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月9日 18:00 晴 <
下午,我向几位同事打听有关“喝杯咖啡”的相关事宜,他们也不明所以。于是我只得放弃事先预习的念头,忐忑不安地等待夜晚来临。
期间,我准备了队长“喝杯咖啡”需要的资料,这份资料很简单,我很早就准备了,也仔细翻看了很多遍。我隐约觉得这里面还有很多我没有破解的信息,于是多打印了一份准备独自研究。
晚饭后,队长祭出了他的大奔,带着黑皮包,载着我离开了公安局,直奔市中心方向。经过半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高新开发区的商业街。这里地处开发区中央,周围围绕着一大片的金融与科技公司,还有很多高校散布周边,所以格外繁华。队长将车停在了商业街的地下停车场,颇为熟悉地带我走上地面。
堤坝将街道里的一切围起来,上面种植着香樟与夹竹桃。一块挂着小彩灯的大石头立在最显眼的位置,上面端正地刻着“昙华林”三个大红字。
原来这里就是昙华林,我听过很多次了,只是从没来过。这是本地一条很有名气的文艺风小街道,据说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洪武年间。
不算宽敞的街道满街霓虹,各种各样的轻音乐糅合在一起从街头贯穿到街尾。两排颇为小资情调的建筑优雅地舒展在街道两侧,透亮的玻璃与招牌给人一种清雅的文艺感,酒吧、书店、邮局、咖啡馆、装饰店散布其间。不少游客在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散漫着轻松的步伐,偶有几只猫咪蹲在篱笆上眯着眼睛。相对于隔壁的商业街,这里显得清净许多。
往街道深处走了大概五分钟,我们停在一家咖啡馆前面,透过干净的玻璃,可以看见里面橘黄色温馨的灯光,有不少客人在里面,再回来看看店面的招牌——“春日猫咪咖啡馆”——七个可爱的卡通字体发着不同颜色的光,还有七个猫咪脚印点缀其间。
“真的是来喝咖啡啊!”我有些吃惊。
“怎嘛,我难道不是跟你说是来喝咖啡的?”
“没有。我还以为是来办案子的。”
“嗯,这么说也没错。”
队长说着便推开了咖啡色的木门,伴随着复古的“吱呀”声,头顶响起了迎接客人的风铃声。
叮铃——
我跟在后面走进了这家咖啡店。
店不大,温馨且明亮的橘黄灯光填满了每一寸空间,甜而不腻的咖啡香味扑面袭来挑动着味蕾,瞬间让我疲惫的身心都暖和起来。
原来消失了一整个夏季的春天躲在这里!我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店内是浓浓的日式休闲混搭风格。原木色的长桌,细瘦的高脚椅,整齐排列的吊灯,画着卡通猫的壁纸,以及很多与猫相关的装饰。在最里面的收银台旁边还立着一架放满书的书架。客人随意散在店里,一边享用着咖啡一边闲聊。
“欢迎光临春日猫咪咖啡馆,希望您能度过一段愉快的时光!”白色衬衫,黑色小马甲,红色领结,及膝褶皱长裙,迎接我们的服务员小姐大概二十多岁,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捧着黑色的托盘微微鞠躬。
“喔?原来是陆先生,欢迎再次光临小店。那么请问今天,是想与猫咪度过美好的时光呢?还是想单纯地享用美味的咖啡呢?”
服务员小姐问道,她似乎认识队长,而且队长貌似是这家店的常客。
真奇怪,我怎么也想不到队长这样的人居然会喜欢这种小资情调。
“折耳小姐,你猜错了,都不是!今天是专门来拜访黑猫小姐的。”队长一改往日懒散又不讲理的语气,嬉皮笑脸中带着谄媚与讨好。
他这幅表现,我还只在局长办公室里见过。我就更加纳闷了,队长虽然平时有点流氓,但绝对是个正直的领导,究竟是什么让他此刻变成这幅德行。
我注意到服务员胸口的金色铭牌上写着“折耳”二字,队长刚刚也称呼她为“折耳小姐”,还有口中的“黑猫小姐”,这难道是她们的代号?用着猫咪的一个特征当做代号,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强行与猫再扯上一层关系。
“呵呵,”名为“折耳”的服务员小姐发出了银铃般轻笑,“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请您稍等片刻,我去跟店长确认一下。”
“好的,麻烦折耳小姐多美言几句。此番前来,我带够了证据!”
折耳捧着托盘端庄优雅地回到收银台,与收银台前另一位年轻漂亮的服务员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拿起电话,不知道与何人通话。
在此期间我和队长退到门边,以免妨碍其他客人的进出。
我好奇地打量咖啡店的每一个角落,这地方有种独特的新奇感,可是我还没有看见一只活的猫。真是奇怪,猫呢?
“久等了,陆先生!店长请您前去她的办公室!”
“多谢!事不宜迟,我这就过去!”队长毫不马虎地朝折耳小姐鞠了一躬。
我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能让队长行如此大礼,莫非这位店长是什么大人物?
烦让他跟猫咪们好好玩耍,放松一下神经,省得他整天精神萎靡。”
队长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在我看来猫这种生物高冷又神秘,让我完全没有亲近的意思,根本谈不上喜欢。
“好的。那么,二位请先换鞋洗手。”
在折耳的带领下,我们换上了白色的室内鞋,穿来的皮鞋与皮包则一同存进了储物柜。在洗手间用甘草香味的洗手液洗净双手后,折耳带着我们踏上了木制楼梯。
楼道不大,可以容下四个成年人并肩而行。台阶上绘着猫的脚印,就好像刚刚有几只调皮捣蛋满脚泥泞的猫咪爬了上去。棕黑色的栏杆擦得发亮,看来时不时有人擦拭,可以看得出店长很是讲究。
我们来到二楼,折耳伸出白皙的手掌拖着身后木门上标着“猫咪屋”的牌子对我说:“您好,二楼是猫咪屋,可以与猫咪愉快地玩耍!猫咪屋按时计费,普通休憩区一小时99元,包间一小时199元,不到一小时按一小时计。本季度入店消费,免费赠送黑森林小蛋糕与枫糖拉花咖啡。请温柔地与猫咪们相处,不要强迫猫咪们。为了猫咪们的健康,也不要过多地喂食。”
“你在这里等着我!”队长简单地嘱咐了一声。
“好。”
两人继续上楼,很快消失在拐角。我对这位神秘的店长愈发好奇,可是当下也无从探究,只能进到这间“猫咪屋”了。平常一个人的时候,为了不显尴尬,我都是找快餐店快速补充能量,根本不会来这种场合消磨时光。我有点紧张地转动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欢迎光临猫咪屋!”
舒心的钢琴声中,传来猫咪们慵懒的叫声,还有女孩子甜美的声音。
门后的空间出奇地比一楼大很多,进门的一刻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不知道从哪多出了这么一大块空间。大厅估计有两百多平,布置与一楼完全不一样,长木桌换成了小沙发与矮木桌组成的散座,长长的书架将休息区分割成四个小区域。高大透亮的落地窗将让人惊叹的夜色与街景接纳进来。靠里面还有一些小房间,应该就是包间了。
客人比一楼多出一倍,零散地坐在休憩区,有的在抚摸猫咪,有的在看书,有的在享用着咖啡聊天。有很多猫咪,入眼大概二十余只,品种不一,体型各异,要么正在享受着客人的抚摸,要么懒散地在书架上眯着眼睛。
与我想象中的猫咪咖啡馆不同,这里没有异味,安静温馨开阔的空间让人舒心无比。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呢?” 铭牌上写着“森林”的服务员问我。
“呃……”我看着菜单上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咖啡与甜点名陷入了窘境,光是看名字完全想不出它们的外观,更谈不上想象味道了,而后我快速浏览了一下价格,立马就将目光从菜单上移开了。
这哪是咖啡店,分明是黑店。究竟是什么咖啡,竟然可以卖到上百块?
我挠着后脑勺尴尬地问:“听说有赠品……”
“是的,与秋季特别搭的枫糖拉花咖啡与黑森林蛋糕!”森林保持着舒心的笑容。
“我就要这个。”我小声地点了单。
“好的。”森林递给我一个卡通猫咪造型的震铃器,“请稍坐片刻!”
我接过震铃器,握着手中打量了一下,猫咪体形圆胖,四肢粗短发达,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因为是一个人,我找了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了下来,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这个动作惊动了在书架上睡觉的橘色猫咪,它瞪了我一眼,不情愿将肥胖的身体往远离我的方向挪动了三尺,这才满意地继续睡觉。
手中的书叫《铳梦》,是一本漫画,封面上的插画与文字缔结着岁月的结石,看上去颇为陈旧。我不喜欢看漫画,也不喜欢读书,现在纯当做消磨时间,于是随手翻了起来。
没用多久,我的意识就被那片冰冷钢铁构成的废土牢牢吸引住了。
沉溺于人心的花样欲望,没有情感与艺术的碳基躯体,交错在灰白到破灭的末日世界。
桌子上的震铃器发出了震动,我从末日里回过神,去点餐台取了我的免费套餐。枫糖拉花咖啡——奶泡上浮着一张圆嘟嘟的猫脸,黑森林蛋糕——黑色的巧克力奶油上撒着果仁、点缀着小巧的樱桃。
咖啡入口的瞬间,浓郁温情的香味包裹了整个身体,仿佛每个细胞都在啜饮咖啡,内敛的甜味与厚重的香气在口中残存良久,我忍不住再饮一口,疲乏的脑袋感觉轻松了许多。我一面挖着可口的蛋糕,一面继续翻着漫画。
咖啡与蛋糕不知不觉间就被一点不剩地纳入胃袋里,手里的漫画也翻完了。我意犹未尽,准备在书架上找续本继续阅读。这时我发现,在自己正前方的地板上,一只猫咪正直直地盯着我看。
那是一只通体漆黑到诡异的猫,它优雅地蹲在地板上,细长的尾巴在空气中划出有力且优美的曲线。仿佛是什么人在这个世界上挖了一个猫形的豁口,光子永远无法到达那里,漆黑得难以置信。
那双深邃的金色眸子如同被深深砸进墙壁的钉子,牢牢固定住我的视线。
那是不属于猫科动物的视线,而是神秘未知能够窥探一切的视线,在那一瞬间,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它窥晓一空。
它看穿了我的一切,或许得出“又一个无聊的人类”这样的结论,于是对新来的客人再次失去了兴趣,接而优雅地站起身体,朝着里面的包间走去,很快消失了身影,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椅上,好像所有银行卡的密码刚刚都被人窃取了,也没心思继续看漫画了。
也许是这两天太累了,也许是被无法理解的案件弄得神经紧张,现在居然被一只猫吓到了,我瘫倒在椅子上嘲弄不中用的自己。
“我可真没出息啊!”
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了,然而队长还没有回来。
我靠在椅子上发呆空档,店里的客人慢慢离去,猫与服务员也神秘地消失了。最后空荡荡的咖啡厅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不由得地紧张起来。
这时,房门开了,队长站在门口招呼我:
“小子,玩的开心吗?该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