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人真的好多啊。”
络绎不绝的人群将宽阔的城市广场变成了拥挤的沙丁鱼罐头。
虽然我算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这里的人真的太多了。
而在广场的中央,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被绑在堆满了木柴的十字架上。
如果看得仔细些的话,还能看到女孩那与破烂的衣衫不符的白皙的皮肤,以及从灰黑色长发中露出的尖耳。
好吧,不卖关子了,那个被绑在火刑架上的女孩就是在病房里自闭了快一个星期的姬白,而我现在就如同大海上的一叶孤舟,跟随广场上流动的人群来回移动。
嘛,别那么惊讶,现在的我只是处在她的梦境之中。毕竟不知道问题所在,再怎么治都是白瞎,不是吗?
“这家伙……居然在这种环境里忍了这么久?”
以她现在的这副模样,就算丢个石子过去也不会朝我这瞥一眼,但我能看得出来,她的眼中依然留有一丝光彩。
她在硬抗着。
其实,只要愿意,这点绳子是根本绑不住她的。
但她却没有那么做。
“真是可怕的毅力。”
我长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
在寻找催化剂的闲暇之余,我花了三天多时间查清了关于姬白的绝大部分资料。
但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疑点开始不断地涌现出来。
首先,在姬白被炎矛家族所收养之前的时间里,他在哪?关于这部分的信息就如同被人刻意抹去了一般。
其次,在被逐出家族后,到重新出山成为圣武士的这段时间里,他又去了哪里?
虽然想查清全部资料对尤菲米娅来说不算太难,但也正如她所说的,万一引起某些老东西的注意,想要处理掉还是很麻烦的。
而且更让人头大的是,就在前天,尤菲米娅提醒我,在进行数据检查时,她发现姬白的内心深处,似乎潜伏者什么东西。
我只是一个喜欢搞搞研究的学者,不是什么“万物皆刚,遇事无双”的阿萨辛,更不是什么擅长心理学的医生,这种事应该让前医生的老妈过来啊……
“唉,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着手中被记录的杂乱无章到根本无法连到一起的线索,我最终还是放弃了原先制定的计划。
哦对了,顺带一提,在这个现实与虚幻交织的地方,我又重新变回了嗝屁前的样子,但不知为何自己依旧穿着那件白色的兜帽风衣。
而且总感觉……我的视线是不是变低了一点?
“想那么多干啥,救人要紧。”
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甩出去后,我将撕开包装的棒棒糖塞进嘴里,顺便拉紧了兜帽,跟随流动的人群不断向着广场中央靠拢。
……
自从被“送”到那片世外桃源后,已经过去了一周。
在这时间里,姬白她只在三件事上来回转:睡觉、吃饭、坐在窗旁发呆。
浅杏色长发的女孩和穿着白大褂的少女自从她那天想找吃的以后,就再也没有遇到过。不过那个白色长发的女孩到是每天都会来房间送食物。
虽然每次送来的“食物”只是几瓶带有一点点甜味的淡蓝色饮料,但这的确能填饱她的肚子。
或许是因为和那个对自己的身心造成巨大折磨的家伙有几分相似,姬白对蕾娜的关心始终保持着一种不冷不热的态度。
因为自己已经不需要,也不可能再提起剑去上阵杀敌,自己那根紧绷的弦也在此刻终于松了下来,思绪也如同疯长的野草般开始蔓延。
噩梦,也在那一天的晚上开始了。
那晚,当她醒来后,便发现自己被绑在十字架上——当然,跟猩红帝国的逆十字不同,这里是正十字。周围的人群以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
没过多久,一个衣着华贵的人,被一群骑士簇拥着来到了高台。
那位衣着华贵的人来到了高台之上,而保护他的骑士则站立在高台周围。
他站在高台上俯视了一遍广场上的人群后,便开始宣读姬白的“罪行”。
然而这些所谓的“罪行”,全是编的。
将子虚乌有的胡话绘声绘色的宣读完后,这名男子便下达了最终的“判决”:死刑。
判决下达后的一瞬间,整座广场如同一颗被引爆的炸弹,变得喧闹起来。
只不过,人群所讲的内容,主题只有一个——往死里骂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女孩,反正怎么难听怎么来。
姬白在一旁全程听完了那名男子的胡说八道,她本想辩解些什么,可等到她张嘴时,却发现自己那羸弱的辩解早已被漫天的谩骂声给淹没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一片谩骂声中,被火焰吞噬。
灼伤一般的疼痛从脚下一直蔓延到全身,她忍受着烈火的焚烧直至从梦境中醒来……
第二天晚上,又是同样的梦境,只不过,这一次站在她旁边的,是她还是一名骑士时,她亲手教导的学生。
“沃格……”
看着自己曾经教导过的学生的背影,姬白感到了一丝惊讶。
然而眼前这位被她称作“沃格”的骑士,在听到姬白的呼唤后连一丝停顿都未表现出来,依旧站在那里宣读着她的“罪行”。
而在这时,她的耳边开始听到一个女孩的低语。
“你想摆脱这种局面吗?”
“谁?”
姬白猛然抬起头来,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一个和她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正站在不远处。
之所以说“几乎”,是因为女孩是银发赤瞳——是的,和莉莉娅丝一样。但姬白自己,却是黑发紫瞳。
周围的人群以及审判的骑士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女孩的存在。
“你是谁?”看着眼前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姬白向她质问道。
“我是谁,这并不重要。你想摆脱这种困境吗?”
“……”面对女孩的提问,姬白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回答。
“嘛,就算你不回答也没关系,我也会告诉你的——其实摆脱这种困境的方法很 简 单 的。”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以你现在的力量,想要摆脱这种局面可是轻而易举的。”
姬白略微思索了一会,很快她便明白了女孩所说的话的含义。
“不可能。”
“真可惜,那你只能继续困在这里喽。”
银发女孩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随后便退到一旁,看着姬白再次被“烧死”。
在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每次女孩都会问同样的问题,但同样的,都被姬白拒绝了。
每一天,前来“审判”她的人都会发生变化,有她的战友,她的学生,甚至在前一天,她的养父也跑过来凑了次热闹。
在梦境中,姬白的耳边一直充斥着周围的人们最恶毒的话语——恶毒到就算是再好的老好人听到也会暴起揍人的那种。
但她却始终没有妥协。
这种一遍又一遍的折磨,说实话,哪怕是换作最坚定的战士,到最后恐怕也会变得精神崩溃。
但即便是这样,在蕾娜以及某种“未知力量”的帮助下,姬白一次又一次挺了过来。
但是这样的好运,在今天似乎要到此为止了。
“妹妹……”
姬白本以为在那天与家族断绝关系后,就会与那边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有一点关联。
但当自己真的和她再次见面时,内心却如同遭人重击一般,在不断的滴血。
与此同时,那道“进攻”了整整六天却始终无法攻克的心理防线,在此时裂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
拥挤的城市广场上,我跟随者人流来到了广场的中心地带,同样的,我也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那个跟古神似的在姬白旁边一直瞎哔哔的小兔崽子,从大老远我就发觉到了她的存在。
这座广场,八成就是由她构建的吧。
至于这周围的吃瓜群众,也应该是读取了姬白的记忆,方便她来攻破心理防线的。
那个站在高台上的女骑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炎矛家族的长女,姬白的“妹妹”——姬月。
被自己的至亲背刺,不管是谁,哪怕这并不是真的,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从绝望中恢复过来。
更何况,我想要营救的目标,此刻早已危若累卵。
“真是够了……”
记住了周围那些杂鱼所在的位置后,我从腰带的皮夹里抽出了两把手斧。
所谓的潜入,就应该堂堂正正的走正门,把看到自己的敌人统统干掉,不是吗?
……
“这样被绑在这里又何苦呢。你难道还不明白吗,现在的你已经被所有人背叛了。”
银发女孩发觉自己的计策起到了一点作用,马不停蹄的跑到姬白旁边开始了嘴炮攻势。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一个白眼。
“哪怕我被‘烧死’百次、万次,我也绝对不会动用那份力量的。”
姬白露出一副惨淡的微笑,但在银发女孩的眼里,这份微笑之中,带着一丝嘲讽。
“呵,没关系,我们相处的时间还长着呢,我到想看看,究竟是你的毅力够久,还是我的耐心够长。”
眼看自己的进攻再次打到了棉花上,银发女孩也没有气馁,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地向后隐去。
因为她很清楚,面前的这个人一般有两个结局——在无尽的折磨中意志崩毁,自己就可以接管这副身体的控制权;或者在自己的教唆下接受力量,然后慢慢地变得和自己一样。
只不过,她的计划似乎忘记了一个前提……
“好了好了,简单难度的游戏该结束了。不过话说回来,聚集一帮子乌合之众过来骂街有意思吗。”
一道稳重却又带着几分懒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在刑场上的姬白和银发女孩都听到了。
两者在听到声音后,不约而同地露出震惊的模样。
前者震惊是因为有人居然能够在不被自己察觉的情况下,突破自己所设下的屏障。
至于后者……
“尼雷……尔?”
在听到这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后,姬白几近暗淡的双目因此又恢复了几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