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rror 10. Thanatos
（10. 驚悚之鏡）
當二人把門重重關上之後，才松了一口氣。然後千本似乎想起了什麽，馬上走到屋里把所有窗戶關上，拉好窗簾。初念亮看到也將所有鏡類的東西打碎的打碎，掩蓋的掩蓋，把一切有關於鏡的東西都隔絕。
兩人帶著一身疲憊坐到沙發上，無法言喻的心情令他們沉默。可是很快，沉默的氛圍令空間更顯寂靜，初念亮提議開音樂或者看電視什麽的，千本點點頭，說：“那就聽音樂吧。”
過了一會兒，室內響起了清新歡快的鋼琴曲。
“你也喜歡聽鋼琴曲？”千本一夜忽然來了興趣問道。
“我什麽音樂都聽，只是想到有女生在，簡單的音樂應該比較適合吧。”
千本笑了笑，“謝謝，我很喜歡。”
得到她的言謝，初念亮當然高興，自然微紅了臉。兩人就像完全忘記了剛才發生的事，聆聽著樂曲……
一夜深深吸了口氣，呼出濁氣，勉強穩定住情緒，雖然現在播放著歡快的音樂，但事實上他們都知道危險并沒有離開，那個女鬼可能隨時找上來，以各種方式，也許下一個要死的就是他們其中一人。
情緒緊繃加上奔跑令初念亮覺得喉嚨很乾燥，詢問了一下對方，便向廚房走去。拿起水壺卻發現是空的，只好擰開水龍頭倒滿一杯仰頭就喝，喝過兩杯才覺得舒暢，當他準備倒給千本時，發現水池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慢慢滿起來，水面清澈透明泛著明亮的光芒，初念亮看得驚訝，他記得自己明明沒有塞上……轉身向掛在牆壁上的筷子筒抽出一只，朝水池孔內捅了捅，裏面並沒有阻塞，水卻依舊上升。初念亮一下子慌了，臉色頓時慘白！
池水滿得溢出來，細小的水柱在他看來似乎有意般落下，流動在地磚上……
初念想馬上逃出廚房，卻看到廚房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合上了，用力拉扯門把，無論如何使勁都紋絲不動！慌張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地上流動在門縫的水跡，他拍打著，叫喊著，始終都無法驚動到外面的千本一夜。初念立刻嘗試用硬物撞擊，這廚房門剛好是用磨砂玻璃，只要把它擊碎就可以了，只要把它擊碎……
不要說碎掉，連一絲裂痕都沒有。
初念亮頹然跌坐在地上，沉默了半響，竟失笑起來。
“來吧，冒充一明的傢伙，只會耍陰耍手段，只會躲在別人身體里的膽小鬼！！”環視了一下周圍，毫無動靜，但他知道那個自私的鬼魂已經開始動怒。“雖然不知道爲什麽你要利用一明來纏著她，但我看得到，從那天你質問我的時候就猜到，你在害怕千本一夜！”
水池里的水不斷向外流出，而且有越發洶湧之勢，地面上的水已經漸漸積厚，可是除了這些詭異的液體依然沒有任何舉動。當沉靜過了片刻，當他以為這樣的氛圍快要將自己殺死之際，那道玻璃門外竟響起了急促的擊打……
“發生什麽事了？快開門！亮！快開門！”
腦海中不斷告訴他得救的訊號使他用力地、猛地把門拉開！甚至已經準備好馬上帶一夜離開這裡！但，開門后見到的，並不是千本。
初念亮震驚不已！
他定住眼睛，心底裡問著自己，這是怎麼回事？誰來解釋一下，這到底是……
“亮？你還好嗎？怎麼好好的把自己關在裏面？”
初念亮忍不住紅了眼睛，吸了吸鼻子，張了張顫抖著的嘴唇。“你爲什麽，在這裡？流，你應該在法國的啊……”
爲什麽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去了國外數年的哥哥？他扯住自己的頭髮，想要清醒一下這到底是不是夢。初念流握住他的手，對那樣的疑問并沒有回答，而是溫柔地笑著。
“難道你不想我回來嗎？你不是一直不想我離開嗎？現在我回來了，你卻不高興？”
“不是！不是的……”
“我離開是因為什麽你不是最清楚嗎？”
初念亮頓時煞白了臉。
“母親爲了救你結果自己溺水，父親在暴雨中找你結果被雷擊中……如果我再留在你身邊，下一個被你害死的難道不是我嗎？”
是啊……
那些都是因為他。
是幾乎每個晚上都被纏繞的噩夢……和母親去沙灘游泳，如果不是自己越玩越遠，她就不會拼命游過去，就不會救到我時她卻腿抽筋……失去母親之後，父親把我和哥哥都視為珍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珍惜這個家，是我……是我和哥哥爲了一場誤會而吵架，那天本來就刮著颱風，在我離家之後更是遇上雷暴雨，我找了一家商場避雨，而父親為了我，四處亂找，最後……
所有一切！所有的噩夢！所有我最想忘記掉的一切竟然全部在水中重現！
初念亮失神了片刻，發現地面上的水已經高至腳跟，剛才回憶的幻想全部在水鏡中映現。他抬起頭望向眼前似乎實實在在的初念流，緩緩退後著。
“你不是他……”
“你就一點也不會內疚嗎？剛才你看到我回來的樣子好像很開心吧？父母都被你害死了還想害我嗎？你沒有資格幸福，你連結交女生的資格都沒有！你應該贖罪！為你的過錯贖罪！！”
“我怎麼樣都與你無關！！”初念亮受不了地大喊，“即使我贖罪、下地獄，都是我和我家人的事，憑什麽由你來主宰，把我哥的幻象消散掉！！”
「初念流」笑了，笑得古怪。
聲音從低沉漸漸轉變成陰森的尖細，聽著令人雞皮疙瘩。然後整個人突然化水灑落！整個廚房又剩了他一個人，他知道鏡不會就這樣罷休，接下來一定會有什麼事發生！他忽然想起千本一夜還在外面，到底怎麼才能讓她知道？可是，初念亮還來不及再想下去，一股無形的蠻力將他推向水池，流動的自來水濕濡了他的胸腹，然後無形的壓力把他腦袋按進池水內……
千本一夜朝裏面望了幾次，心中的不安急速上升，初念亮進去已經10分鐘了，到底在幹什麼？難道是遇到她了？越想越害怕的千本站起來，原本還小心翼翼地走著，但想到裏面的情況，不由得快步跑過去……
當幾聲重重的碰撞響起，千本嚇了一跳，然後是聽到混雜著模糊的水聲和掙扎，她知道裏面有事發生了，使勁想要推開玻璃門卻紋絲不動！這玻璃又是磨砂面根本看不清裏面的狀況。千本拍打著門，完全想不到辦法該如何救他，只有一遍又一遍地叫喊著初念亮的名字。
朦朧聽到一夜喊著自己名字的初念亮，霎時間湧現出一瞬強大的求生意志！頓時腎上腺膨脹！他再次把力量聚集在脖子上，然後猛地抬起他的腦袋！在下一刻的壓力施暴時迅速往右邊倒去！這短暫的爆發力使初念亮重獲了生命的主導權！成為第一個能逃離魔掌的人。
隱藏的鏡覺得自己被惹怒了。
如果要哪個人死，從來沒有誰能在她手上活下去，而這個該死的男人……一夜哽咽的叫喊在界限外傳進來，在她耳邊盤旋，讓她更加更加地恨，恨不得他死！死得比那些人更慘烈！
濃烈的憎恨與往日的玩弄不同，玩弄源自報復心態，會有暢快的感覺，而現在，她怒火中燒，想要解恨！想殺了初念亮，想要所有人都死！所有一夜身邊的人！
這樣的意識令鏡的魂體漸漸強大，不再需要鏡子輔佐。從初念亮的角度，可以看到一個由透明漸變到實體化的人影，他驚得顫抖了嘴唇，不斷向後退直到墻的角落。
千本一夜捧著花瓶朝玻璃門砸去！可是砸了好幾下，這門連一點裂縫都沒有，相反瓷制的花瓶已經有點支持不住。伴隨著清脆的碎裂的聲響，千本手中的花瓶砸得破碎，瓷片劃傷了她的手指，鮮紅的血液被不小心沾到門上。她四處張望了一下，然後在廳里找來一張比較堅硬的木製板凳，拿在手中猛地向玻璃門砸去！
初念亮緊盯著變得越來越明顯的女鬼，一顆心就要提到上喉嚨了，而那魂體卻又很快地暗淡下去，這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找回自己的力量，最起碼他可以自己重新站起來，然後隨著一聲巨響！他廚房的玻璃門被擊破了！
千本一夜再次出盡力把門上的玻璃洞砸大一點，然後伸進手去打開門把，打開門的同時廚房里聚積的水也一起流淌出來，她驚訝看到一地不淺的水流，望向裏面的人。
“發生什麽事了？”
初念亮定了定神，露出一抹甚是僵硬的笑，“她剛才，準備要殺我……幸好你趕來了。”
“我們趕快走，先逃出去再說吧。”
然而在他們要開門逃出去時發現大門打不開，完全卡死了，再檢查了一下窗戶，也都完全卡死住。隨後他們發覺從廚房里一路流淌的水並沒有因為空間的寬窄而減少，反而像一條水蛇般游開來，他們還發現水流在分佈蔓延，廚房就不用說，洗手間在隔壁基本上立刻就淪陷了，要布滿整個大廳還是需要點時間。二人看著清澈的水像有生命一般向他們游淌，震驚又惶恐。
初念亮忽然想起自己的房間位於最裏面的，便立刻拉起千本的手往他的臥室跑去。鎖上房門然后查看窗戶，結果都是卡死的，環看了一下四周，除了電腦和拿起來有點困難的椅子之外，沒有一樣是可以砸破玻璃，而看到衣櫃旁邊的東西時，初念亮霎時間慘白了臉色。
“怎麼了？”
看著他從驚愕到臉如死灰，把身邊的千本嚇得心跳加速，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在看到豎在衣櫃旁邊蓋著白布的長方形物體時，她無言地怔住了……
是什麽時候把它遺忘掉的？
“千本，怎麼都好，現在它蓋上白布暫時、應該發現不到我們，所以……想想辦法吧。”
“我不知道、我找不到辦法……”
初念亮轉過頭望著她，眼神帶點動怒，“這個是你的禁忌啊！難道你家人都不知道原因嗎？”
“是的！他們都不知道！我母親早逝，父親什麽也不知道，原本想知道真相的奶奶會留些什麽信息，可是、那些都沒有用！”
“你奶奶留下了什麽，有沒有用都該嘗試一下。”
千本回憶起那張又黃又舊的信紙，那根本連嘗試都做不到，因為，她根本無從下手！
……
「一夜，當你拿起這封信，想必情況已經很糟糕了吧？
那個總是濡濕的女鬼每次出現都要伴著水或是鏡子，證明她離不開這些。她從40年前就在我們家族里徘徊不離，口中念念有詞叫著一個“藍”的名字，那個時候我懷著你媽媽，直到小綠出生那個女鬼才暫時離開，可是輪到小綠懷上你的時候，女鬼又瘋狂起來，只要有鏡的地方就會出現！令我們無一日安寧！
一夜，也許她的目標是你，也許不是，但如果她纏著你了，一定是和那個叫“藍”的人有關，希望你能找到那個人。」
……
某些動靜打斷了他們，只見披蓋著的白布緩緩下滑，然後跌落在地上。普通的全身鏡現在看來一點也不普通，清澈得晶瑩的鏡面反射著柔和的白光，裏面映現出來的事物清晰得如同放大了幾萬像素，鋒利的線條令人覺得連一張薄紙也會穿透身體。
千本一夜緊張得屏住鼻息，卻又不得不呼吸，這讓她慌亂起來。
初念亮目不轉睛盯緊鏡子，然後，他看到鏡裏面的書桌上，一支鉛筆不自然地滾動起來，他朝左邊望去，桌子上的鉛筆好好地躺在原來的位置，當他再次看進鏡子時，裏面的鉛筆竟一下子飞快插進他的脖子！深紅的鮮血從裂開的皮膚中間噴湧出來！染紅衣領，繼而往下染紅了他的全身！
初念亮驚慌地摸了摸脖子，低頭看了看衣服，所有都是正常的，而鏡子里的他卻鮮血淋漓。千本一夜害怕得快要哭出來，鏡里淒慘的狀況令她深感自責，一開始不是要初念亮遠離自己嗎？爲什麽反而……把他帶到最危險的地方？
“初念君……”
千本哽咽了嗓子，像在喃喃自語。
“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死的……”
可是她的低語使鏡子里的靈魂更加憤怒，下一刻，初念亮感覺有什麽東西纏上脖子，密密麻麻，細得像頭髮一樣，用雙手抓劃了幾下竟然什麽也抓不到！
只見鏡子里的他，被一束猶如針線般的長髮緊緊勒住脖子，髮絲從內鏡面一直伸向初念亮，纏繞著他的脖頸。
“不！不要！停手！！”看著離自己如此近的人被折磨，千本覺得自己快要瘋狂。
“呃咳……”
看不見的細線越發收緊，血絲漸漸出現。
“停手！！你的目標不是我嗎！殺其他人有什麽意義！！”
也許女鬼的目標是我，也許不是……
但所有一切應該都和奶奶所說的，和那個叫「藍」的人有關係。
“藍……那個人叫藍是嗎？是你要找的人嗎？”
初念亮感覺脖子上的蠻力一下子放鬆了，但細線還在纏著他，讓他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你附在我妹妹身上無非想接近我，”千本向前一步朝著那面鏡子說，“想我幫你找到那個人是嗎？我可以幫你，但求求你不要再傷害其他人了！”
初念亮驚訝脖子上的絲線在千本說完后就消失掉，像一個交換的代價。
“咳咳咳……咳咳……”
千本連忙轉過身扶他坐下，看到初念恢復過來，她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女鬼果然在意某些東西。
“你怎麼樣了？還好嗎？”
他抓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睛因缺氧充滿血絲，聲音顯得嘶啞，“咳…你就是她的目標，不是說她在40年前已經在了嗎？難道你要幫她找另一個鬼魂嗎？她在騙你，想把你變成同伴而已！一夜！”
“不是的，她會告訴我「藍」的事情，然後我幫忙找到那個人，然後……”
“別太天真了！她找的只是那個人的靈魂！你要怎麼幫！！”
就在千本剛要反駁的時候，初念亮看到她身後的鏡，出現了一道深色的影子……
他煞白了臉色，慌張地叫道：“一夜！快摔爛它！砸爛它！！”
然而當千本想要站起來的瞬間，幾乎只是才動了一下的瞬息之間，她感覺身上被包圍著一股冰冷的陰寒，脖子仿佛被吹拂著陰森的氣息，她震驚、恐懼、僵硬地看著初念亮死死睜大眼睛不知所措地望著自己，幻覺般的觸感使她顫抖。
那雙慘白的手輕輕撫過她微顫的手臂，環繞著她的身軀，陰寒緊貼在她背後，唇瓣的碰觸使耳朵一片冰涼。
我當然、不會騙你……
千本一夜瞪大雙眼！呼吸絮亂。
也不會把你變成同伴……
初念亮震驚地看著千本身後的鬼魂，白得透明的臉龐，乾裂的嘴唇，淩亂又濕濡的頭髮下隱約看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烏黑的瞳孔緩緩轉向前面，一字一句，似是在對他說，又像對千本一夜說：
帶走你的人，像玻璃一樣粉碎掉，該多好啊……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