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K.命运战争
Stage4：回忆的星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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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的真实，
在新生光辉的笼罩下显现......
可以将其诠释的，
唯有过往之人心中，
那份挚纯但却破碎的回忆......
“喂，那边的零件记得要上紧点，不然到时候松掉了是会出人命的！”
“知道了！”
“雷纳德！”
“有什么事？”
“过来帮忙一下！”
“诶？但是......”
“就算是SP-3的专属整备师，也不要老是闷在一台机体上啊，这样你整备技术怎么能提升啊！”
“啊知道了，现在就过来了。”
“这才像话嘛！”
以上，就是正在“破晓”的战舰——“Destroier”格纳库里响起的对话。
现在整个整备组的人几乎都在忙着同一件事——组装那台如同巨鸟一般的机体，Windom Vista。
“WMP-VO95，Windom Vista......看起资料来，似乎是一台性能蛮高的机体啊，无论是在武装种类还是机动性能方面都要比SP-3好的样子......”
雷纳德手中拿着的正是Vista，现在正在加紧速度组装的机体的资料。
“好了别看了，赶紧过来帮忙。”冯恩一手掌摁在雷纳德的头上往下按。
“啊，看不到东西了！”对于突如其来的黑暗，雷纳德只好作出乱挥舞手脚的反应，说真的，以前还从来没有见过雷纳德做出这种行为。
也许是在“破晓”这里找回了那么一点家的感觉，他才会变得活泼一些吧。
“早点完成工作，就可以早点休息了，快点过来！”
“是是是......”雷纳德拖着一副不愿意的身体慢慢踱了过去，看着那银色的机械骨架，他倒有一些不自然的感觉。
被人们称为“引发战争和杀戮的罪恶根源”的钢铁巨人，而现在自己却就在它面前，并准备将它组装完成，那是否就代表自己是那“罪恶根源中的根源”呢？
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不知道为何以前的人们会制造出U.K.这种战争机器。
不知道为何U.K.会被冠以“罪恶根源”的名字。
不知道U.K.带走了多少生命。
不知道为何......身在此时此地的大家要拼装出这种机器。
不知道的太多，懂得的太少，所以才会出现迷惘的吧？
不过这也很正常，没有迷惘的人，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
想着想着，雷纳德就进入了走神状态之中，似乎对周围环境都无视掉了一样。
直到，一个扳手飞离冯恩的手心，照着原本设计好的轨道砸在雷纳德的脚旁钢架上，才将他的魂魄拉了回来。
那刺耳的声音在告诉雷纳德，这扳手绝对不是拿来唬人的玩具，而是真家伙。
“喂这很危险啊！”雷纳德不满地向始作俑者冯恩大叔投诉道。
“哼，就你这走神的货色在战斗的话就不止被扳手砸脚边了。”
“不过是迟了点过来帮忙要不要这么大意见啊......”雷纳德不慢不急地沿着梯子攀上了冯恩所在的那层支架，“那么，要做些什么呢？”
“嗯，我想想......”
“喂喂你没想好工作又这么急着叫我来是要耍我吗？”
“啊哈哈哈不要在意细节！”
这有什么好笑的......
面对着雷纳德略带鄙夷的眼神，自顾自地笑着的冯恩也只好“咳咳”两声糊混过去，然后转入到正常工作模式。
“那你就去驾驶舱里调整一下性能参数，顺便输入一次原始的OS进去吧。”
说罢，冯恩把一张OS的读取光盘递给了雷纳德。
“这就是传说中的初始OS数据啊......”
“嗯，比联邦军现在用的初始OS数据还要早的一个版本，输进机体之后将操纵适性改为空中，机动运行环境设定成大气层内移动就可以了，其余的外部装卸由我们来完成。”
“就这么简单？”
“不要小看这工作了，要是机师在操作的时候发生系统故障的话是很严重的，好运的话顶多受伤，要是最严重也最常见的话，是死掉吧......”
“死吗......？”雷纳德沉默了一会儿，便拉起攀降绳索升到了Vista的驾驶舱去，“人还真是脆弱......”
冯恩拉了拉帽檐，也返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是啊，真的是脆弱得可怕，也可悲......”
后者听到了前者的心声，前者却错过了后者的感慨。
雷纳德跳进驾驶舱中，先不急着完成冯恩交给自己的任务，而是到处摆弄了一下内部的操作机器——小到每一个按键，大到压力阀门之类的东西。
雷纳德觉得要做一个合格的整备师，就必须要熟悉机体的各个地方，无论外部结构，抑或是内部操作系统。
“和SP-3的内部有很大差别啊。”雷纳德一直都是做SP-3的整备工作，到了一个新的陌生环境里，果然有一种不自然的感觉。
“这样的机体居然是和SP-3同一个时期的，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雷纳德一边看着资料，一边将初始OS系统光碟输入进去，因为读取资料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所以他也终于有空闲时间来看这机体的设计资料了。
没错，正如雷纳德所说的，Vista和SP-3是同一世代的机体。
这台因为要维修在上次与不明部队战斗中受损的Type-B所以延后组装的Vista，居然和当初与雷纳德邂逅的SP-3是同一世代的机体。
说实话，雷纳德并不觉得SP-3的性能可以到达Vista的高度，即便两机都是搭载着α-3粒子引擎。
顺带一提，由于Vista的武装纷繁多样，尽管是使用α-3粒子引擎，只装载单个的话在机体的机动性能方面还是供应不足，也正因为如此，这台Viata是罕见的使用了双α-3粒子引擎的机体。
从各种方面来说，这台Vista都是不得了的机体，也不知道这台机体是怎样弄来的，即便是“破晓”这样的佣兵部队，要弄到如此高水平性能的特装机应该也是相当困难的才对。
也许......在十多年之后，甚至几年之后，α-3粒子引擎将不再是稀有昂贵的东西，但在如今，这台搭载了双引擎的Vista绝对是造价令人瞠目结舌的存在。
“叮”的一声，结束了雷纳德的思考。
OS系统已经成功输入到机体之中。
接下来的，就只差修改参数了——利索地打开操作界面，雷纳德的双手在附带键盘上来回敲打出厚实沉重的声音。
“将地形适性改为空中，机动运行环境改为大气层内......好，搞定了。”雷纳德取出了OS系统读取光盘之后坐在驾驶座上想起东西来了。
“不是所有的U.K.都在大气层内运作的吗？为什么这初始的OS系统里面会多此一举设定出一个‘宇宙空间内’选项出来呢？”
不知道......
不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
雷纳德丢开那本薄薄的，但是却写着相当多常人难以理解的科技知识的《Vista资料》，瘫坐在座位上，突然有种异想天开的想法——为什么人的脑子不能装下整个宇宙的知识呢。
这用异想天开貌似也不怎么合适，应该说......这是狂妄，狂妄到无可复加的地步了。
但是如果每个人都真的变成这样的话，那世界就无法进步了吧。
因为懂得所有，所以不会去继续探寻。
无法前行的世界，我们都无法想象会变得如何。
也许会运用自己无限的知识来帮助大家；也许会运用自己无限的知识来满足己欲；更或许，会用来引发战争？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日子，这样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在无限的宇宙里面，太过于渺小的人类无法窥视其全部的奥秘。
不过回到正题，人类并不能做到拥有无限知识，但雷纳德此时只是对“Vista究竟是怎样弄来的”和“为什么会有‘宇宙空间内’这一个机动运行环境选项”抱有疑问和兴趣而已。
既然想不透的话，就去问可能知道的人吧。
雷纳德第一个锁定的目标就是现在处于换班休息中的冯恩大叔。
他二话不说跳出了Vista的驾驶舱，直朝冯恩奔去。
“这速度也太慢了吧？不过是装个OS系统修改一些参数而已。”
冯恩一见到雷纳德，就立刻询问道。
“没有，只是在完成工作之后呆在那里想了一些问题而已。”
“问题？”
“嗯，我想不通的问题。”
“说来听听，让我这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冯恩·瓦卡特指导你一下吧！啊哈哈！”
还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
此时雷纳德心里的想法如上所言，当然，他并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初始的OS系统里面会有一个‘宇宙空间内’的机动运行环境的？不是所有的U.K.都是在大气层内运作的吗？”
“哈？小子你难道不知道以前的历史吗？”
雷纳德摇了摇头以示不解。
“以前，部分人类有一段时间......是在上面居住的啊。”冯恩的手指着上方说。
上方？不是舰顶部，也不可能是在天空上不受重力影响地漂浮生活......
那么指的地方......果然是宇宙吗？
“宇宙？”
“嗯。”
“想要更多地探索外面未知世界的缘故吧？花了差不多两百年在近地轨道那里修建了几个可以让人居住的卫星——Gradles，然后派了一部分合格的居民上去住。”
“原来有这种历史的吗？”雷纳德对于这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产生了兴趣，“那之后呢？我们也有机会上宇宙去住吗？”
“之后？没有之后了。”
“嗯？”
“之后第三次世界大战虽然结束了，但是局部的战争还在持续不断，U.K.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
“第一代的U.K.？”
“嗯，作为U.K.的始祖，当时MS-98的身影可是遍布所有的战场啊，无论地上、空中，还是宇宙上。”冯恩叹了口气，“可惜啊，最后在准备结束战争统一这个地球的时候，Gradles的连接核心被毁掉了。”
“毁掉了？”
“嗯，似乎是被联邦的核心国家的地面照射武器给打掉的，在战斗的时候被敌方袭击，导致入射角发生偏差，正好打到了Gradles的连接核心。”
“那......那些人都死掉了吗？”
“肯定的，人在没有空气的宇宙里面不可能活太久的。虽然后来联邦派了几个队伍同时出发去搜救，但是谁都知道这已经是无力回天了，那些队伍，其实也只不过是打着‘救人’的旗号去完成‘终焉黎明’罢了。”
“那又是什么？”
“小子看来你的修行还没够啊。”
“本来我就接触不深。”雷纳德努了努嘴。
“嘛算了，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这次就破例告诉你吧，以后不知道的话自己去查吧，不懂的东西自己去找答案才是真理，靠别人是没有多大用处的。”
“嗯。”
“所谓的‘终焉黎明’，就是指现在在我们头顶上飞来飞去的一颗卫星，但是......那颗卫星上面住着一只恶魔——近地卫星照射武器。”
“又是照射武器？！”
“嗯，发现将照射武器装在地面的话，只能防守不能进攻，又因为有禁核武条约，所以他们就索性将照射武器装在那颗卫星上面，这样就可以对整个地球范围实施打击了。”
“原来是这样啊......”
雷纳德听了之后，突然觉得过去的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悲伤的、却又不被绝大部分的人得知的事情。
“很荒谬吧？偶然的开端会带着我们步向必然的结果，这该说是历史，还是命运呢？”冯恩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也许是命运吧......”
“哈哈，现在我还能在这里和你闲聊也是一种命运吧？因为那该死的联邦政府......”冯恩的脸色渐变，与刚刚相比现在更加悲伤的神情。
冯恩抬起头来看着格纳库顶上轻轻摇曳着的温柔灯光，思绪便在不知觉中被拉扯到那不堪回首的画面之中......
那时仍然是平和的夜晚，一个在U.G.382年——也就是距今前年的夜晚。
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节日，只是单纯的一个冬天夜晚。
那时候，弗莱娅——冯恩的妻子和米莉雅——冯恩的女儿还在电视前等待着自己心里惦念着的人出现在屏幕上。
她们知道，在联邦军队里面工作的冯恩是很少有回家和她们团聚的机会的，甚至有时候两三年都没有回来一次。
她们知道，如果频繁和冯恩联系的话，不仅会耽误他的工作，还有可能会令他被长官责罚。
弗莱娅总是面带着慈祥的微笑，怀中搂着米莉雅，轻轻地哼着小调，像这样的冬天寒夜就坐在火炉前，两人紧靠着坐在一起等待电视上不知道何时会出现的冯恩的身影。
这就是支持心爱的人最好的方式。
弗莱娅无怨无悔地等着，安守本分地打理好这个家，让这个虽然小但是温馨的地方随时能够张开怀抱迎接冯恩的归来。
她会经常向米莉雅提起父亲——冯恩·瓦卡特的事情。
“米莉雅，知道吗？以前你父亲和我谈恋爱的时候，送过一些机器玩具给我呢，说是他自己做的，从认识他开始就知道他很痴迷机械了呢~”
“米莉雅，知道吗？以前你父亲向我求婚的时候真是逊弊了啊，不仅说话的时候结结巴巴，而且最后打开戒指盒的时候居然是一颗螺母，还一脸严肃地说：‘等我以后出人头地了就送你一颗真正的戒指’什么的~当时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啊~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点想笑了呢~”
“米莉雅，知道吗？以前你父亲带我去过湖边玩哦，那时候的他呀，已经在军队里面变得小有名气了，于是他就兴奋得立刻去买了一颗戒指赶回来送给我，那时候看到他满头大汗地赶回来的样子，我就一直觉得......可以嫁给你父亲，真是太好了~”
米莉雅，知道吗？
其实......都不知道，以后也再无法知道。
正是这样一位贤妻良母，正在和她五岁左右的女儿坐在电视前面烤着火，等着今天电视新闻上冯恩的亮相。
这时，电视屏幕一闪而过，切过的画面，正是军方的新闻。
“这里是联邦军的艾菲尼克港口基地，据军方的公布信息，以冯恩·瓦卡特中尉为首的研发团队经过近两年的奋斗之后终于制定出次世代W系列U.K.的最新型——WMP·V095，Windom Vista的设计图......”
“啊啦~米莉雅你看，父亲要出场了哦~”
“啊！真的是爸爸耶！”
于是两人就在那里开怀地笑着，享受这种平淡和温馨中带来的温暖。
“请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记者将话筒递到冯恩的嘴边。
“呃，这个嘛，我可以说一些有失体面的话吗？”
“啊？”一脸茫然的记者最后还是支支吾吾地准可了，“请随意......”
“呵呵，亲爱的，你又想说什么了？”弗莱娅眯着眼笑了笑，眼角虽然有些鱼尾纹，但是那是幸福的印证。
“弗莱娅！米莉雅！明天我就回去看你们了！做好烤鸡等着我回去啊啊啊！”
从各种层面上来说，这都有失体面到极致的地步了——居然在向全世界播放的频道中吼出这种话。
“呃，这还真是充满了热情和对家人的爱的发言，那么我们就再去采访一下其他人吧！”
于是，冯恩的脸就在电视上消失无踪。
“真是个笨蛋啊，这样我不就见不到你了吗？”弗莱娅微笑着，“不过就放你一马吧，明天就可以触摸到你的脸了。”
与此同时，弗莱娅所居住的镇外，那片冰雪飞扬的天地之中，数道火光不断闪耀、烁动着。
在黑暗之中如此明亮的火焰，那迸发出来的爆裂声音，却丝毫听不见，也许是被漫天风雪的咆哮声吞噬了吧。
直至那群人的脚步踏进这个小镇之前，这里......还是一个宁静、和谐的小镇。
尽管有时候会有争吵，尽管有时候会很喧闹......
弗莱娅关掉了电视，陪在入睡的小女孩身边哼着安眠曲。
“乖乖睡觉吧，明天一睁眼，就可以见到爸爸了哦~”
“嗯！妈妈晚安！”
“嗯，晚安......”
轻轻地离开米莉雅的床边，弗莱娅向楼下走去——她的家是两层的，像是小楼阁一般，上面是寝室，而下面则是客厅和厨房。
总体上来说，是个温馨小窝型的家，尤其对于一家三口来说。
红棕色的家具在那跃动而即将熄灭的炉火之中静谧地沉眠着，虽然有蛮多东西摆放在这里，但是完全不会让人有让人感觉到杂乱的感觉，相反地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印象。
弗莱娅想到自己一直勤于打理的家在明天就可以让挚爱的人看见了，心中不禁泛起甜蜜的波纹。
“明天见了，亲爱的......”
弗莱娅正当准备上寝室睡觉的时候，门外却有些不寻常的声音作响。
然后弗莱娅抱着好奇去看一看的心情走到门前，打开了门一探究竟。
她不会知道，她打开的门扉会招致噩梦的降临......
死的噩梦......
该不会是什么鬼神之类的吧？
弗莱娅摸了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就稍微安心了一点。
这颗戒指，给他一种“冯恩就在身边陪着她”的舒心感。
慢慢地，弗莱娅将门打开，一个黑色的身影随机映入她的眼中。
起初弗莱娅被这个伫在门口的黑影吓了一跳，但是她又下意识地驱起自己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借助那即将毁灭的微弱炉火光芒，弗莱娅定神一看之后发现这个黑影并不是刚刚心里所想的鬼神之类的东西——这是一个男性。
“那个，请问有什么事吗？先生？”弗莱娅小心翼翼地问道。
男子并没有回应，只是身体在摇摇晃晃的，似乎不太对劲。
“先生？”弗莱娅再次问道。
之后，仍然没有回应的男子终于坚持不住，如同被风挂断的数目一样倒了下来，他的身上抖落下一簇簇的积雪。
“哎呀！先生你没有事吧？！”弗莱娅靠近过去的饿时候才发现，他的身上已是留下一滩血迹。
“血？！”弗莱娅大吃了一惊，但是随后就冷静了下来，将男子抬回到了自己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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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
男子渐渐苏醒了过来，他完全没有觉得这里有丝毫的寒意，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上了天堂。
直到他东张西望着想要确认这里是何处的时候，听到了弗莱娅温柔的声音：“你醒了吗？”
刚燃起的新炉火，映照着她那温柔的笑容，如同那暖阳一般令人感到安心。
“你是谁？”男子警惕地看着弗莱娅，同时手往大衣内袋里移动。
“别这么激动啦，就算拿出枪来对准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啊。”
“这是哪里？”
“啊啦，你忘了吗？你在我家门口晕倒了哦，要是不把你抬回来的话现在你可能就死在外面了哦？”
“那，这里是你的家吗？”
“嗯，虽然很小，但是很温暖吧？啊对了，我已经帮你包扎好伤口了。”
“为什么要来救我？”
“不为什么，只是觉得......将有困难和危险的人丢在一旁不管，这也实在是太可怜了，所以就救你回来了~”弗莱娅将煮开的水倒入事先放入咖啡粉的杯中，一股暖烟袅袅升起，便有一阵阵浓郁的香味飘逸在这个厅子里，更增添了多一份安谧的气息。
“不错的咖啡。”男子的鼻子还算灵敏。
“谢谢夸奖，这可是我自己磨出来的哦~听说慢慢磨出来的咖啡会带上当时那个人的心情呢，所以我就一直带着盼望冯恩归来的心情去磨啊磨什么的~”
男子接过弗莱娅的咖啡，首先问了一句：“冯恩？”
“嗯，冯恩·瓦卡特，我们家引以为豪的男人哦。”说着一阵幸福的感情就浮现在她的脸上了。
“原来是瓦卡特，那还真是巧了。”
“啊啦，难道你认识冯恩？”
“嗯，曾经在同一个队伍呆过。”
“你也是军方的？”
“曾经是......”男子看着那杯咖啡，有点迟疑。
弗莱娅只是微笑着看他，举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这杯咖啡没有毒，放心喝吧”，弗莱娅想要传达出来的信息也许就是这个吧。
男子也的确放下心来一饮而尽。
“咖啡这苦涩中的甘甜，喝得太过急可是体会不到的啊。”
“不用了，我先走了。”男子不顾身体还负着的伤，披上大衣准备往外走。
“诶？但是你现在还负着伤啊？”弗莱娅说道，这名男子的伤势虽然没有触及生命，但是现在硬要走动的话伤口会作痛的。
况且男子不止是手有伤，腿部也有擦伤的样子。
“这么点小伤不算什么，感谢你的包扎，但是......”男子从怀中掏出了手枪，不过目标并非弗莱娅，“我再留在这里的话，不止是你们，就连这个小镇都会有危险的。”
“你究竟是......？”
“一个不满联邦军所以掏出来的人而已。”
“不满？”
“不多说了，该走了。”男子拉开了门，一步踏了出去。
就在那一刻，死的噩梦降临了。
“砰！”一发子弹在雪中咆哮着飞来。
但因为风力问题抑或是没有瞄准好，那颗子弹并没有击中目标——正准备离开弗莱娅家的男子。
一次命中失败，那就意味着之后的机会将不复存在。
“？！”男子立刻退回到弗莱娅家里，用那扇门作为掩体观察着外面的情况——五名手持突击步枪的人正在慢慢靠近这里。
本来天还很黑，而对面的五个不明来历的人也和男子一样全身裹着黑衣服，原本该是很难察觉到的，但在这男子的眼神之中，他们四个人就像在阳光下行走一样。
“呀！”而听到枪声之后，弗莱娅禁不住叫了起来——双手行动的速度赶不及声音冲出喉咙的速度了。
“嘁！居然这么快就跟过来了。”男子看了看地上还没有完全被白雪覆盖住的血迹，那显然是自己的，“失策了。”
“喂，快去上面躲着，这里很危险！”男子朝着外面射了两枪。
“好，好！”弗莱娅立刻朝二楼跑去。
必须要去保护好米莉雅！
身为母亲的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
“妈妈，什么声音这么吵？”睡眼惺忪的米莉雅穿着睡衣，抱着半身大的熊玩偶从二楼走了下来。
这使得弗莱娅和正在门外的男子愣了一下。
“是不是爸爸回来了？”
“米莉雅！不可以下来！”弗莱娅失去了刚刚的冷静心智，一鼓作气地跑到了米莉雅那边去。
与此同时，不明身份的四人中，有一个人向这边投来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体。
“那是！”男子一眼就辨别了出来，那是一个很危险、但又无法停下它的运动轨迹的东西——手榴弹。
“快趴下！”男子也纵身一跃，尽最大的力量跳离原来那个地方。
“轰！”
寂静的夜空，在一瞬间被撕开；满天的飞雪，在一刹那被点亮......
完全没有情面可言，一颗并不大的球状物体竟能爆发出如此强的能量。
炽热的烈风无情地掀开周围的事物，四周的房屋也难逃一劫地被吹翻，玻璃窗也都被震碎。
“在有人住的地方居然还用大杀伤性武器，你们果然是疯了吗！”
这一次引起的爆炸彻底将正沉在美梦之中的小镇的人都拉回到了现实之中——原本黑寂一片的小镇，突然就亮起了大片的灯光。
“外面好像有什么很吵的声音啊？”
“刚刚那是什么？”
毫不知情的人们纷纷探出头来，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到的，只是在昏暗的街上，数人在巷道里来回穿行，时不时有枪声和火光传出，击打着他们的神经——现在，一场战斗正在进行着。
“有，有战斗啊！”
一个人从惊愕中清醒过来，然后附近的人也都如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然后迅速躲进屋子里去。
在某种程度上，居民们还算比较理智，没有谁鲁莽地跑出来，否则只会成为不分敌我的子弹的猎物。
皑皑的白雪与弥漫的硝烟混杂在一起，被寒冷的风一吹而散，余留下来的......只是弗莱娅家里被爆浪掀得乱七八糟的景象。
“唔......”弗莱娅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从朦胧转为清晰——自己打理了这么多年的家、本来在明天就要迎接挚爱之人回来的家，如今却成为如同被丢弃多年的废墟，唯有那还在隐约升起的白烟，证明着这在不久前......还是一个平凡却温暖的家。
但是她在意的并非这些，而是现在应该和她相距不远的地方被埋着的米莉雅。
“米莉雅！你在哪！”
着急的母亲，在寻找着踪迹未果的女儿之时，另外一边的战斗也还在继续着。
“砰砰！”男子蹲伏在屋角处，看准时机了就朝外开枪——但是至今没有收到成效。
“这样下去的话只会浪费子弹......”男子从衣袖处甩出一把匕首持在左手，右手则是更加用力地握着枪，“而且还会连累到冯恩他们的家......”
男子不想因为这场无聊的战斗而牵扯到局外人进来，更何况......那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
男子咬了咬牙，抓准时机冲了出去。
冒着那随时有可能被击中的危险，阔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以蛇形状态俯身前冲的男子，对其中一名黑衣人发起了正面冲锋，男子强忍着手上的伤举起手枪之后不由分说地就朝对方开了三枪。
一朵在黑暗之中绽开的血之花，在亡命的枪声之中消逝。
看来是命中了。
男子再次加快步伐，冲到被击毙的黑衣人身后利用尸体作为掩护，将侧面一个敌人射出的子弹尽数挡下。
在战斗的时候要随时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东西作为掩体，这是一种必须掌握的方法。
哪怕是同伴的尸体......
一次又一次的冲击毫无保留地施加在已无生命的黑衣人身上，直到同伴发现自己的枪口正在对着同伴喷射着火舌之时，枪声才停了下来。
这是个好机会。
男子将黑衣人的尸体用力推向他的同伴，趁着尸体还能为他争取到一点时间，他再次俯下身子冲过去。
反应过来的黑衣人，无力再思考任何东西——男子左手上的铮亮匕首抵到他的喉咙处，没有犹豫地划了过去，在这寒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银弧。
一道生命之光就这样暗淡失色，然后在血花之中坠入黑暗。
男子那锐利的眼神往四周一瞥，却发现少了些东西。
依然如此寂静，除了弗莱娅的呼唤声之外，枪声已经消匿无踪了。
“暂时撤退了吗？”
男子放开那具黑衣人的尸体，暂时退回到弗莱娅的家里。
“米莉雅！你在哪！”弗莱娅还在四处张望，寻找着米莉雅。
那个天真、无邪，喜欢开怀地笑的可爱女儿。
“妈妈！我在这里~”
“米莉雅！”弗莱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高兴到差点抑制不住眼泪哭了出来。
这眼泪之中，夹杂着害怕、担忧和开心。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谁都不可能熟视无睹，当作没有事情发生吧。
更何况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弗莱娅将一张沙发挪开，米莉雅就安好无恙地呆在那里，不过她白皙的脸蛋被烟熏得有些焦黑的，就像是刚从煤窑里面出来的人一样。
弗莱娅不停重复着“太好了”，紧紧搂住米莉雅摸着她的头。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怎么了吗？妈妈。”米莉雅还小，并不知道这场没来由的闹剧，对于自己家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就算现在家里已经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就算现在母亲还在紧拥着自己轻声哭泣；就算外面已经被硝烟覆盖、被战火泯灭......
对于只有几岁的小女孩来说，这些都太过于陌生了。
如同从未见过的毒蔷薇，正在自己的眼前绽开——在远处观望的时候觉得十分绚烂，但等到触碰到的时候......方知道这虚伪的背后，是可怕的荆棘。
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刺得遍体鳞伤。
“妈妈，怎么哭了啊？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啊？”
弗莱娅依然只是抱着米莉雅，轻声地说道：“没有谁欺负妈妈哦，是妈妈太高兴了。”
“现在暂时别说这么多，你赶快带着你的女儿离开这里吧。”男子赶了回来，不顾气氛就插话进去了。
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无论有千言万语还是百般情感，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呢？留在这里会很危险的啊。”
“这些人就是冲着我来的，跟着你们只会让你们也卷入到这个无聊的闹剧里面而已。”
远处，鸣笛的声音渐行渐近......
“似乎有警察来了，这样那些人也不会太过猖狂了吧。”男子细心想想之后，还是改变了一下主意，“不，你还是离开这里吧。”
“但是家......”
“家以后再想办法吧，能够活下去的话，一切都有办法的。”男子的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眼神，唯有经历过相似过往的人......才有的眼神。
弗莱娅松开了米莉雅，低下头来思考了一下。
眼前，是被摧毁的家......
身旁，是稚小的米莉雅......
“快点作决定，不然的话......”
“轰！”
冲天狂飙的火焰，在男子话未将就的时候爆发了。
伴随着爆炸而来的，是大地有规则的震动。
“警察......”弗莱娅眼里映照出来的，不只是突兀的火光，还有满心的惊讶。
“警察也只能拖延时间而已，对上那群家伙根本就没有胜算。”
五辆警车鸣着警笛赶过来，但还没有赶到现场，就已经失去了两辆。
然后男子的眼神换了个样，将他那深邃而隐藏着悲伤的目光投至远方。
“在U.K.的力量面前，谁都无能为力......”
小镇外，一台蓝白相间的U.K.徐徐爬起，最后......伫立在大地之上——无论是在现在，还是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会占据着U.K.之中最主流的机体。【见插图P1、P2】
那是一台原始配置，也就是装备着58.3mm大口径机炮的ME。
警察们迅速下车，拿出自己的武器戒备。
但那小小的手枪，怎么可能奈何得了当今世界最先进的作战兵器？
要真比较起来，一支手枪恐怕连ME的一节手指大小都不如。
周围的市民，不......全镇的市民也都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惧呃。
当镇里的警报声终于响起的时候，整个小镇就如同静谧之森被一声猎枪的声音惊动一般，留居“巢穴”的人们群涌而出，伴随着恐慌的心和表情，四处逃散。
十多名警察之中有几名脱离队伍前去维持秩序——通向其它城镇的火车在繁忙之中拉响了汽笛。
想要依靠那数列火车运走全镇的人是不可能的，所以有些人索性开着自家的车逃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看在ME虚假的“眼”里。
“你也快点逃，不然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你难道不顾你女儿的生死了吗？”
“我......”弗莱娅再也没有迟疑：“我知道了。”
弗莱娅将米莉雅报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轻抚着她的小脑袋：“米莉雅乖，在这里等一阵子，妈妈待会就回来接你了。”
“妈妈你要去哪里？大家好像也急急忙忙要离开的样子？”
“带你去一个更好玩、更漂亮的地方哦。”
“那爸爸呢？”
“放心吧米莉雅，到时候爸爸也会跟过来的。”
“是吗？那就太好了！”米莉雅脸上浮现出来的，是与现在危在旦夕的小镇形成鲜明对比的灿烂笑容。
如此开怀、如此烂漫，如同在抗议着残酷的世界。
“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吧，千万不要走开哦？”
“嗯！知道了！”米莉雅乖巧地点了点头。
而男子就朝着U.K.所在的方向赶去。
但汹涌的人潮对男子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障碍。
“嘁！这些人真是碍事。”男子轻斥一句，然后暂时躲入一条离弗莱娅家不远的巷子里。
ME无所忌惮地踏进这片大地上，卷起大量的沙石，它手中的大口径机枪在四处搜索着既定的目标。
另外一只手上则是乘着两个黑衣人——很明显，是刚刚逃脱的两个人。
一个人去驾驶机体，两个人在充当移动射击手。
男子在暗处观察着ME与手上那两个黑衣人的动态。
然后慢慢举起了手中的枪——男子想要狙击那上面的持枪黑衣人，就凭他那支没有任何辅助瞄准器材的手枪。
慢慢地、静静地......
————
与此同时，米莉雅似乎在四处张望着，想要找个东西的样子。
“我的熊熊呢？”
她也完全不理会外面的喧闹因何而生，只是单纯想要找出那个心爱的玩偶而已——那是冯恩，也就是自己的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因为米莉雅所处的位置，是ME正徐徐布行而来的方向，所以往这边逃跑的人相对较少。
而在那稀疏的人群之中，一个棕红色的可爱熊玩偶正安静地躺在路上，身体被一些因人的踩踏而变脏的雪堆里。
“啊！找到了！”
心涌惊喜的米莉雅一展愁容，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却忘却了和弗莱娅的承诺。
“米莉雅乖，在这里等一阵子，妈妈待会就回来接你了。”
在稀疏的人流里穿行，不一会儿就站在了熊玩偶的前面。
“真是的，怎么可以乱跑呢？”米莉雅蹲下来捡起了熊玩偶，至于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也许是刚刚的爆炸里被风吹散的吧。
她捡起小熊之后轻轻拍净它身上的污雪，再用小嘴吹干净。
“好了！干净了！”
————
“砰！”
男子的枪随即响起爆音。
“噗！”
不知道是好运，还是男子的枪法真的有这么高超。
那一发击出的子弹，在其中一名黑衣人的身上刻下了昭示着死亡的烙印。
身体不受自我意识控制地掉落下来，最终......倒在了雪地之中。
雪与黑衣人的血液交融在一起，如同哭泣了一般。
在黑暗之中开枪，那就意味着闪烁的火光与鸣动的声音将要使自己的位置暴露出来。
所以男子立刻跑动起来。
ME猛然转身，朝着男子刚刚所在的位置疯狂地扫射起来。
无需多久，那里已经变成了蜂巢一般，建筑上、地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坑。
而在弹坑的不远处——米莉雅正目睹着这一切。
“好可怕......好可怕！”米莉雅毕竟是个小孩子，刚刚没有注意到的ME，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四处扫射。
在街道的另一侧，警察们不断地朝ME射击着。
“砰砰砰！”
“叮叮叮！”
对比分明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着奋力作战的警察们。
本来警察作为维持治安的队伍，使用枪械的机率就不大，而现在他们好不容易用上一次枪了，对手却是这“罪恶的根源”。
那连击穿人的身体都勉为其难的子弹，在这拥有铜墙铁壁般的身体的U.K.面前，不过是负隅顽抗的蝼蚁罢了。
有时候......即便是全力去拼过了，也无能为力吧。
并不是所有的差距，都可以用“尽力”来弥补的。
就正如之后......
ME转过身来，连手上的机枪都没用上，直接用头部的标准装备——Chair Gun，链式火炮一路扫过去。
着弹点迅速地向那端行进，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横扫过去。
在弹雨的沐浴下，一股又一股白色雪雾溅飞而起，伴随着一阵痛苦的哀嚎，三辆被洞穿的警车轰然爆炸。
“啊！！！”
烈火将周围的事物吞噬殆尽，无论是建筑，还是逃跑的人，或是已经昏死在地上的警察们，都被贪婪的业火啃食殆尽。【见插图P3】
“连无辜的人都要牵连进去，你们究竟还要残忍到什么地步啊！暗霜！”
“‘无论是生还是死，只要完成任务就好’，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逃出来啊！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抹消掉！然后救回塞菲娜！”
男子朝着肆虐的U.K.大吼，像是在发誓一般......
当然，没有多少人听得见他的声音。
逃跑的，早以不在此处；战斗的，亦已殉亡；附近剩下的，只有惊恐未定的米莉雅。
男子再也不想刚才那样沉着冷静了，他举起手枪不加瞄准地朝ME射击。
一枪......
两枪......
三枪......
一直射击，直到弹匣里的子弹全数用尽为止。
ME回过头来，举起机枪，然后射击。
仿若星星一样闪烁着的光芒，投送着冷酷的子弹到男子那里。
男子迅速避开，子弹便尽数击空，只在被雪堆覆盖着的街道上溅起一股股弥漫的白雾。
但ME的机枪并没有因为落空而停止射击。
要说起他们正在进行剿杀任务，倒不如说他们现在只是在单纯的享受着杀戮与射击的快感。
他们所属的部队正是影响着他们，并使他们堕落至此的残酷恶魔。
而那个部队，正是男子口中所说的“暗霜”。
近年来才组建完成的一支由政府直接管辖的特种部队，在任务的完成率方面可以说得上是拔尖水平，战绩也很优异，但是在军队中的地位从来没有得到提升过，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带领这个不对的司令官的教条——“无论是生或是死，还是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了”。
正因为有这冰冷无情的行动教条，才有了现在......这支杀人不眨眼，甚至觉得快感十足的恶魔般的部队。
任务完成得越多，不明不白、无故死去的人就越多。
所以这支部队才没有被军方提拔过。
本来照规定，这样的部队应该立刻解散，但是军方又考虑到这支部队里面的成员除了杀人嗜血之外，的确称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才没有采取那种做法。
军方可以做的，就是减少对他们的任务委派——也就是让他们做“冷板凳”部队，从而减少无辜百姓的牺牲。
男子现在面对的，正是这支部队。
暗霜——正如其名，那是居住在黑暗与冰霜之中的恶魔。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有的......只是嗜血的凶性。
ME的手缓缓抬起，使得着弹点的轨迹慢慢前移。
男子换上了子弹，回头一看，这个时候才发现米莉雅正站在这条轨迹的延伸线上。
“糟了！快跑！”男子使劲地朝米莉雅大喊。
但是正在哭泣的米莉雅根本听不进男子的话语。
直到一束黄色的灯光在黑暗的道上亮起......
弗莱娅驾着一辆汽车出来——正准备带着米莉雅，逃离这片炼狱的汽车。
小车与子弹，同时前进着。
“米莉雅！”弗莱娅失控般地喊着自己心爱的女儿的名字。
然后，不顾一切地从车上跳下来，冲向米莉雅。
这是一场生命的竞赛。
而弗莱娅就像是被什么激发了潜能一样，最后赢得了这一场比赛。
这也许就是......爱的力量吧？
赢了，尽管自己可能失去一切，包括生命，但能够保护自己女儿的生命；输了，后果是目睹自己的女儿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就痛苦地、孤独地继续活下去。
弗莱娅即便知道后果终将如此，她也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是的......就算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在下一秒死去。
她也依然迈开步伐。
为了什么呢？
因为是她的女儿？
因为是她的责任？
因为是她与冯恩爱的结晶？
其实都不怎么准确吧......
与身份无关，与血缘无关，做这件事情，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心意吧？
因为心里爱着那个人，喜欢着那个人，不希望那个人受到伤害，所以才会想要冲上去，想要用自己的一切来保护那个人。
宁愿自己化作盾，也不愿看到身后的那个人受到一点伤害。
哪怕之后，那个人会伤心、会哭泣。
弗莱娅先人一步，将哭声不止的米莉雅搂入怀中。
温暖随身体的接触蔓延开去，如同春天那开满大地的花海一般，令人舒心、令人安宁。
接着，一阵狂风暴雨席卷而过，弗莱娅的体温连同着一阵颤抖传到了米莉雅的身上。
榴弹也击中了弗莱娅刚驶出来的汽车。
洞穿出数个大小一致的孔之后——爆炸了。
尽管只是距离几十米的距离，但是米莉雅并没有感觉到灼热的风压所带来的刺痛感。
全因她柔弱的身体，现在正在被弗莱娅保护着——名为“母亲”这最安全的保护伞。
爆炸的火焰如同盛开的烟火，在寒冷的无星夜下化成烈火之蝶，向四周伸展开巨大的翅膀，像是要煽起一场火的风暴一样。
事实上，它也成功了——转瞬即逝的美丽翅膀，撩起了无数的星点火苗，最后引燃了她们两母女与冯恩共同的家。
在寒冷却猛烈的风中，风势得以迅速攀升，不一会儿火已经将整栋房子包裹起来。
连还在翩飞的雪花，也不得不屈服在其力量之下，融成了清流，悠悠地向不明何方流去。
“可恶！”男子将最后一枚带着的单兵用手榴弹投掷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在ME抬起又落下的脚底引爆，用它的全力将ME顶了起来，最后让ME重重地摔了下去。
“轰！”就连摔倒的时候也要卷起一片尘嚣，无意中砸下的手臂将早已空无一人的房子装得支离破碎......
但男子已经不在乎这些，他转身向弗莱娅方向跑去。
另外一方面，弗莱娅还在紧紧地抱着米莉雅，生怕错过每一分，甚至每一秒......
米莉雅惊愕地看着远方慢慢燃烧着的火光，泪水和哭声暂且止住，只剩下断断续续地啜泣声。
尽管看不到弗莱娅的脸，但是她的声音正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朵，如此温柔、如此熟悉，但又增添了多一些平日没有的喘息声。
“妈，妈？”
“呵，米莉雅，怎么......不听我的话？”
“因为我想拿回熊熊诶......”
“熊熊？”
“嗯！爸爸送给我的哦！米莉雅最喜欢这个熊熊了！”
“是吗？不过米莉雅要记住哦，以后......呵，绝对要听话哦？呵......不然的话，妈妈会不开心的。”
“诶？妈妈不要不开心嘛！”米莉雅的表情很担心，才刚止住的眼泪又不自觉地浮出来，充盈在她那童真的眼中，被还在吞噬着自己家的火焰映衬着，泛起赤色的光辉。
“放心，妈妈不会......呵，不会责备米莉雅的哦。”
男子也从战斗区域那里赶了回来，急促的喘气声表明了他此时的心情是多么的迫切。
他并没有作声，唯独这一次......他没有作声。
他觉得现在要做的，就是在一旁用自己的双眼见证——这一最后的别离。
弗莱娅终于松开了紧拥米莉雅的双臂，她想用最后的时间来好好看看眼前像是受到了什么委屈而泪珠盈转的可爱女孩，然后好好地记在心里，带往遥远的天空。
“真的？”米莉雅眨了眨眼睛。
“呵......真的哦。”弗莱娅青白无力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咦？”年幼的米莉雅终于发现了弗莱娅异于平常的状况，“妈妈你怎么一直在发抖呀？”
“没事，只是妈妈有点冷，想要睡觉了。”
“那快点睡吧！米莉雅也......”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家在刚才被燃着的赤色火焰给吞噬掉了，现在看过去，弗莱娅精心打理的家已经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被烧得只剩下支架，在寒风中摇摇欲跨的房子。
“妈妈，我们的家......”
“不要紧哦，只要你没事就好......”
弗莱娅将颤抖的手放在米莉雅脸上，温柔地抚摸了一下。
但米莉雅也同时感受到了，在被母亲摸过的脸上，有种异样的感觉。
她轻轻地握着弗莱娅的手，通过跃动的火光，她看到了弗莱娅的手上都是腥红的血液，不只手上，就连身体也沾满了血红的温热液体。
原来刚刚护着自己的时候，弗莱娅就已经中弹了。
幸亏没有直接命中要害，不然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话可以说出来了。
“呵，呵，呵......”弗莱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
“妈妈！”米莉雅大叫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在那一瞬间再次横溢于她的眼中。
与之呼应的，远处的ME慢慢爬了起来。
想要将自己残酷的愤怒发泄在这早已面目全非的小镇上一般，ME竟丧心病狂地从作战背包中取出四枚手雷朝着不同方向扔去。【见插图P4】
附近的民宅、还在亮着灯光的商店，甚至于政府办公的大楼都难逃一劫，在能量的洪流之中被摧残殆尽。
而最后一颗，则是落在了男子和弗莱娅的不远处。
多亏了一些建筑作为掩体，不然三个人就要被肆无忌惮的热风吹得站不稳脚跟了。
男子也因此了解到了情况的危急——再留下来恐怕都要死。
“我来背你吧，先离开这里。”
弗莱娅只是微微一笑，拒绝了男子的建议。
“突然发现先生你的头发是银色的呢。”
“这个无关紧要。”
“呵，也对。”弗莱娅笑了笑，“那请问先生的名字？”
男子迟疑了一下，然后说了出来：“卡捷斯·奥斯特。”
“卡捷斯吗？呐，可以拜托卡捷斯先生你一件事情吗？”
男子单膝跪下，“可以做到的我都尽力做。”
“呵，先生真是个好人啊。”
“我是在赎罪而已。”男子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呵，那第一件事......呵，可以帮我带米莉雅走吗？虽然你已经受伤了有点勉强，呵......但是我希望米莉雅可以继续活下去，无论到哪里，呵......只要活下去就好。”
“妈妈！我不要离开你啊！”米莉雅失声痛哭，不愿意离开妈妈的身边。
“我知道了。”男子绕过不同意的米莉雅答应了弗莱娅，“那么第二件事情呢。”
“呵，呵......你说过你和冯恩是同一个队伍的吧？”
“曾经是......”男子并不否认，但他仍然没有丢开“曾经”这一个词。
“那可以，呵......”弗莱娅用她那颤抖的手抓住戴着左手的无名指的银色戒指，轻轻地旋出，然后交给了男子：“呵，可以将这个戒指......交给冯恩吗？”
“这是......”男子接过戒指，仔细端详了起来——内侧刻有漂亮的几个英文字母，“F to F”。
冯恩和弗莱娅，名字开头的第一个字母就是“F”。
“帮我交给他，然后跟他说，呵......”
“轰！砰！”远处，ME还在肆无忌惮地破坏着这个小镇，仅仅是因为机师那暴躁的心和扭曲的想法——说得直白一些，那是个嗜血的变态。
然而那边再如何暴乱咆哮，都打破不了这里的悲伤和眷恋。
“妈妈！我不要离开你啊！”米莉雅还在任性地请求着弗莱娅不要丢弃她：“我以后会很听话的了！不要丢下我啊！”
泪珠肆意在她的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温热的轨迹，不久，就在冬夜的冷冽寒风之中被吹干，那感觉......如同被锋利的小刀割裂的样子。
然后，再次被眼泪浸湿；再次被风吹干......
名为“悲伤”的感情，具现化为晶莹通透的泪水，在米莉雅稚嫩的脸上无限地循环徘徊。
弗莱娅却只是抱住米莉雅，然后用无比温柔的眼神注视着米莉雅，然后抹去她脸上的泪。
“就帮我跟他说......我弗莱娅·梅璐，可以在一生之中遇到他，和他相爱......真是，呵......太好了......”
轻轻抚摸米莉雅的头，然后欣慰一笑。
“真的是，太好了呢......”
最后，生命落下帷幕。
那滑落下来的手，慢慢闭合起来的双眼和失去跳动的心脏......
如同凋零谢逝的花，曾经怒放争艳，如今却过早地烟消云散。
“妈，妈妈？”米莉雅一脸愕然地问道，静静地倒在她幼小的身上的弗莱娅，再也没有回答。
“好了，走吧......”男子收起悲伤的神情，没有多少起伏的话语在催促着米莉雅快点启程。
“不要！我要和妈妈在一起！”米莉雅竭斯底里地大喊。
但是声音被在不远处再次引爆的手雷淹没了——原本用来攻击据点和军事基地的武器，现在却在破坏着百姓们花费长时间建立起来的家园。【见插图P5】
“那就别怪我粗暴一点了。”不顾双手的伤势，男子收起手枪，然后强硬地抱起米莉雅。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
“唔......”米莉雅的不断挣扎，让男子的手又开始作痛，但他还是坚持了下去，曾经身为军人的他在意志力方面是很惊人的，“就算留你下来你也什么都做不到。”
男子一针见血地说出来，依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知道，停下脚步，是对弗莱娅遗愿的不尊重与亵渎。
“不管！反正快放我下去！”年少还不懂事的米莉雅，不可能懂得这种道理。
发现抗议无效的米莉雅，最后选择了一个狗急跳墙般的方式来逃脱男子的束缚。
她抓住男子的手，用力地咬了下去。
“！”男子的手本来就有伤，在抱着米莉雅奔跑的时候痛楚早已袭上自己的头脑，现在再来一次剧烈的冲击，就算是身为优秀军人的男子也忍不住松开了手。
尽管“军人”这个头衔，也是曾经的。
米莉雅趁机会往回跑——回到弗莱娅的身边。
与此同时，一个手雷在卡捷斯的头顶上疾飞而过，刮起一阵嗖嗖的凛冽风压。
“快点回来！”男子用尽力量想要唤米莉雅回来。
早已是命运在背后暗自操纵的结局，就算再怎么想挽回都是徒劳无力了。
已经燃烧到接近极限的弗莱娅家，爆发出噼啪的响声，附近引爆的手雷在无形之中化成一只将事物推向毁灭的恶魔之手。
“轰！”
爆破的热风，如同奔腾的洪流以无畏惧的气势冲击着弗莱娅的家。
最后，脆弱的木制建筑终于忍受不住折磨，倒了下来。
男子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叫米莉雅的小女孩的身影与倒下的弗莱娅重合在一起，然后......一同在烈火之中消逝。
“......”男子的瞳，甚至乎全身都在颤抖着。
倒塌下来的房子，沾染着灼人的火焰，砸在了道路上。
顿时，无数的火苗和在黑炭中迸发出的火星向四周飞溅开来。
溅红了天空，撕裂了黑暗。
这也是男子第一次，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
什么“战斗机器”、什么“银色恶魔”，在这个五岁多的小女孩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如此不值一提。
ME还在发疯似地到处破坏着，男子眼中跃动的火焰还在熊熊地燃烧着。
“可恶啊！！！”男子挥起拳头，用力捶了一下地面，之后他的手渗出了鲜血，染红了皑皑的雪和绑在手上的纱布。
他怒视着那台因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失控的ME，但他现在毫无能力去对抗它，所以只好压抑住自己的怒火，迅速逃离这片已无希望的城镇。
十多分钟之后，男子终于脱离那里。
在他所在的山岗上看去，小镇已经化成一片和冬雪之夜全然不搭调的通明火海，从那片面目全非的小镇里驶出来的，是一列满载着逃生居民的列车。
“呜呜呜”地响着，如同低沉哀伤的哭泣声一般，寄予着生者的希望和死者的噩语，不断加速着驶向远方。
无论去到哪里都好，只要可以活下去就好......
男子背对着火光通天的城镇，慢慢离去。
不久之后，天上又降下两台U.K.，究竟是什么型号的机体男子并不知道，但他回眸一看，是两台机器人紧擒住暴走一般的ME，然后带走的情景。
被抛弃的小镇，就在火海之中慢慢没落、陨灭。
“暗霜......”
男子盖起连衣黑色帽子，慢慢地隐匿在黑暗之中。
斑驳洒下的月光，照耀着他的道路，施予他零碎的慰藉——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恩典了。
从来没有想过，被人成为“银色恶魔”的自己，还能被别人温柔地对待。
然而那个温柔待己的人，已消失在刚才的噩梦之中。
银光洒在男子略为尖削的脸上，牵出一丝闪耀的白光，从眼眸出飞离。
————
回忆到此便戛然而止，冯恩不再说下去。
尽管当时他不在现场，但是根据卡捷斯和目击者的话语，他可以看见那时候的惨剧正在像播放电影一样在眼前上映。
没错，卡捷斯正是在场的当事人。
冯恩触摸着自己手上的两个戒指——卡捷斯后来没有忘记约定将带了回来，所以冯恩将两个戒指都戴了上去，他知道这是对弗莱娅最好的惦念。
“这，实在是太悲伤了......”
雷纳德在一旁从头到尾地听了冯恩的叙述之后，眼泪有些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他双手环抱住膝盖，身体缩成一团，轻轻地抽动着。
轻细的啜泣声在格纳库的叮当作业声中被埋没。
冯恩苦苦一笑，虽然没有哭但是其实提及到这段回忆的时候，最难受的就是他了吧。
“明明应该幸福生活下去的人......居然要为这种无聊可笑的作战任务付出生命......”
冯恩拍了拍雷纳德的肩，这样也许会让他舒服一点。
毕竟是个没有多少经历人生的少年，他也不愿意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人这么快就陷入黑暗的漩涡。
“之后卡捷斯找到了我，把弗莱娅的戒指交给了我。”冯恩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那时候我正准备提着行李赶回家的来着，当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差点以为天要塌下来了啊，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不过卡捷斯向我伸出了手，问我要不要加入‘破晓’。”
“原来是这样加入的吗？”雷纳德稍稍平复一下心情，继续倾听冯恩的回忆。
“嗯，知道这里的四台机体是怎样来的吗？”
雷纳德摇了摇头。
“我有说过当时我在军队里做U.K.的设计师吧？”
“嗯......”
“那时候我听到了正是联邦军的部队干的好事，我一怒之下就把当时刚刚完成的Vista设计资料偷了出来，还打开格纳库的门，让卡捷斯派人去开走了里面的三台机体，而那三台机体就是这里的XP、XP-Type B和SP-3。”
雷纳德心中的疑问终于解决掉了一个，原来这四台U.K.是这样得来的。
而且更令他震惊的是，这台Vista居然是冯恩的心血结晶。
每一台U.K.的背后，都深深地隐藏着不堪回首的记忆。
“罪恶的根源......吗？”不知怎的，雷纳德脱口而出的就是这个词。
“这么说也没错，U.K.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冯恩注视着Vista，意味深长地说道：“但是既然被制造出来了，我们也无法抗拒，况且......是不是罪恶的制造者，和它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吧？”
“为什么？”
“要做什么，全凭驾驭它的人的思想而定，枪口所指的方向也尽是人才能决定。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想要珍惜的东西而去驾驶它的话，它就是守护神了吧？”
“......”雷纳德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也许吧......”
“嘛！工作去！无论是什么罪恶根源还是守护神，这都是我们的工作啊！小子！”
“嗯......”雷纳德看见冯恩的身影后面，跟随着一具默默流泪、却无人知晓的影子。
很悲伤、很想哭，但却不得不坚强下去......
他抬头凝视着整备师们扔在组装的Vista，那每一处、每一寸装甲上都映射出灰暗的光辉，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是不能遗忘的过去。
千万的思绪，在他朦胧的视线中流向苍穹。
或许，那是他的决心......
微不足道但却强大的决心......
——Uitimate Knight·Destiny War——
Stage 4 Ending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