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K.命运战争
Stage19:在炽阳下重燃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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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意的人们、失意的命运,
在不安和焦躁中融为一体;
那个少年、那份记忆,
在静谧与沉默中分离割裂。
守护的意志终将化作神明,
看啊,就在光辉盈满天际的那一刻。
“从今天起,阿洛斯将会成为‘破晓’的新首领,之前犯下错误的我不再是你们的上司,而是一名普通的作战部成员而已,大家明白了吗?”
这是由卡捷斯主持的最后一次会议——作为第一代破晓的首领。
诚如以上的发言,卡捷斯真的遵守承诺将首领的位置让了出来。
与此同时,阿洛斯用复杂的眼光看着卡捷斯,对于首领位置转给自己身上这件事他没有任何意见,既不赞同也不反对。
既然大家的期望在于此,他总该需要回应他们,但是他也有自己的一番打算,这样的日子是不会很久远的。
不用任何的介绍,阿洛斯早已被台下的每个人所认识,就连戴利也很是佩服他。
那个人,有着神明般的纯净眼眸。
或许有些过于造作,但戴利此时真的只有这种想法。
无数的战争残骸,丧失亲友的悲痛在他面前划过时荡起的不和谐情感,仿佛都被那股无垢的空灵所吞噬,它渴望着和平、友爱,看着像是恨不得将世间所有的仇恨怨念都包容在其中。
戴利就好像发现了一股新的力量一样感动。
虽然之前一直有听说阿洛斯的经历,那是多么的残酷而悲悯,但这次他仅仅是第一次见到阿洛斯,就将他脑内固有的形学打破了。
你觉得他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会变得如何?
肯定是个很沉郁的人。
不,那都是错的。
在戴利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叫做阿洛斯的人,虽然让人深感叹息,他那无神的脸容中透露着深沉的悲伤。
但那终究是表面呀。
看那瘦小的身躯,那双黑瞳,甚至于全身上下,无不正在发出对光辉未来的渴望啊。
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却站在上面接受着整个部队的成员们不解的目光。
“首领怎么会就这样换了?”
“阿洛斯回来了是好事但领导一支部队是不是有点......”
“没办法吧?他的机体都毁掉了。”
诸如此类的质疑和考量声音不绝如缕,阿洛斯打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
“各位,我回来了。”然后深深一鞠躬,“这几个月以来辛苦各位了。”
虽然不明白为何阿洛斯要这样做,但各位也不好意思让他一直弯着腰低着头,于是大家齐声答道:“不辛苦。”
阿洛斯终于抬起了头,并以新的身份与大家见面:“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第二任破晓的首领了,希望各位能给予我信任,相信我们能再一次......再一次拜托现在的悲痛的。”
大家沉默着,这样的话对于每个在场的人来说都是适用的。是啊......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必定能感受到一种崭新的空虚。
那是因为平常总在身边露出贴心笑容的那些人,那些少年与少女们全部离世了。
无论是战争,还是牺牲,这些本该由大人来承担的责任,全让那几个孩子扛下来了呢。
尔后,稀疏零散的掌声开始汇聚起来,无论是谁都在衷心承认着这位新生的首领。
就连站在台下的卡捷斯,也不例外地鼓起了掌。
阿洛斯要说的话并不多,甚至只是那寥寥几句,在几个月前还只是一个与大家同处一个工作岗位上的人,刚归队就被推举成首领——不说是阿洛斯本人,就连那些部队成员都有些无法接受。
但这些尴尬总要被克服的,没有永远的“不习惯”,只有永远的“去习惯”,不对吗?
会后,卡捷斯再也没有回到他常待的舰长室,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容纳自己的地方。
相反地,现在他总算是有空闲的时间来考虑一下塞菲娜的事情了。
到底为什么?又发生了什么才能致使她变成那样,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从记忆中抹消了。
那种冷酷无情的性格,连卡捷斯都快要认不出那人是塞菲娜·灵格斯了。
不仅杀了这么多人,还将樱......但唯独那声音和操作技术不会有错的——曾在自己耳边轻呓的声音,还有那不逊于自己的操作技术。
“塞菲娜......”
两颗熟悉而陌生的灵魂,无法获得共鸣频率地在独自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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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第三舰队的总司令召集了所有部队的首领进行多方无线通讯会议。
这也是阿洛斯第一次以首领的身份见到其它部队的核心人物,以及第三舰队的最顶点——总司令格雷。
会议的人物直接投影在大型光学显示屏上,将近二十名首脑的脸容在这上面显得清晰可见。
“嗯?卡捷斯呢?”面对格雷充满威压的提问,阿洛斯并没有任何怯场的迹象。
“卡捷斯前首领已经将职位转交给我了,初次见面,我是第二任破晓的首领——阿洛斯·温德。”
名字一脱口,所有首领都发出了惊叹。
“哦?那个传闻中的机师?”
格雷沉默了一会儿后倒也不算是惊讶:“嘛,既然他都见到塞菲娜了,这种结果也是意料之中啊。倒是少年你......”格雷的眼神在打量着阿洛斯,“真的是那台先锋型SP-1的机师吗?”
“SP-1已经不能用了,只能算是曾经的机师了吧?”阿洛斯耸了耸肩,失去了最珍贵的战斗力量这也是无法挽回的遗憾了。
“呵,如果需要机体可以跟我们说一声,我们随时能帮你弄到一台高性能的机体,虽然肯定比不上你的SP-1,但我们也不想浪费你这个强大的机师呢。”
“暂时不谈这个,我的事情等会后再考虑吧,有心去做的话,我们也总归有办法和出路的。”阿洛斯如此坚定地说道。
“哈哈,我喜欢你这种性格的人!卡捷斯有了一个不错的继承人啊。那么在此全体首领先向为我们开辟了前进道路的苍之王者敬礼!”于是屏幕上,十几只手同时举了起来。
这是最崇高而又最简洁的赞赏,作为回应阿洛斯向他们敬了一个军礼。
“那么进入正题。”格雷将显示转到地图上,“各位首领听好了,现在我们第三舰队已经进入了联邦军在欧洲的最后防线范围。”
顺着自动浮现出来的箭头看,第三舰队的行进轨迹一览无遗——在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第三舰队经历过无数的遭遇战和大大小小的攻坚战后,终于来到了最后的壁垒面前。
“我们将要遇到的,是马纳利亚大雪谷里的联邦第一、九、十机动集团。”格雷指着箭头延伸方向上的那一大片雪白严肃地说道。
“什么?三个军团我没听错吧?”
部分首领在听见这个数据的时候就有些不安了,或是直接提出疑问,又或者是在发出啧啧的声音。
阿洛斯也不得不皱了皱眉。
三个机动军团这不是闹着玩的数量。
现在的第三舰队经过各种战斗后也只剩下大概三分之二的战力数量——仅仅是这样,第三舰队的数量顶多能凑出一个军团的数量而已。
而且对方占据着有利地位,所有的防御工事都在等待着猎物进网。
“大概战力是4:1吗?”
“而且我们是1的这边......”
格雷收起地图,“上次袭击了我们,配备有黑色打击者的那支舰队也在里面进行合编了,所以说这场战斗很难下决定,才来找各位首领商量的。”
而话题很是简单——打还是不打?
每个首领都陷入深思之中,这个简单的问题在他们面前却很是棘手。
说实话,看到战力的对比时大家就该放弃了,4:1的战力可不是开玩笑喊着为了世界和平而战就能弥补的。
这里是战场,不是孤胆英雄挑战黑暗拯救世界的电影。
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可以被称赞为英雄,也可以被诋为罪人。
因为这是一个战争的时代——他们是英雄,他们也是恶人;他们代表正义,他们也代表着罪恶;他们强大无比,他们也脆弱如泥;他们拥有一切,他们也一无所有。
无论什么东西,什么事物,在这个时代都会不断转化、扭曲——但这只是基于人的主观意识而已。
“这过于悬殊的战力差距,别说能逆转了,连弥补的希望都没有吧?”主力部的一份首领如此问道。
然而问题中带有的否定与悲观情绪,大家都感受到了。
那要放弃这场战斗吗?
直接地说,虽然这里的胜率不大,但只要在这里拿下胜利,就能提前宣告联邦政府的灭亡了。
突破这里之后,继续前进就是联邦政府最后的据点了,所有联邦政府的核心人物大概就还在里面同为被绝对的防御网庇佑着而高枕无忧吧?
加之以上的理由进去,选择便开始模糊起来了——赢了,那么这场从小冲突演化到正式宣战持续了两年左右的世界范围大战就能直接宣告结束;输了,第三舰队全军覆没,而且由第三舰队负责封锁的东侧区域会出现不可弥补的空调。
这就代表着围在兽笼里的猛兽找到了出逃的缺口。
这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的。
闹心纠缠了许久,每个首领都无法作出定夺,但格雷看出来了。
看出来阿洛斯的决定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了。
那眉宇中透出来的坚毅和执着,并不是一个迷惘的人能拥有的。
“阿洛斯对吧?你的决定是什么?”
“嗯?我的......我这么容易被人看透吗?”
“只是你有一双不错的眼睛而已。”
阿洛斯愣了一下,无奈地笑道:“很多人都这样说过呢,可惜有一部分人不在了。”
包括樱。
“那些都是我们必须肩负的痛苦,既然身在战场就无同情可言了。”格雷如此说道,但对于这个年轻的人来说,可能是有些太过于勉强了。
“那些事情,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有些感叹罢了。”
“呵,不错的觉悟,那么你的决定呢?”
阿洛斯再次面对这个问题,依然是不变的神情......“我的决定啊,那估计是大部分人反对的吧?”
“吼?你想要继续前进吗?”
阿洛斯微笑着点了点头。
寄存着无名的希望和期盼,那是发自内心的自信微笑。
“喂喂,小伙子你这决心是有考虑的吗?”一位首领有些无法理解。
“我也这样觉得,对方可是用四倍于我们的战力屯在一座超大型的要塞里啊,真的打得过?”
越来越多的疑问被抛出来,站在阿洛斯后面的琪丝娅简直替阿洛斯捏了一把汗。
如果在初次会议中就失态的话,“破晓”的形象和声望就肯定会有所下降。
但这一切都是多虑的。
阿洛斯无视掉所有的质疑,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我说战力比实际上是1:1,你们会不会有冲动去把那碍眼的东西打掉?”
“嗯?”
格雷也被这句话吸引住了。
“战力比实际上1:1?”
“怎么做到的?我们可没有这么多后备部队。”
阿洛斯示意让诸位稍安勿躁:“不需要我们去组建,另外那份‘3’的战力会过来的。”他看了看现在的日期,U.G.384年12月28日,“我们等三天后吧,那时候战力比就能弥补上来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洛斯解释一下。”
“其实在我离队期间,我驾驶SP-1用三天时间在欧洲和每周主战场飞了两圈。”
“三天飞了两圈......”在首领们都讶于SP-1的巡航能力时,格雷更在意主战场的情况:“于是呢?看到什么了?”
“第二舰队的战役已经开始进入白热化,我顺便去帮了一把,而第一舰队......”他看了看窗外的雪灰色天空,仿佛看到的是一片未来,“其实在那时候已经完成了作战任务。”
“什么?!”格雷激动到不经意间拍了一下桌子——这的确是一个值得庆幸的消息,要知道第一舰队是在三个集团里拥有最大规模和实力,也是最早攻入联邦军战略防御线的舰队,从那时起到现在第一舰队一直在和远比第三舰队遇到的更为强大的敌人在战斗,现在他们的告捷象征着美洲战场的初步压制成功了。
第二舰队虽然实力不及第一舰队,但既然有阿洛斯的确认应该也是迟早能获得胜利吧?
“不过为什么他们没有发消息过来?如果是前段时间就完成了压制任务的话。”
“是我让他们别发的。”阿洛斯耸了耸肩,“原本你们能在两周之前就收到来自第一舰队的捷报,但我去和他们的总司令见了一面聊了一会天,然后我拜托他将消息封锁起来推迟发送了。”
“出于什么理由?”
阿洛斯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竟只是笼统地说了一句:“大概是我的任性而已。”
“哈?”
“我拜托他们推迟将胜利的消息发送出去,然后留下一部分人假扮联邦军继续向远在欧洲而且被围困住的总部递送虚假消息,说美洲战况稳定不需要增援。”此时阿洛斯的意图才得以展现,“这样子的话,联邦的兵力就集中到这里了吧?在马纳利亚雪谷。”
“原来是你的计策才让那些兵力都堆到这边来的?!”
听到这里,有些首领开始变得愤懑不安,原本可以更轻松突破的防线却因阿洛斯的任性而变得深不可测,令人寒颤不止。
这样的心态可以理解,而阿洛斯的神情像是凝固了一样。
“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做吗?知道我去那边更多看见的是什么吗?”阿洛斯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有着一份沉甸甸的存在,还有一份无法自拔的痛苦和压抑。
“我在美洲那边与第一舰队碰面的时间并不多,只是刚好遇上他们打完最后一战而已。然而当我从空中降落后,我看见了布满大地的废墟,那些黑漆漆的残骸间总有稀疏的一些生还者在到处找寻自己的家人,他们甚至已经不奢求找到的是活人,哪怕是一具尸体他们也愿意再见一面——你们能感受到那种无奈吗?”
“......”
“我们佣兵的战争,难道不是为了让世界重归幸福的道路吗?一想到那片土地上还有活下去的人,要我继续吸引敌人去那边然后继续开战,我做不到。”
这颗悲悯的心,在此时激烈搏动着,奏响热爱和平与生命的赞歌传达到了各位首领的耳中、心里。
鲜活的热血,跟着阿洛斯的心沸腾起来了,迫使他们重拾起最初的希冀。
或许他们曾经认为过战争是残酷的,但即便如此,也还有阿洛斯这样的人存在呢。
“嘲笑我也好,讥讽我也罢,我也不会改变我的观点的,因为无辜的人没有理由为这场战争而送上生命,虽然现在肯定还有悲剧在发生,但现在我们正能看见那个地方的悲哀,我们就有责任去保护他们不对吗?不然佣兵为何战斗至今日?仅是为了充当一个救世主想受人敬仰吗?”
愈发激动的阿洛斯,最后因为琪丝娅的提醒而停止了发言,“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控了。”
“哈哈,我喜欢你这人,虽然想法上有点不同于冷漠的大人,但你真的很有潜力和看法。”受到格雷的称赞,阿洛斯却无动于衷。
这样的东西,如果没有的话多好......
然而他没说出口,仅仅是将这句话掩埋在心里,或许往后的未知时光中,他还能拿出来缅怀一番吧?
“那么,诸位首领怎么看?”
“呵,虽然本来对阿洛斯首领说教一番的,但突然想起我死去的老婆,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资格这样做呢。”
“阿洛斯说得虽然很振奋人心,但我不觉得我们第三和第一舰队合起来的战力足以与敌军持斗,不觉得还有一个很大的空缺吗?第二舰队没办法来这边帮忙的吧?”
这个问题倒是很实际,第一舰队虽然规模庞大,但也是无法以我方两个集团抗衡对方的三个集团吧?
阿洛斯现在,正被人期待着答案,为了回报这份心意,他也的确做到了。
“诸位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这边还有一支舰队的吧?”
这一个反问,大家想必肯定有着一个明显的答案在心中浮现出来——第四舰队,“曙光骑士”。
阿洛斯是怎么知道的?
在他接受首领这一职时应该是没有机会知道第四舰队的存在才对的,然而照他的语气似乎是在离队时就发现了。
后来回想一下,格雷才反应过来:“哦,第一舰队司令官告诉你的?”
“虽然他也有说过,但我是更早之前自己找到了第四舰队的。”阿洛斯摇了摇头,“我反复观察了地图,佣兵这边虽然有三大舰队在前线奋力战斗,但明显你们在东侧留出了一个能进不能出的封锁口,那时候我就在想会不会是在什么地方保留了一支没出现过的部队,结果真让我找到了。”
“何等可怕的洞察力。”格雷对于阿洛斯的评价愈加提高,“所幸你不是我们的敌人。”
阿洛斯只是接驳上刚刚的话题:“那么加上第四舰队,那么战力就可以持平了吧?”
三个集团对三个集团,这的确是持平了,阿洛斯的决定从刚开始的遭人怀疑到最后令人信服,彻底让大家举手赞成了。
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阿洛斯的进步甚至令琪丝娅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第四舰队现在如无意外已经开始往这边靠拢了,第一舰队则是在等待着我们的通知决定出发的时间,这样子说的话各位还会觉得我的决定鲁莽吗?”
“那好,各位首领做决定吧,三分钟思考时间。”格雷下了最后一次命令式的请求后,开始倒计时。
会议的讨论已经是无悬念地以“打”为结果结束了,既然有第一和第四舰队的支援,这场希望尚在的战斗他们没理由拒绝。
每个人都渴望着尽快结束战争,重归和平的生活,若这一场仗能胜利结束的话,这样的日子就能提前到来了。
或许,“曙光计划”也能提前画上句号吧?
会议结束后,光学屏幕被关上了。
站在身后的琪丝娅松了一口气,“差点被你憋坏了,阿洛斯首领。”
“抱歉,刚刚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不过没有后悔和疑惑吗?对于这场战斗的决定。”
“琪丝娅舰长,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依然是卡捷斯,你觉得他会怎么下决定?”
琪丝娅不解其惑地猜测道:“大概,是和你一样吧?”
听到这句话,阿洛斯嘴角微微上扬:“这样的话就足够了吧。”
一边说着,阿洛斯挥手向琪丝娅告别,“待会我会召开一个全体会议,能帮我通知一下吗?”
“好的,我就去准备。”
两人之间归于平静,琪丝娅的心中却有着不少疑问,但并非每个问题都能得到解决,所以她决定将那些难解的问题埋在心里。
反正,知道得越多就会越危险来着?
不知为何会想到这种没来由的话,琪丝娅接上了舰内广播:“请‘破晓’全体成员集中到格纳库三号库区前,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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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广播所说的那样,“破晓”的成员们准时集中到了指定地点,不过最近的集合频率有些高倒是真的。
虽然现在无论外部也好内部也罢,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对了。
曾经一同呆在一起的伙伴们,现在却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露出不甚习惯的表情,阿洛斯有种说不出的无奈和孤独。
台上,没有熟悉的存在;台下,没有容身的地方——阿洛斯虽然对这种两为其难的境况感到憎厌,但他也很庆幸......等会他大概就能解脱了吧?
回到那群已经失去了樱和西恩,却还凝聚在一起毫不放弃的团队中去。
“刚刚在首领级会议中我们数十位首领做出了下一步的作战行动,我们将在三天后向北直进发,对马纳利亚大雪谷里的联邦军第一、九、十,三个机动集团发动最后一次突袭作战。”
“诶?开玩笑的吧,以第三舰队这点战力去打三个集团?”
“各位不要慌,这一次的战斗将会有第一和第四舰队的支援,所以胜率并非很低,而且我们这一次......一定要赢,为了早日结束战斗。”
“真的吗?”
“慢着,第四舰队是什么时候有的?没听过啊。”
站在一旁的卡捷斯、琪丝娅在整个会中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但这样的沉默终究会被打破的——出于卡捷斯作为曾经的首领的责任。
“第四舰队也要浮出水面了吗?战局真是变化多端啊,现在的和前两天相比似乎有趣了很多。”
“战争可不是游戏。”
卡捷斯耸了耸肩,因为他听到阿洛斯在叫他。
“卡捷斯,你对作战决定怎么看?”
“没什么不好的,四大舰队围拢上来只要能将联邦的战略防御线不断压缩就可以了,况且之前第一、二舰队和我们都削弱了敌方不少的战力,只要这一次作战在总攻开始之前派遣一些精锐去干扰马纳利亚要塞的防御工事,即便是顺位第三的命运骑士,等第一和第四舰队的支援一到,这场战斗也就差不多能拿下了。”
不知不觉中,卡捷斯讲了这么多关于自己对这次战斗的看法。
赚得台下的人们一阵叹嘘声后,卡捷斯皱了皱眉“不好意思,当我没说。”
“不,你的确说了。”阿洛斯等着的,正是这一份答案,他转身向大家投去一个简单而需要仔细思考的问题:“各位,还愿意相信我这个曾经从你们之间逃开的不负责任的人吗?”
台下,一片喧哗。
“没有任何意思,相信抑或是不相信,即使我会作出一些不负责任的决定。”
或者是无法相信吧?这样子问的话。
“我相信。”切西卡在人群中大声道。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聚集到了她身上。
“你从没有不负责任过吧!因为深深地信任着我们,所以在我们伤害了你的时候你才独自一人承担了所有,但现在你回来了,就站在那里。”切西卡在那一瞬间,所有的过往如浮光掠影在她脑海中迅速被翻阅着。
刚开始时的尴尬,之后的熟悉,最后的羁绊;那时共同仰望的星海,一起许下的愿望,吃过的蛋糕......所有的这些,都是因阿洛斯深爱着他们、深信着他们所赋予的未来才能够存在,也才能够经历体会那其中的感动。
没错......
“现在,轮到我们相信你了。”
敞开心扉的话语,仿佛夹藏着一股强大的威力,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也对,阿洛斯从不会不负责任的。”
“各位。”阿洛斯在大家的肯定之中,仿佛听见了樱和西恩的回响。
“阿洛斯,我们一直都相信着你的,不对吗?”
是呢,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不是吗?
“那么现在我郑重宣布,我阿洛斯·温德,第二任‘破晓’首领决定退位。”容不得各位反应过来,阿洛斯讲了下去,“而第三任首领,是卡捷斯·奥斯特。”
“诶?”
“你在干什么?”卡捷斯不满地看着阿洛斯,这样子算是在推卸责任么?
“正因为大家相信着我,我才更需要你来担任这个位置,我不是一个目光远大的战略家,我仅是一个空有理想并愿为之奋斗的战士罢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因为我的失误而丧命。因为我的使命——在那边。”阿洛斯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格纳库,“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但总该有可以弥补的时候的,对吗?”
阿洛斯在等待着,卡捷斯的回复。
片刻后,琪丝娅也没有动静,他叹了口气:“随你喜欢吧,只要还有人愿意听我的话。”
收获了意料之中的答复,阿洛斯感到有种舒心感,他更明白了一点:自己的战斗,从这一刻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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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将近跨年之日了,外面依然是落雪纷飞,将整片世界装饰得一片银白。
停留在马纳利亚雪谷入口开外数十公里的第三舰队,却完全见不到附近有什么热闹的、准备过年的景象。
“大家,都在躲着我们呢。”
阿洛斯似乎是很久没有来观望台坐过了,而当他来到这里时座位都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们,在我离开的时候也很忙吧?
轻抚那层灰蒙尘埃,在指尖与污秽碰撞之时他能浮想起樱和战友们忙于应战,在闲暇时聊以解闷的情景。
在他们之中,并没有自己的存在。
就跟外面的白雪一样,确实的存在就那样慢慢地消渐,最后完全不见了。
而很遗憾的是,当他复苏回眸时——曾庇护着他、承托着他的那一方天空已经崩毁了。
“果然在这边。”从门外走进来的是卡捷斯,在阿洛斯的印象中,卡捷斯是很少会来这些地方的——而从刚刚那句“果然”来看,是要找他说些什么吧。
“找我什么事?”
卡捷斯慢慢坐下来,眼中尽是充盈着一股银灰的色彩与其漆黑的瞳色交融在一起,显得有些浑浊。
“这么久没见过你,成长为一个可靠的人了啊。阿洛斯·温德。”
“少来这套,最后的我什么也做不到也什么都保护不了。”他凝望着窗外的天空,“难道来就只是为了讽刺我吗?”
说心里一句,阿洛斯其实并不愿意和卡捷斯多说什么——因为他在樱死之前、之时,甚至之后都无所为动,倘若他能出手的话现在该有一种不同的结果了吧。
或许大家还能聚在一起开个小玩笑什么的?
肯定还是有希望的才对。
但卡捷斯偏偏眼睁睁地看着这份希望脱离自己的视线,失去对其的控制。
毫不客气地说,阿洛斯现在对卡捷斯全无当初那种敬畏的态度,甚至有些厌恶他。
“不,我是来和你商量一件事的。”
“什么事。”
“既然你说过你的战场是在前线和格纳库,那么想要继承樱最后留下来的力量吗?”
“你是指......那台SP-3?”
“嗯,新生的SP-3。”
卡捷斯明知道阿洛斯现在憎恶着他,只不过为了大局着想才在众人面前作出一些适合的虚假表达而已,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了:“格雷司令说我们这台SP-3会是成为这一战里最特别的存在,只是没想到机师......樱她会出现这样的事故,所以叫我找人来代替樱。”
“你懂我意思的,如果你不去驾驶的话,第三舰队会派另外一名机师来接收那台机体。”卡捷斯补充说道。
“呵,算是变相的威胁对么?若是让别人开走了,这台SP-3的蜕变就没有太大意义了对吧?”
“就是这意思。”
阿洛斯叹了口气,已经失去SP-1的他,正在眺望远方——藏匿在雪幕之中的马纳利亚雪谷的入口轮廓正在轻轻摇动着,好似在等待无知无能的生命与灵魂送入它的血盆大口。
在这可怖的情景中,他们能见到一丝希望在闪耀着,这是来自远方的呼唤与期盼,给予人们最珍贵的温存与舒心。
“太阳,似乎要出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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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马纳利亚雪谷与第三舰队对峙着的,是之前所说的第一、九、十集团,魅影在被SP-1和第三舰队大破后也匆忙编入到第十军团中。
在这个庞大的要塞中,有如此众多的战友保护着应该会是个修整的好地方。
毕竟,联邦残存的绝大部分战力都集中到这个战略防御点上了,被不断打压的他们也只能据守在这里等待翻身或被消灭的命运了。
“该死,美洲那边的势力居然还在和第一、二舰队纠缠不清。”
“不是挺好吗?那边还能维持阵势的话我们这边也能保住一个安全的环境吧?”
“这样的日子难道还能过活一辈子不成?照这样下去不消半年我们这边就要被佣兵的舰队围起来荡平了!”几个联邦的高官还在这里讨论着对应策略,但美洲那边“不需要增援”的回复令他们有点焦躁不安。
一旦进入持久战,联邦这被困在笼子里的倦兽肯定会支持不下去了,而且他们现在也知道第三舰队,命运骑士正堵在雪谷的入口处了,这样子下去就算是聚集了三个集团的马纳利亚基地也难逃被扫荡的命运吧。
“那要怎么办?派增援过去吗?”
“但我们这边就会危险了啊,还是保住我们这边才比较适合吧?”
“不管这个,再去询问一下美洲的情况。”
“了解。”
其实,正如阿洛斯之前所说,他们都被蒙在鼓里而已。
疲于自保,完全没有做好战斗牺牲觉悟的那些军官们就选择留在这看似和平安全的基地里寸步不离。
这就难怪联邦从刚开始时占有绝对优势变成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了。
出发点截然不同的两方,可能在一开始时就被命运选择了谁是圣者谁是败者吧。
在大无畏的救世主义下,联邦的自保是显得多么狭隘而愚钝。
虽然说“为了世界而战,为了未来而战”这种念头和说法在普世价值下显得很是幼稚,但毫无疑问的......这种幼稚的想法正化为源源不断的动力支持着锐意改革的一群勇士们向前进步。
没错,就在这一刻,世界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
姑且不论以后将会如何变化,但现在世界的确在趋于一体——渴望和平的人,渴望变革的人,诸如此类的角色走到了一起为共同推翻联邦这古老腐朽的巨壁而奋身一搏。
这样的觉悟和精神,确切地让联邦政府感到了畏惧。
不过,可能这样的日子已经不长远了吧。
“塞菲娜·灵格斯,安定点!”数次危中脱逃的亚萨西被赋予一个新的任务,虽然很微不足道但又有些困难——在塞菲娜陷入精神胡乱时她要负责压制住塞菲娜。
躺在床上剧烈搐动着的塞菲娜渗出大量汗水,青筋从她愈显瘦弱的身躯中暴露出来,不知怎的亚萨西觉得她有点可怜而可悲。
这就是被洗过的人?简直是疯子。
亚萨西并非谩骂塞菲娜,而是那些违背了人道主义的科学家。
诚然她喜欢战斗,也喜欢鲜血,但那是建立在力量和策略的基础上,而并非这些不伦不类的人体实验。
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让塞菲娜慢慢安静下来,亚萨西终于有个空闲的时间洗澡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虽说白天与晚上的天色并无太鲜明的对比,同样是一副昏沉阴暗的模样,但人的生活习性还是不会轻易受到影响而改变的。
弥漫着迷离水雾的浴室中,亚萨西正赤身裸体地接受着最纯净的洗礼,在这冰雪支配着的世界中,这个时刻是最令人为之舒心一叹的。
“呼......”亚萨西顺着水流擦拭着自己的身体,忽然她碰及到自己背后残留的一道颇为骇人的疤痕。
但一道长长的裂谷,那深邃的惊骇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不愿去提及,不愿去回想,但它总会在不经意间攀上心头,造就一场可恨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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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马纳利亚雪谷没有被灰色的厚实水泥包裹起来,天空上飘着和雪一样洁白的云朵,朝谷中高吼一声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回声震荡着空气之后摇落那一片片依偎在松柏上的雪束之花。
一切都是如此安好,仿佛一位身着纯白纱裙的眠姬那般沉默而美得无法言喻。
有这么一家四口人正在白雪的世界中徜徉漫步,他们是慕名而来这边旅游的游客。
“爸爸,这里好冷哦。”小女孩抱怨道,那头柔顺的黑发和亚萨西的颇有几分相似。
“蒂娜,不觉得这里很漂亮吗?”她的父亲兴奋地说道,然而女孩完全不感兴趣。
“冷死了,我喜欢温暖一点的地方嘛。”
“呵,那我下次带你去梵德利尔好不好?那边有沙滩大海呢。”
“好啊。”
这家人中除开小女孩还有个更小的弟弟,似乎是刚上幼儿园而已,口齿发音都还有些不清的他却也在吱吱呀呀地拍掌欢呼起来。
然而这样美好的打算,在下一刻崩盘瓦解。
小男孩咿咿呀呀地吵闹着,令一家人不得不朝上望去——一方蔚蓝的天空瞬间被巨大的身影覆盖住,轰鸣和震动在占据着他们的心那一刻起如炸药般引爆。
那是U.K.的战斗,虽然只是仅仅两台机体,但它们引起的骚动就足以埋葬一切了——对于这家人,包括生命、幸福甚至理想,一切都埋没了。
只是在此停留了一分钟不到的两台机体毫无自觉地冲向云霄继续搏斗,为胜利拼尽全力,然而失去自我的战士们忽视了下面的生命。
一场雪崩随之如同末日一样降临了。
铺天盖地的雪浪,给人一种海的怒涛一样的感觉。
深邃、黑暗、可怖,再也不像刚才那样莹白纯净,鲜有瑕疵。
要说什么人在这样的灾难面前不抱畏惧之心,那断然是没有的,但即便如此......父母两人依然用自己的身躯,筑成了一道牢不可摧的障壁。
两个年幼的孩子,在哭嚎中被拥入父母温暖的怀里之后......为黑暗和冰冷所吞噬。
最后获救的只有小女孩一人,弟弟毕竟太小撑不过那四面楚歌的寒冷。
而她,这个唯一的幸存者开始憎恨,开始诅咒,最后以致于扭曲——她参军了。
是的,她憎恨Ultimate Nnight这种东西,但她从下定决心时开始便不停同这些庞然大物打交道;她也厌烦战争,然而她在前线总是杀得最为起劲和快乐。
就像一名冷酷而无法理解的暗杀者一样,所以在军队里大家冠以一个称号给她——“亚萨西”。
似乎是不错,就连本人也认可了,于是她抛弃曾经的名字,以崭新的姿态去迎接每一次的战斗。
水滴声渐止,热腾的雾气也慢慢地消退开来,亚萨西穿好衣服后站在浴室门前仰望那轮诡异的月。
仿佛在期盼着来自地平线另一端的来访者一样狞笑着。
亚萨西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她或许明白了一点,确切地明白了。
这场战争,这段命运,很快要画上句号而结束了。
没错,很快就要结束了。
——Ultimate Knight·Destiny War——
Stage19 Ending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