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由于光污染的原因,黑夜已不是真正的纯黑,今晚的天空还透着如鬼魅般的红,几颗零散的银色星星点缀。
“老师,我到家了。”
唯莉在一家停业的面包店停下了脚步,对漫不经心的中书说,貌似他没有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的四处张望。
“……如果我没记错,就发生在这附近。”
自言自语地说些唯莉听不懂的话,她又用手点了点他的手臂。
“……老师,我先进去了。”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只好把他留在原地不管,虽然这样做不礼貌。
“等一下,唯莉同学,给你我的手机,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打电话哦。”
中书见唯莉准备离开时叫了她,从身上摸索出唯一的一张纸条,随身携带的钢笔涮涮地写下一串数字递给唯莉,露出爽朗的笑容,真心希望对方能够接受。
唯莉犹豫了一下后才接过来。她不明白中书为什么要给号码,如果是说请假的话,家里已经班主任的电话了。
“记得联系哦,希望我们能有一个美的初梦。”
听完这话时,唯莉的脸刹时铁青,这是作为人民教师会说的话吗……
“开玩笑的,别当真。”
见唯莉呆站在原地,诧异地看着他,脑子里自动对产成了不好的印象,笑呵呵地说,只是对方是不是会不会把他的话当真就不清楚了。
“或许不久我们会以另一个形式见面。”
中书向她朝手示意再见,意味深长的话令唯莉摸不着头脑,他的笑容中隐藏了另一个深意,她并没有察觉到。
真是个奇怪的人。
在唯莉的记忆中,只知道他是新来的体育老师,代替之前生病的老师授课,是个十分受欢迎的老师,但是她和他只有几次简单的问候,更谈不起深入认识了。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较表面的认识,而像今天的事真是少见,总觉得是为了某种目的才靠近她。
越是这样想心里越不安,害怕他终有有发现被隐藏的秘密。
脑海中闪过街道上手持武士刀的少年,那些处理现场的警察,以及中书毫无避讳的话。
会死的……被同为病毒感染者杀死……绝对不允许存在……会杀死人类的变质者……
尽可能不要和他接触。
握住手腕的右手的力道更用力了。
“爸爸,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办,我真的很避免那种事的发生。”
唯莉望向自家开的面包店喃喃,无助、毫无对策的她开始泄气了,眼泪涌到眼框上,泪水如溃堤的洪水落在衣服,留下淡淡的痕迹。
“我真的好害怕会变成那样……”
女孩蹲在地下埋头哭了,面包紧闭的门逃跑出来的光照在她身上,成为黑暗中微弱的指路灯,试图引导她走到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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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包店开在较冷清的街道,一天的生意还是不错,店主做出面包有着不错的口碑。但是不知道最近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原本门庭若门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大门从早到晚紧闭着,也不见有打算开张的意思,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渐渐的也没有过去询问了。
第二楼是面包店店长一家人的起居室,失去了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李郁平身为家里的唯一支柱每天靠手工持续生活开支。
“妈妈,班里又要交班费。”
唯树跑到李郁平的身边,撒娇地粘在她的后背,希望她能够给些零钱。
“怎么又要交啊。”
虽然她说得很不自愿,但她的手还是伸向干瘪的口袋,昨天交了水费剩下的二十几块放到他手掌。唯树很高兴吻了她的脸颊,然后又拿着钱跑到房间,只留下李郁平幸福地摸了摸他吻的地方,露出浅浅的微笑。
在厨房的唯莉到这一画面时,陷入了冗长的沉默。其实她和李郁平都知道,唯树并不是为了交班费才要钱的,特别是在现在经济有些紧张,他还小不懂大人们的烦恼,做着让自己高兴的事。
她把饭菜做好后,筷子和瓷碗放好,盛饭,叫着李郁平和唯树过来吃饭,而她端着一份饭菜走出厨房。
“叩叩----”
来到李郁平的房间,敲了几下门都不见里面的人过来开门,把饭菜放到地上,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浓重的腥味扑鼻而来,某种液体缓缓流过她的脚,冰冷的感觉让身体打了激灵,有种不安感传遍全身。
房间是一片的黑暗,深红色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猛兽般贪婪的眼神令唯莉感觉到危险。凭着微弱的可见度,她看到了人影的左手变得巨大,像是某种动物的手臂,尖锐的爪子有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唯莉呆呆地看着,看着他添着爪子上残留的液体,露出狞笑。她一直不期待的事最后还是发生了,就在眼前。
快到极限了吗?
唯莉控捺内心巨大膨胀的恐惧,身体在本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剧烈颤抖。无论是呈现在眼前的事实,还是对事实本质的恐惧,内心唯一的怒支柱正在崩溃,随之而来的绝望压抑得喘不气。
怎么会这样?
她无法从屋内的人影移开视线,因为他享受美味的晚餐,一具有血有肉的人体,清脆的骨头碎裂声回荡在一片死寂的房间。唯莉光是看着胃里的东西就翻了几遍,恶心的感觉让身体感到不舒服,甚至快要将混有胃液的食物呕吐出来。
已经无法阻止了吗……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清楚该怎么做。视网膜清晰映那幅画画,一幅满是红色和肉块,死亡与血腥的图画,一点点剥夺她仅存的理智,勇气正在消散。
“快逃!!!快点!!!已经不行!!!真的已经不行了!!!”
唯莉想起家里还有其他人,就算李郁平平时对她很冷淡,有时发生争吵,有着不愉快的回忆,所有没有“爱”的监护,可是……可是她不想再看到有人受伤,有人死亡,无论是谁。
里面的猛兽被唯莉的叫声吸引住了,穿过牙齿缝露出不悦的低语,仿佛是别人打扰了他的晚餐时间表现出的不快,狠狠地瞪着门口的女孩。
刚才的一喊几乎耗掉她身上的力气,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喘息,喉咙隐隐发痛,嘴唇变得干涩,口腔干燥得连口水得不顶用。
“大喊大叫吵死了!”
李郁平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从厨房出来大声指责唯莉,正准备过去时,房间内窜出来的黑影压在唯莉的身上,看出他赅人的模样后发出高音贝的尖叫。唯树从厨房出来时也被那一幕吓呆了。
压在唯莉身体上的是一名中年男人,左手已经不能说是正常的手,那是被黑色鳞片包裹着的巨大兽手,爪子陷入坚硬的水泥。嘴角残留着鲜红色的血,狰狞的笑容无疑暴露出内心对鲜血的渴望。
“快逃……”
唯莉连说话的力气都快丧失了,双手用力反抗着失控猛兽的头,他那尖锐的牙齿随时都会夺取她的性命。
“拓志……”
李郁平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不知所措,微弱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曾经跟她吵过无数个架,那个男人的名字,此刻变成了只会破坏的怪物。
似乎是听到有人在叫他,中年男人抬起头转向李郁平,那双将欲望表现得彻底的眸子让她双腿发抖,双手护住正在颤抖的唯树。
他对正在害怕的母子更感兴趣,从唯莉的身上离开,一步步走向她们,地板留下一个赤色的脚印。唯莉顾不得正在向她反抗的身体,勉勉强强地站起来,扶着墙一步步移动,她一定要阻止他的行动,这也是他所期望的:如果有一天,他变得不再是“他”,一定要阻止“他”的行动,为了不再有人因“他”而死亡。
“快逃啊……快、快点!快点逃啊!!!”
最后唯莉竭尽全力地大喊,可是李郁平依然呆在原地,惊诧地注视正在逼进的男人,恐惧的力量连她也抵抗不了,定定地站着不动。
男人突然加快速度扑向她们,带有浓郁的杀意,左手指的尖锐爪子闪烁着嗜血的白光,迫不及待地撕裂活泼乱跳的肉体,然后再将她们一点啃食。
李郁平紧紧抱住唯树的身体,认命地紧闭双眼,等候那名狩猎者致命的攻击。
“唔……”
等来的不是肉体上的痛楚,却是女孩痛苦的呻吟声。睁开眼时,唯莉就站在她的跟前,用她的身体挡住了猛兽充满杀意的一击。左手抓住她的左肩膀,爪子嵌入的肉里,甚至碰到了骨头。
神经传递出的巨大疼痛让她快承认不住,差点晕厥过去。红色的血不停从体内溢出,染红了整个肩膀,衣服拖着铁锈味的液体,血像是正在盛放的红花急速蔓延,血滴落在地面开出艳丽的小花。
“……请快点离开……这里……拜托……了……一定要……活下去……”
嘴角勉强挤出这十几个字,断断续续的却是在肯求眼前的妇女。
李郁平从她的眼神看到决心,就算经常吵架,但母女在某种程度上拥有一定的默契,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抱着唯树离开这里,连头也不回一下。
见到猎物在眼前溜走,他将怒气发泄在女孩身上,爪子加强力道。唯莉的肩膀被用力一捏,骨头感觉快要碎掉,发出痛苦的叫声。脑袋传来一阵晕眩感,猛烈的疼痛正在煎熬着精神,如果一直这样痛下去,精神将面临崩溃。
手好像摸到身上的某件物品,冰冷的触感使她渐渐平静下来,连痛楚也在消失。它拥有这样的魔力。女孩的的心里突然这样说,毫无根据却如此肯定。
一股冲动涌入心头
。那是一股凶暴的感情,沉睡在心中太久的杀戮冲动,渴望将攻击自己的怪物杀死。
杀。
杀了他。
不行!
绝对不行!
唯莉颤抖的手正在拔出绑在腰间的小刀,已经将近拔出一半,又强行把刀身压回刀鞘。
不知是肩膀过于疼痛,还是在体内乱窜的冲动,额头上布满了细细的汗珠。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是在事件发生后爸爸交给她的一把武器,名为“庇厄”的普遍小刀。特别是交她时对她说的话更是心慌了。
“如果有一天失控了,就用这把刀把我杀了。”
不要!
我不要你死!
冲动更加暴动了,比刚才更强大的力量牵引她的手拔出庇厄,紧紧握住小刀的刀柄,抗拒着那股杀戮的冲动,不由得发出呻吟。
这把刀肯定拥有恶魔的力量,无论唯莉怎么抵抗,手刀身快脱离鞘口,心里的一声正发愉悦的笑声,那简直是恶魔欣喜不已的笑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唯莉发出痛苦的嘶吼,不是因为爪子加强了力道,而是她在内心发现了一个事实而感到的绝望,一失足仿佛会跌入谷底永远都爬不出来。
尽情地杀吧。
声音如此的耳熟,熟到心里泛出恐惧。没错,那是自己的声音,对杀戮渴望的声音,对杀戮愉快的声音,如同经过长年沉睡后苏醒的声音。
带了激动不能平的颤音。
一股黑色的冲动占据了她的心智,血管的血液正在沸腾,跃跃欲试。脸上浮现出异质的笑容,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
“……终于又得到了……”
类似自言自语,却是如此的激动。
身后的中年男人发觉女孩的异常,空气中散发着暴戾的气息,身体不由得打冷颤。
必须解决掉她。
这是本能的反应。
爪子甩着女孩的身体,将她扔到墙壁上,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弹跳几下,她几乎没有做出反应就撞到墙上,嘴角挂了红色的血迹,带了嘲讽的笑意,身体躺在地上抽了一下后不动。
在晕迷之前,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不懂的词。一个不明意思,却早已有了答案的词。
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