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境,并非漂浮在天空上的一座城邦,而是一处四面临海,脱离大陆的岛屿。搭建在这岛屿之上的辉煌城池,便是人类经济和政治的中心。
从大陆来的行商车队络绎不绝,帝都的四道城门屹立在蔚蓝的海水上,八座跨海大桥连接着大陆的通商口岸。
12岁便参军加入城防队伍的少年塔米亚的家乡,就在这八座跨海大桥中的玄武桥彼岸——托雷克斯城。
自打这棕发少年上岗的第一天开始,就接到了检查货物的委托,这对于很多人来讲都是一件美差,那些腰缠万贯的商贾们,为了方便运送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会多少塞些贿金给塔米亚他们。这都得益于他的姐姐艾德斯在亲卫队中的职务,虽然塔米亚并不是那种人,但贿金依旧流进了城防队的口袋里,供他们找奴隶玩乐,到酒馆买醉。
“喂,大家过来看看,这一袋黑色的包裹是什么东西?是茶叶么?”
一个持着长枪的男人反手锁住了商人的手臂,塔米亚迅速的奔到马车前。
“黑色茶叶...不错...只可惜这东西不仅仅可以用来喝。”塔米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匕首利索的挑开了粗麻布袋,一些黑色碎屑便一下子倾倒在地上,散作一盘沙子状。“荼鸩粉...这东西吸食后会让人失去心智,有一定成瘾性,违禁清单上写的明明白白不准售卖,你作为一个商人竟然参与押送这种货物。”
塔米亚把锋利的刀尖对向商人的鼻头,在阳光的照耀下这种锋利格外闪眼。
“行了...他是帝都四大豪门手下的人,贿金也交了大把...教育教育就得了,况且你也不想让大伙吃苦头吧...”身旁的队长把嘴巴凑近塔利亚的耳朵,殷切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
但塔米亚似乎并没有听进去,继续立在原地,僵持的气氛浸染了整个城口,漫长的商队也等的不耐烦,队尾渐渐熙攘起来,叽叽歪歪的如同夏日池塘边的青蛙。
“我不管你是帝都哪个家族的,贩卖这类违禁品就是犯罪,按你所运送的数量,足以让你在大牢里吃上三年牢饭,请你配合我们。”话音刚落,桥上的嘈杂霎时就不见了影,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15岁的少年身上,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大人...这批货物是受我叔父所托,特地从刚刚攻占的妖精森林收集而来。一般的车队可没有资格介入那种地方。从刚刚攻陷的地区运送货物是我们军需车队的任务,也望大人不要为难我们。”披着黑袍的老头跪在地上,露出手指上鸽子蛋大的绿宝石,语气没有丝毫道歉的意味。
“嘁...”
“够了!放他进城,军队事务我们负责城防的没资格追究。”
队长挥了挥手,示意将城门口的路障撤去。
“多谢大人了...”黑袍老人弓着背,不紧不慢的引着身后的队伍走进城门。空留下满脸不甘的塔米亚立在角落。老人身后的众商人们也异口同声的喊道“多谢大人...”
队长这时才彻底放松了自己,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他再次回到原先的岗位。望着城外林立的旗帜,他的表情逐渐平和。
“你又收了那家伙多少贿金!”城墙下的塔米亚果不其然的向他责问起来。
“仍是以前的那点,不多不少,都拿去分给兄弟们了。”遥望着大桥彼端的队长如是回答道。
“你还觉得这种工作很让人舒服是吗!不劳而获的金钱就算花去又有什么意义,一直偏袒他们,真是混蛋!”
“如果你真能理解我就好了,塔米亚。我们都不容易,穷乡僻壤出身,一没爵位,二没关系,要不是赶上军队征兵,或许就早早的饿死在路边了吧。”
“这就是你拼尽性命在战场上杀敌所想得到的生活吗,你从一个不起眼的士兵翻身成为帝都的城防总督,仅仅是为了混口饱饭吗。”塔米亚的情绪越发的气愤,一双凤眼炯炯有神。
在他的心里,世界上一切的邪恶都应当受到制裁,但通常事与愿违,帝都的贿赂现象早已成为一种规则,一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即使是他的呼声再高,也不会有人理睬他。有钱人杀人放火栽赃陷害,只要交给律师足够的金银财宝,也总会平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这也是造就帝都一派欣欣向荣的缘故。
队长没有选择接下塔米亚的话,只是空空的望着远方,眼眸里尽数是迷惘。
“塔米亚中士,阿莫斯少尉有事找你。”一封接见函递到了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手中,这让他十分困惑,因为上一次的详谈是一周之前,阿莫斯少尉也不是喜欢讲话的一类人。
“知道了,我会尽快前往足下的宅邸拜访。”
塔米亚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封接见函的火漆并不工整,边角的金丝烫边也没有将这急匆匆递出的情状成功遮掩。能让这个一丝不苟的少尉如此火急火燎,也真是少见。
闪耀了一天的太阳突然暗淡下来,黑压压的云层挡住了它,大街上萧瑟的风儿四起,把塔米亚的白色战袍刮开,径直钻到了内衣里。塔米亚身后的冷汗不受控制的沁了出来,手上的接见函也被这强劲的风力吹得上下扑腾。
不详的预感驱使塔米亚朝着阿莫斯少尉的邸宅前行,矫健的步伐没带有一丝犹豫和胆怯。从城门口到邸宅总计30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缩短成了15分钟。
走到邸宅的金质大门前,塔米亚终归是呆住了,眼前这三层高的欧式大院,便是自己的上司阿莫斯少尉的住处,红色板砖垒砌起的外墙被爬山虎占据,正对大门的一座落地窗并没有一周之前看上去敞亮,白色的大理石围栏依旧在那儿,令人神魂颠倒的咖啡香味也没有因大风的天气而消散掉。
塔米亚的脑海中翻腾起一阵阵波涛,那个23岁却杵着拐杖的年轻少尉的形象浮现于眼前,留在左眼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以及那挂满沉重勋章却依然骄傲挺起的胸脯,在军绿色西服的映衬下,英姿飒爽,却分外的让人生怯。塔米亚把接见函从战袍中小心翼翼的拿出,双手递给了门口的两个侍卫。得到身份的确认之后,他推开大门,提了下自己的领口,拍了拍满是尘土的白色袍子,随后走到红木门前,礼貌的敲了三下。
阿莫斯少尉很快的打开了门,没有半点硌愣。只见一张俊气的脸庞映入塔米亚的眼帘,柔美的下颚线条,一双妩媚的柳叶眼,胸口一个圆润的蓝宝石胸针,活脱脱的一个美男子。不过这都没有引起塔米亚的注意,少尉挺拔的身体后站着一个弓着背的老人,好像已经等候多时了。
塔米亚迈过门槛,受邀坐到了软软的沙发上,说了一串毫无意义的客套话之后,从始至终没有坐下来的黑袍老人加入了对话。
“阿莫斯少尉,闲谈到此结束,我今天来是有一事相求,还望少尉能耐心听完。”
少尉抿了口桌上的红茶,微微的点了点头。那老头便继续开口讲了下去。
“您也知道,我是托尔克家族的管家,平日除了处理些家中的琐事之外,也会协助托尔克伯爵的工作,概括点说便是押送货物。每次伯爵先生交于我的使命我都会尽力完成,可今天偏偏运气不好,被城门口的士兵给拦了下来。如果仅仅说那个端着长枪的侍卫,我也可以理解,这是一张生面孔,多半是不懂规矩。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
“哦?什么人。”少尉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余光瞄向了塔米亚。
“那个人便是现在端坐在您面前的一位。”
塔米亚的眉头立时紧皱成一团,松软的沙发好似长出了细针,扎的他无法安心坐下去,放在双膝上的手也紧紧的攥成拳头,不停地发颤。
少尉将手臂架在了沙发椅的背后,用一种极为不庄重的口吻说道“哦...想不到塔米亚中士平时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真是难以意料啊...估计是你那亲爱的姐姐给宠出来的,但塔米亚中士你可必须知道一点,在整个帝都的城防队当中,只有你是直接被提拔上来的,也就是说,你根本就没上过战场。纵然你的剑术是这新一届骑士当中最为出彩的,恐怕我现在也不能要你了。”
老头用那满是鱼尾纹的眼睛看向塔米亚,应着少尉的话继续说道“少尉所言极是,对我的不尊重即是对托尔克伯爵的不尊重,也有了忤逆皇帝的嫌疑,确实不能再把塔米亚中士留在帝都了。干脆就此事件废了他作为骑士的职阶,也好过他被冠以叛国罪而处以死刑,少尉您看怎样?”
阿莫斯收起了慵懒的坐姿,大幅度的拍了拍手“哈哈哈...不错,不错,托尔克伯爵麾下的人果然精明,那就按你所说把他的职阶废掉,并永久逐出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