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奈。”秦冉咽下一口唾沫压住气，胸口却在仍然剧烈地起伏着。而出乎意料地，秦冉只是盯着冰淇淋女孩走过来慢慢地拉开椅子坐下。
“冉。”战刃星奈笑着，蓝色的一边头发遮住一只眼睛，和湖蓝色的剩下的眸子却是般配，搭配上姣好的容颜有一种异样的美感。“又见面了，不过是以一种不太舒服且在意料之外的的方式。”
秦冉伸手摸了摸洁白的被子，毕竟星奈住的是全月神城最好的医院，被子质量也是相当不错，但秦冉抚了抚就浅尝辄止。
“有什么想说的么?”秦冉对上战刃星奈的眼神。
“哦?我还以为你的第一句话会是‘你没事吧’这种话的。我低估你了。”星奈笑着。
“我不瞎。你都进了医院了，我还问你是不是有事，不知道是在侮辱谁的智商。”
“嗯，小腹正中十二厘米的穿透伤，如果我是个普通人的话我已经死了。”星奈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但还是有点莫名其妙地没有完全消失。
“那么就请你告诉我一些你认为我应该知道的事情，星奈。”
“很好，信息不对称是生存的最大阻碍，无知有时候比弱小更可怕，无疑你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
秦冉看着说出这番话神情奇怪的战刃星奈，叹了一口气，突然是伸手就朝着星奈被遮住了那只眼睛而去。
自然，秦冉区区A+级，就算是重伤的战刃星奈反应或是抵挡这一下都不会费太大劲气，更何况那只眼睛代表的人可不是战刃星奈。秦冉的手被轻松抓住。
“艾诺拉…小姐。”
“秦冉。”
秦冉挣了一下，没挣脱。不过紧接着战刃星奈的手突然放松下来，秦冉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知道么，我是很崇拜你的，艾诺拉小姐。”
“我知道，你从一见面就告诉我了，真没想到几百年过去还有人记得我。”
“星球级战士的实力和性格便是不朽的丰碑，没有人会把它忘却。而它只会随着时间愈发地醒目。”
“不对，不对。”艾诺拉随手撩开头发，橙红色的眼眸终于是露了出来，异瞳少女笑得绝美而诡异“你们现在连第一和第二位的星球级战士连知都不知道，还哪有资格说什么丰碑功绩之类的玄虚。”
“我差点忘了艾诺拉小姐你可是原星球级战士之一，所以你还记得他们?”秦冉问。
“在我们的时代，没有人敢或者说是能忘却那二人。星球级战士的楚翘，人类的极限，巅峰半神，他们的威能是现在连真灭绝者级都达不到的人无法想象的。你说的对，我知道他们，不仅知道，还很熟悉。”艾诺拉话锋一转“但我却不打算告诉你，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探寻。”
被艾诺拉认真观察着表情的秦冉突然叹了一口气。
“艾诺拉小姐，我家里住着的翼姐和伊莉雅姐，你应该是认得的。”
橙红色的眼眸递出一个上挑的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有很大的把握，或者说直接可以断定你们共同认识的一面才是你们的真实面貌。”
“所以呢?”艾诺拉眨了眨眼，嘴角却微微地荡起点冰冷的笑容“你就是来告诉我你的推测的?”
“不，不仅如此。”秦冉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到“我只是发现，她们身上的让我感到迷惑的毛病，在你身上显示得淋漓尽致。”
艾诺拉洒然一笑。“不妨说来看看?”
“那就是…”秦冉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从嘴角滑出一句话“喜欢装神弄鬼。”
“哦？”艾诺拉显得颇有兴趣。
“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染上这种毛病的”秦冉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起上面仅有的一张账单，端详了一下“总之你们都喜欢话说一半，然后剩下的交给听者自己去想。”
“说实话这种说话习惯相当不好，而满嘴机锋并不能把你们本来想说的说明白。反而我意识到了你们其实是根本不想说话，只是无聊得想要找个人发发牢骚，话说一半也是因为你们完全不信任别人罢了。”秦冉把视线从账单移到艾诺拉脸上，眯起眼睛，冷然说到“因为我拿你当偶像，很不想这样评价你们，但我还是要说一句。好一群恶劣的女人。”
“我从一见面就发现你很不寻常。果然看你这番话你还有所保留，你也应该是知道我们这样说话的深层次原因的。”艾诺拉被秦冉这样评价反而不生气，而是平静地说出这些话。
“猜到了一部分但应该不完全，如果你想讲的话我愿闻其详。”秦冉回应。
艾诺拉橙红色的眼眸里赞赏之色渐浓，“你看，这样说话不是很正常很容易吗？或许你有潜力成为像我们这样的人呢。”
“你是说性格？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按你现在拥有的东西来估计的话…”艾诺拉要过秦冉手里的账单，看了两眼，啧啧一下“都会的，无论是性格还是实力。”
秦冉没有再搭话，而是直直地看着艾诺拉。
“好吧好吧。”艾诺拉似是被秦冉盯得受不了了，放下账单摊了摊手，“你这么想听的话我说说也无妨。”
“你知道啊，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而是有着许许多多的灰色地带。小到一个问题，大到国家民族星球宇宙，都是这样。”
“本来纯粹的物质没有对错之分，但在混入了感情和国家社会这些东西以后，就被赋予了所谓的意义。而意义也不分对错，只有相同与不同之分，相同者眼里共同的意义便是真理，相异者眼里区别的意义便是谬误。有时候你发现你的真理反而是别人极力厌恶的事物。”
“而这意义本身只是一方面，其中还要混杂着每个意义的践行者本身的性格和与其他人的社会关系和情感。除此之外还有自然和时代大势的不可抗力，还有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就存在的看起来没有什么意义没有什么作用的东西。”
“所以这些我概括的东西的综合就差不多是我们还有将来的你要面对的情况了。”艾诺拉的滔滔不绝总算是停下来，并抛出了问题“秦冉，如果你面对这些东西的话，你能在这么多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称之为真相的杂碎中找到自己的正确吗？”
“…”
“实话说，你的聪明才智是我们之中有些人都比不了的。那么你应该明白，没有那么多所谓的真相，即使我们已经践行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我们做的是否正确。你是无知的，我们同样是无知的。那些话，大概就是无知之人开拓路上的迷茫懵懂。”
话说到这里，秦冉明白了不少事情，这大概是这几十天来秦冉的脑子最清醒的时候。
秦冉呼出一口气。
“怎么样？现在脑子里清晰了很多对吧？”艾诺拉笑着轻轻地问“是不是和你脑子里想出的答案差不多？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从嘴里把这番话挑明白才行?又或者是说，即使是这样，你还是相信自己?”
“这是跟你们学的。”秦冉低下头低低地说了一句。
艾诺拉就这么躺在床上看着低头的秦冉，似乎秦冉自己的内心被看个通透有些不甘心似的，可是事实是秦冉和她们这些老怪物还差了不少。
“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才是你应该做学习的，虽然还算计不了别人，但足够自保，还学得有模有样，仅仅几十天，你真的不错。”
然而秦冉却没有任何反应，仍然低着头坐着。
“行了。”艾诺拉再度开口“既然已经如此，那就交个朋友，有什么三日月翼教了听不懂的可以问问我。”
说完艾诺拉从被子底下伸出右手伸向秦冉“艾诺拉.阿斯金娜，焰舞者，第十三顺位星球级战士，代表行星布莱克西亚，认识一下。”
秦冉抬起头，看着伸出手的艾诺拉，抬手欲握，在空中愣了一下。
艾诺拉仍旧保持着自信的微笑，并没有收回手。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秦冉抿了抿嘴，握住战刃星奈的手。
“秦冉，就学于艾露尼最高能量学院的女子高中生。”
两只手紧紧握住，但是彼此眼神交错间心怀的鬼胎却只能默默揣测在心。
陡然间，属于战刃星奈的右眼中橙红色泽消散，还原为宝石一样深邃的玫红。
“呃…”星奈看着秦冉握住自己的手，显得很尴尬，事实上星奈根本不知道刚才艾诺拉和秦冉说了什么，也无从知晓为什么这两人是怎么就像是沆瀣一气似的把手握得紧到疼的地步。
“…星奈。”秦冉收回手，说了一句。
“秦冉。”战刃星奈看着欲言又止的秦冉，抢先发言。“我受伤，和你，没有关系。即使你知道了是谁做的，也没有办法改善我的处境。而我现在躺在医院里就是对于我这件事最好的治疗方式。”
“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吗?”秦冉看着星奈，犹犹豫豫地试探。
星奈的嘴唇蠕动，似乎下一秒，或许名为真相的话语便要从冰淇淋少女的嘴里涌出。然而她似是突然又好像是故意地眼眸低垂阻断了两个女孩的视线，她们二人这次的交流也算是结束，战刃星奈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那好。”秦冉竟是干脆地站起来“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在我和这些人搅和的生活中，不能没有一个名为战刃星奈的人陪着我。”
“我尽量。”
“那么，”秦冉临走的时候扫了一圈，看见空荡荡的床头柜上只放着的一张轻飘飘的账单，拿起来看了两眼“至少让我为你这个朋友付出一点心意吧。”
秦冉激活床边的一个电子终端，把发票按上去，电子版的账单就浮现在眼前。
手指比划着，签上自己的名字，一个很工整的“秦冉”，再顺手点了一个最豪华的病号套餐，就是水果全得都能开水果店的那种。
秦氏重工的继承人，秦家的大小姐自然有资格用自己的名字为战刃星奈拿到免单。
眼看着秦冉推开门走了，战刃星奈拿起账单，笑了笑。
“真是绝情的母亲呢。”艾诺拉说到。
“你这种无性繁殖的生物，也懂得母亲这个概念么?”
“或者说生育我的那个人，她既是我的父亲又是我的母亲。”
“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战刃星奈实意搬水果进来的仿生人把东西放在窗边“不是她绝情，而是她再次动用力量以后被压制的英灵人格暴走了吧，她现在是自顾不暇，身不由己。”
“她是身不由己，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也是身不由己。”艾诺拉幽幽地来了一句。
“精辟的论断。”战刃星奈赞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