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洛沉默了良久,他自是明白‘修仙先修德’的道理,哪怕不是修者,这人活一世凭着一个良心,要是这良心都没了,你也就枉为人了。
赵明岳此举是要拿这十里八乡的人命来替他顶这个罪啊,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来偏僻二没修者,要是真的出来点妖怪什么的,那这些百姓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似是看出了张洛的心思,赵明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安慰道:“张兄你也莫要顾虑,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是把放出妖怪的事情和师父说了,那咱们会怎样,那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张洛也没多说话,他认识这赵明岳也并非是一天两天了,赵明岳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张洛心里自是清楚无比。张洛虽然时常看不惯,可这赵明岳虽然比他年轻,却硬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攀上了掌门这条线,不然就凭赵明岳这点天赋,七星门他怕是门槛都碰不到。
这三十根草绳拿来自是有赵明岳的用处,其中这三根绑手三根绑脚,剩下二十四根分别摆在赵明岳面前。只见他双指并拢,在空中画了几道字符,那些躺在地上的草绳就如蛇一般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直立了起来,只见他大喝一声‘捆’,二十四根草绳便将这鼠妖从头到尾捆的严严实实的,原本还在拼命挣扎的鼠妖,一下子就没有了动静。
赵明岳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这捆妖术是赵明岳唯一会的法术了,使点灵力捆住妖怪,要是妖怪修为浅,还能有点作用,束缚个一天两天的,可若是再想进一步有点成绩,那就不太可能了。
赵明岳见鼠妖不动了,便斜了一眼张洛,“我能做的也就这样了,到时候让人丢山里,这十天半个月的应该也没人能察觉。”
张洛皱了皱浓眉,摇着头转身走到门口,推开门,把那车夫喊了上来。
车夫小跑着上来了,点头哈腰的向张洛点着头,“爷,您叫俺啥事。”
张洛指了指那包成一团粽子的鼠妖,开口道:“把这东西丢到山里去......往深里丢,越深越好。”说着,张洛从腰间的束带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放到了车夫手里,“里面的东西你莫要好奇打开看,否则后果我可不为你承担。”
车夫见了银子那可跟见了亲人似得,那脸上笑的都开了花了,哪里不答应,“是是,俺这就去办。”
说着,车夫跑过去下腰就要抱那一团,这一抬,竟觉得这一包东西有点沉重,自己这一个人扛着还有点麻烦。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哈腰的朝着张洛和赵明岳笑着,拖着那一大包东西就下去了。
到了楼下了,车夫看到那客栈里坐着撑着脸打哈欠的伙计,便朝他招手把他叫了过来,给了他五文钱,让他帮忙一起扛着。
“哟,爷,你这里面装的啥玩意,这么沉?”
“你甭管了,跟着俺扛着走就是了。”
车夫和那店伙计扛着这东西出了太平镇,此刻正值日头高升时,斗大的太阳即便是在这春末之际那也是热的不得了。那店伙计和车夫又扛着这么大的一包东西,那也热的是头昏脑涨的,但是想想自家爷吩咐了,要丢到深山里面去,这可就不是什么好活了。
在这林道里走了没多久,那店伙计就有点忍不住了,毕竟这五文钱的买卖,用不着那么死命出力吧。
“我说咱也别跑那么远受罪了,往河里一丢,让这东西顺着水冲走行了。”那店伙计怂恿着车夫,车夫心里也觉得累,点了点头,就和这店伙计扛着这包东西走到了小镇不远的河边,这喊着那‘一二三’,二人将这包东西往河里一丢,拍拍手,转身回去了。
那被草绳死命缠着的鼠妖下了水,顺着小河水流缓缓的朝着下游流去,渐渐地看不见影子了。
——
却说这方巧云卖完了草绳,和那些乡里乡亲们打了招呼,便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方巧雨往那回家的道上走着。走过了东街口,又过了两条街,却是看到了一处挂着‘明德书院’牌子的大院子,院子大门敞着,里面东西北三处各有一矮脚房,房门上面各有‘东亭’‘西院’‘北讲堂’这些字样的牌子。
站在这大门口,那正北挂着‘北讲堂’的房子里坐着七八名那身穿白色书生袍的学生,先前方巧云见到的那个老先生也在里面,手中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不知道在念着些什么。
方巧云心中不喜这老头,本想拉着方巧雨离开,谁知这方巧雨就好似那脚下生根了似得站在那里不动弹了,想拉都拉不走她。方巧云低头看去,却是看到方巧雨两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上着课的学生们,眼神里的渴望却是深深地刺痛了方巧云的心。
她虽然平日里常常教方巧雨知识,但是她方巧云毕竟不是老师,给方巧雨的感受肯定也没有那么深厚。方巧云知道巧雨一直都想真真正正的上一次课,而不是在家里听姐姐讲知识。
方巧云伸手揉了揉方巧雨的脑袋,看着方巧雨抬头看向自己,方巧云笑了笑,柔声道:“现在时候还早,不若我们就在这里听一听?”
方巧雨听到姐姐的话,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她用力的点头,便挣脱了方巧云的手,跑进了院子里,在那窗户外面站着,踮着小脚伸头往里看着。
方巧云便站在门口目光柔和的看着方巧雨,然而没一炷香的时间,那屋里的老先生却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脸恼火的朝着那方巧雨骂着什么,那方巧雨被这老先生吓了一跳,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他。方巧云心里一惊,忙抬脚往院子里走来。
走近了,那老先生骂人的话方巧云也听到了。
“你个冒着穷味的小崽子,这是你能站着的地方吗?滚滚滚,不交钱你还想来偷学?”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打这方巧雨,那方巧雨害怕,身子忙往后缩,喉咙里还响着哭腔。
方巧云一下子就恼了,谁都知道她疼妹妹,这方巧雨就好比是方巧云的逆鳞,不管是谁,只要他敢碰,那方巧云就是拼死也要撕下那人的一块肉来。
“住手!你这个老不死的野王八!”
两步走了过去,这方巧云一把将方巧雨护在身后。那老先生一脸的诧异,他可没想到,这小小的太平镇,竟然还有人敢叫自己‘野王八’?这可真是反了天了啊!
“我呸,你又是哪里跑出来的小崽子?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这老头气的是脸红脖子粗的,想他再怎么说也是考了秀才的人,这可是读书人,在这种镇子里那可都是被供为上宾的!这倒好,被一个小妮子骂了,这让他以后可怎么在这太平镇混?
方巧云不屑地啐了一口,对这种家伙,她可真是打心底里不屑,“呸,你个王八精上了岸就真以为自己是人了?”
“你!你个小畜生!”那老头抬起手来对着方巧云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那一巴掌拍在方巧云脸上,她那左脸立马肿起了个通红的巴掌印,“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就敢在老子面前叫嚣?有娘生没娘养的牲口,今天我就替你那畜生爹娘好好管教一下你。”说着,这老头子撸起袖子就要去抓方巧云,要是抓着了,怕是免不了一顿毒打。
那教室里的孩子们那可都趴在窗户上看着热闹,一个个的嬉皮笑脸,指指点点的,这人之丑态,倒是表演的栩栩如生。
方巧云被那一巴掌拍的火气是完全上来了,一开始这方巧云还碍着这老头年纪大了,稍微给了他点面子。可这倒好,这东西为老不尊不说,还敢辱骂方巧云那死去的爹娘。她方巧云可不是那任人拿捏的泥人,只见她抬起脚来,对着这老东西的裤.裆就是一脚,这一脚下去,那跟随老头征战了半辈子的东西一下子就折了,那老头子‘啊’的一声,抬起的手没落下来,自己先倒地上了。
方巧云是那种一旦血气上涌就难拦得住的人,这一脚可算是把方巧云的血性提出来了,她左右看了看没什么趁手的东西拿,便攥紧了拳头,骑在那老头身上朝着他脸上打着。方巧云虽是女孩子,可天天干活的她拳头力气可不小,和这个整天只知道之乎者也的干巴巴的老头可是一点也不一样,两拳下来,那老头子就只剩抱头求饶了。
那教室里的孩子们也是乱做一团,但是一个出来帮忙的都没有。这老东西平日里为人就尖酸刻薄,仗着自己一个破秀才的身份是肆意打骂这些孩子,这些小孩倒是老早就看不惯这老东西了,可是家里人又都对这老头子毕恭毕敬的,他们也不敢打,今天这方巧云骑在老头身上挥拳头,那可算是给这些孩子们出了一口恶气了。
“打!打死他!”
“狠狠地打!”
“打的好!”
方巧云听到这声,看了一眼屋里那些挥着拳头吆五喝六的孩子,她冷哼了一声,看着身下抱着脑袋哆嗦的老头子,不屑道:“正所谓‘为人师表,率马以骥’,做老师做到这种份上,若是我的话,早就羞愧难当,悬梁自尽了。老而不死是为贼,说的便是你这样的人!”
从这老头子身上起来,方巧云擦了擦嘴角因刚刚那一巴掌而渗出来的血迹,拉着那不知何时已经满脸泪水的方巧雨,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姐......姐姐......呜......呜呜.......”
“乖,别哭,等姐姐回去,给巧雨找好老师!”
二人快步从这明德书院走了出去,而那一直躲在门口的宁才修忙贴着门看着姐妹二人和自己擦肩而过,见那二人走远了,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差点......就被看到了。
宁才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扭头朝着明德书院里面看了一眼,看着那从地上爬起来的老头对着教室里的孩子就是一通大骂,他撅了撅嘴,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对着那明德书院的牌子一指,只见那‘明德书院’的明德二字,立马被‘王八’二字替代了,成了那‘王八书院’。
“这样看着倒是顺眼多了。”宁才修点了点头,但是很快,他的脑海里似是想到了什么东西。
“对了,那方巧云是不是说......想给她妹妹方巧雨找一个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