墙壁还是窗户,无论是姐姐刚扣上一个扣子的衬衫还是暴露出来的内衣,无论是修长的大腿还是胸前的肌肤……充斥眼睛的是白色。除了姐姐因为害羞和愤怒的脸是苹果一样的红色。
“你居然在我的房间里偷窥!”她一只手拉扯衬衫试图遮住更多的肌肤,另一只手指着我的脸,一幅要把我千刀万剐的表情。我说啊,绝对是你误会了啊!
“听我解释。”我伸出双手极力的否定,脑袋也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
“死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姐姐愤怒地大吼,“现在立刻消失呀!”
赶紧逃吧,我慌忙着试图爬出去,现在是连站起来的时间都没有了。但是啊,一动之下才发现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麻痹了。有过上课睡觉经历的同学肯定会了解,以不舒服的姿势睡觉的后果就是麻痹啊!
“还不滚出去!”姐姐说着一手抓起床头的睡前读物,猛地砸在了我的脸上。
好痛啊!这是什么啊!这么厚!捂住脸的我眼角稍微瞟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杂志,那是18禁的BL杂志《腐败天堂》。而且是我买回来的那本合刊。
睡觉前看这个,也太重口味了吧。在性命攸关的场合下,我的心中冒出这样的感慨。捂住受创鼻子的手感到些许液体流出,拿开来一看,是血,昨天晚上鼻子的伤口在书的冲击下裂开了。
但是这一切在姐姐的眼中是——对着穿着内衣的姐姐流鼻血的鬼畜弟弟。我僵硬的抬起头,迎接我的是姐姐超越了愤怒的表情,那是无限的鄙视,好像见到臭水沟里的蛆虫一样。
“变态。”不是感叹语气,而是下定义。
啊,我干嘛还想着什么保护这样的姐姐啊!
姐姐什么的,最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