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魇心者彷徨无地

作者:sanavlyS 更新时间:2021/10/25 15:33:11 字数:8687

尽管喝了酒迟钝着伏在沙发上,三日月翼仍清楚地感受到晚上回来的秦冉身上的异样,一种空间的波动,银色的狂暴意志,这种气息这世上除了她,现在只有一人拥有。

“伊娃……”她嘴唇翕动,讲出那个搅动计划的女人的名字。

即使这样又如何,三日月翼很确定伊娃从自己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是从前的伊娃不会去想做的。

也许是经历得太多,三日月翼经常能在关于她的某些事情发生之前有所预感。

三日月翼的思想来源于永不停滞的心智核心,她不需要通过睡觉来恢复自己的精力,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睡觉。

毕竟有些事,刻在心里,就连时光也抹不去。

那东西刺痛起来,胜过前胸贴后背的穿刺。

这是三日月翼以前自己说过的话,平淡的背后是怎样的艰涩怎样的难以忍受,她想,她已经快要忘记了。

三日月翼已经体会过了一次,觉得自己已经够坚强了,然而再次感受到的时候,仍然难以自已,如这般,捂着胸口,跪坐着把头埋在沙发里。

然而三日月翼不是聋子,一直叮当叮当响个不停的门铃她还是听得见。

拉开门,门后是个穿着快递员大衣带着长鸭舌帽的人。

“是这栋宿舍楼没错。女士,你的快递。”这声音刻意压低的,但仍能听出是个女生。

三日月翼打量了一下这女人,大衣罩着身材看不出,眯了眯眼还是看向她身后的大卡车。

那女人说着不知道从哪按动了开关,卡车车厢从侧面打开,露出红地毯,穿衣镜以及那一排比三日月翼还高的衣柜。

“请打开柜门查收。”

顺着放下来的踏板走到衣柜面前,看着衣柜的门似乎三日月翼有些思索,正当三日月翼的手放在柜门把手上时突然顿了一下。

“瑟斯,你觉得我是个傻子吗?”她突然说。

“瑟斯.叶莲娜,女武神战略防御部队计划部的副总参谋长,这种人物给我来送快递,我真是好大的面子啊。你说是不是啊,叶莲娜准将?”三日月翼摩挲着柜子门把手。

“翼殿,我只是跑腿的,请不要为难我。”叶莲娜只得承认。

“伊娃现在如何了。”

“恕我直言,翼殿,她在您心中的地位可比我要高得多,这问题您远远比我清楚。”拉开兜帽,抖了抖泄出一头淡金色长发。

“是吗。”说着三日月翼拉开柜门。

“这是昨天伊娃副总指挥官从您的房间里运出来的。”叶莲娜说着识趣地背过身去。

当然不是因为叶莲娜不想看看三日月翼的私人物品,自是从三日月翼打开柜门开始叶莲娜就感受到了一种让人心神摇曳的意志,让叶莲娜想起她第一次见歼星炮的时候,如同是在深渊里坠落的心慌,无穷无尽的威压。

“……”三日月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久,终于有人拍了拍叶莲娜的肩膀。

再次见到名为三日月翼的女人,和刚才又是不同样子。叶莲娜和大多数人一样,她在不同地方看见的不同的三日月翼,像是变了个人。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她隐藏在俏丽外表下精致的残忍和孤独,以及总是识破谎言釜底抽薪笑着递出的一剑,是如何的扭曲如何的恣意。

“啊……”叶莲娜猛地想起三日月翼的另一个名字。

天空支点佣兵团的团长,「千面修罗」三日月翼。

抬眼一瞥,这银眸女人眼中的神色,从来不会让人看得清楚。然而即使是看不清楚,那难掩的无力和扭曲的心碎配上三日月翼这一副倾城的面容,更是惹得人心头颤动的呵护。

但叶莲娜不同,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她不禁回想起几个小时以前的场景——

伊娃.劳伦斯,这位劳伦斯家族的大小姐,就是这种神色,从那女人的房里走出来,然后似乎是忍着某种冲动滚动喉咙:

“把这衣柜连着里面的东西送到艾露尼最高能量学院高中部的2栋连宿去。”

顺着伊娃的手叶莲娜探头看了看,指尖所向一个大大的衣柜顶着天花板,矗立着。

“这是……”叶莲娜踟蹰。

“别问,快去做。”伊娃打断了叶莲娜,背着叶莲娜转身离开,一个踉跄腿软险些坐在地上,又飒地支住墙壁起身,若无其事地离去。

可是叶莲娜没看错,那种泫然欲泣的神情,咬着嘴唇强忍的倔强,和眼前的女人如出一辙。

但就算叶莲娜和三日月翼的关系没那么好,但有些基本的事情叶莲娜还是懂。比如说,三日月翼不是同性恋。

这便是可悲之处,伊娃是为三日月翼而悲,那三日月翼显然并不是在回应伊娃,那是,这银眸女人心里住着另一个人,一个男人。

爱是甜似蜜般的毒,是苦的本来,天涯何处寻你,最苦却是单相思。

“那个女孩真的不错。”

“你指谁。”战刃星奈有气无力。

“我只是,有种高兴的感觉。本来我这种物种,不应该产生这种情感,我们是没有机会的。”

“你做了什么。”战刃星奈隐隐地感觉事情不对。

“不是我做了什么,是我的父亲或者母亲做了什么。”

“从辈分上来说,我应该算是那女孩的……祖母一类的角色。”艾诺拉神色轻松。

“该死的混血种……这次是元素精灵和人类么。”猛地一用力伤口裂开战刃星奈疼得龇牙咧嘴。

“否则劳伦斯家族怎能拥有世代传承的无属性精纯能量。凡事都是有原因的不是吗。”

星奈看向床头的鱼缸,有一条鱼被水草缠着,周围的同伴翕动着鳃,游在旁边,嘴一张一张。

“你真是个混蛋,艾诺拉。”

“我从不否认这点。”

“你的父母,让世界上诞生了本不该存在的物种,是纵欲。”战刃星奈继续看着那条鱼,它在奋力地挣扎。“而你为了自己的私欲让别人做出了完全不对等的交换,是犯罪。”

“所以你现在看着伊娃劳伦斯,她的强大让你高兴么,那是,看着孩子成长的滋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啧啧。”

“我必须承认我感受到了以前从没有过的情感,也许是某种快乐或者欣慰……吗?”

也许是见战刃星奈没有接话,艾诺拉伸手摸了摸小腹上渗出鲜血的纱布。

“你的母亲真是狠角色,真的。”

“倒不如说我每天看见的她,才是不真实的她。那么的人畜无害。”

“她是很在乎你的。”

“所以你真的会想我妈身上那位一样,做那种借尸还魂的事情么?”战刃星奈拉下病号服盖住伤口。

“人活一世,再如何大奸大恶总是有动机,也许那位是有些迫不得已的什么事情,总是可以理解的。”

“第一,你不是人。第二,你没回答我的问题。”这般认真,星奈一捋刘海看向镜子。

“话是怎样说,我做事总要有个理由。我占据了你的身体又如何,我一个死人还想做什么。”

“其实我不想教你的,如何用你时间次生神格的力量抹杀我,但是你很幸运地拥有一位……”艾诺拉眨眼“可敬的母亲。”

“你在骗人。”星奈又转头回去看那条鱼。

“呵……你知道我一直是怎么看那夺舍你母亲的英灵么。”

“自私的人?”

“不,”艾诺拉冷冷地从嘴角流出一句“无奈的蠢货罢了。”

“竟然妄想自己能够掌控时间次生神格,本来能有再活一次的机会都已经是莫大的荣幸,太贪心了,下场就是如此。”

“但这没意义的,人死了就是死了,纵然有莫大的无奈,千变万化的委屈,终是化作了笑谈。”

“虽然我没有拥有过神格的力量,但毕竟我身边有一群人,我也曾达到过没有神格之人的巅峰,那份至高规则的轻重我还是懂,我不会动你的,星奈。”

似乎是怕星奈不信,艾诺拉没头没脑地补充一句。

“你大可放心。”

星奈看着鱼缸,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她撇回头,整理了下刘海盖住橙红色的眼眸,盖上被子睡觉。

“我知道了。”她只说了一句。

艾诺拉也没再说话,病房里寂静下来。

在这寂静中,那条鱼不再挣扎,它死了。

今天是没有三日月翼在门口迎接的一天,她也没有在厨房里。

客厅里冷清起来,纵是有诺瓦尔在身旁,秦冉也能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空旷。因为伊莉雅也不知所踪。

寻找。

在伊莉雅的房间,床头摆着一串车钥匙,秦冉伸手拾起,随便一扫却全是名车,灵宝,飞鹰,督洛特。艺人做到伊莉雅的级别,她能再拿出一串这样的钥匙秦冉都不奇怪,然而这些车牌子全是野兽车,秦冉没法想象伊莉雅在某时某刻挑染着头发穿一身皮衣在夜里边喝酒边飙车的场景。

“唉。”叹气着放下钥匙串,秦冉带上门。

三日月翼这边就很唬人了,在她房间的门外飘着一股浓郁的酒香。

俏丽的鼻子动了动,不善饮酒的秦冉也能分辨出空气里不仅仅有一种酒的味道。

“白酒,洋酒都有,光洋酒的味道就有十几种。”诺瓦尔皱着眉头。

“品酒会么,翼姐又在整什么活?”敲一敲门无人应答,秦冉拿出钥匙强行开门。

这是秦冉一生中少有的失神的时刻,就比如现在,三日月翼穿着婚纱靠在窗台上。

再如何形容三日月翼的美,也只是平时,也只是慵懒的她。而当她自己做好准备去展示自己摄人心魄的美的一面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没有人可以抵挡她的魅力。

不需过多装饰,一身素白婚纱如同银河衬着奶白色的皮肤,下身则是白丝裹腿,和银白色的高跟。

眼线勾勒着,淡淡的腮红粉装了精致到极点的五官,一双银眸深邃似蕴着星河。她看见秦冉进来,面无表情的脸笑了笑,春风解冻一样,她的笑容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活络过来,绽放光芒。

从没有一个人是如此地如梦似幻,漩涡一般让人沉浸其中,秦冉现在理解伊娃的感受,就连她一个女人,也同样会被极致的完美和绚丽吸引而无法自拔。

如此完美的女人是怎么来的。

又是为何,她手里拿着酒瓶买醉。

“翼姐,你……是怎么了。”长久的失语后,秦冉顶着干涩的嘴唇艰难地开口。

这一说似乎更是激起了什么,三日月翼更加梗着脖子,就盯着秦冉笑,带着些歇斯底里,然而笑着笑着两行清泪顺着完美的脸颊淌下,汇到下巴上。

这般的完美的憔悴自然引起人的无限怜惜,秦冉不自觉地抬起手。

这时才发现,远处银眸的女人,被熠然掩盖着,脸上的泪痕已是早早干了两行。

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三日月翼猛地抽动了下挺翘的鼻子,抬起头,仿佛这样眼泪就不再流下。

然而这水滴却不听她的使唤,不争气地顺着眼角继续淌成新的一道泪痕。

她猛地拿起手里的酒瓶,把瓶口胡乱地塞到嘴里,喉头狠狠滚动几下,放下酒瓶手一歪把酒瓶摔碎在了大理石的窗台上。

一声脆响,玫瑰色的酒液淌开,染红了她身着的白纱,这般豪迈,一缕酒液从嘴角流下,混着泪水她分不清,也不想分。

这般可怜。

秦冉抬脚险些被绊倒,地板上四仰八叉躺着一地各色各种酒瓶。

用手一个一个地拾起那些瓶子,秦冉认得,这些东西瓶瓶都价值不菲,但现在这些价比金银的液体被肆意挥洒,终究能被贴上价格标签的珍贵是珍贵,但也只是珍贵而已。

对于某些人来说,某些事,再多钱,再多力也换不来得不到回不去。

终于收拾好了所有的酒瓶,秦冉站在了窗台钱,她面前的三日月翼合着眼眸,睫毛浓密地夹着几滴小小的水珠还在不断颤动。

她想去握着三日月翼的手,但却不知道如何下手,三日月翼的右手还提着一瓶酒的脖子垂在空中,左手则是顺着倚着墙的脊背,软软地躺在酒液中。

犹豫中伸手靠近,三日月翼睁开眼眸,却没有看向秦冉,她先是看了看洁白无物的天花板,又转向窗外,那里徜徉着一轮夕阳,把三日月翼全身的洁白渲染出鹅黄,倒也把她的脸照得,美艳到不可方物。

“小冉。”

她嘴唇颤抖着,眼圈发红,被酒过度滋润的喉咙,自然发不出美妙的音色。

“翼姐,你的手——”秦冉看见三日月翼摔碎酒瓶的左手和玻璃碎片混成一团,手心里顺着纹路淌着红色的液体,是血是酒分不清。

然而三日月翼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上面。

“我记得你以前问过我,你还爱他吗。”

“我也记得我当时说了谎,我说我不爱他了。”三日月翼打个酒嗝“即使几天以后伊莉雅问我同样的话,我仍然是否认。”

“一个人也许能否认别人的探寻,但他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谁都不能。”

她看向秦冉,凄然一笑。

“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拿起右手的酒,摇摇晃晃,三日月翼用手去拔塞子,试了几次,滴着酒液的左手就是对不上瓶口。

接着就是一阵熟悉而令人唏嘘的怪笑,笑的前仰后合,看得诺瓦尔直皱眉。

能让三日月翼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和情绪的情景可不多见。

“小冉,你知道我在笑……笑什么吗。”三日月翼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在笑,我在笑我自己。”不理会秦冉自顾自地就说了下去“我……我笑我自己,我的男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这是我作为一个未婚妻的可笑,作为一个女……女人的可笑。我笑我自己空有这些个所谓的精纯能量,到了这时,我却什么都,什么都……都做不到,这是我作为一个能量者的可笑。”

说着三日月翼突然停止了醉酒的样子,念动力开塞,泪水掩盖住了眼眸底闪现的凛然。

“就算我如此不能接受,如此可悲,我却不能哪怕不能通过喝着这一地麻醉人的饮料来让我自己逃避,就算喝了这么多,我仍然是无比的清醒,面对着能让我停止呼吸的痛苦,这是我作为一个人的可笑。”

“哈哈哈哈……”突然迸发出的大笑慢慢地沉寂下去,带起哽咽,又被酒液入喉的声音打断。

又吸一口气,放下酒瓶三日月翼直直地望着窗外。

夕阳不会一直映照着,正如她所等待的人不会一直在等待她。

半个月前,她看见过那男人。

当时她的心境,倒也燃不起什么火花,因为自从分开,这男人在让她失望这方面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她很想啊,这男人在旧联邦混不下去了,便坐着飞船逃来新联邦来找她。这样,就还是和过去一样,这男人一无所有而自己腰缠万贯。

至于谁有权谁落魄,倒也不是三日月翼的什么特殊癖好,只是她想试试,是否她还能调动起沉寂在心中的某些情感。

就像过去一样。

她有两个问题,她是否还是个藏着希望的女人,以及,他是否能回应自己的期望。

而现在她得到了答案。

如今,可真是和过去一样了。

那时,是她最爱的一个男人死在自己面前。

这回,是她最爱的另一个男人死在自己心里。

从那时到这时,自己有什么不同么。

那时是所谓的公主,今天又是什么什么强者,然而躺在床上坐在窗台上,是那么的无力,那么的无助,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帮我,也没有人能帮我。

没有人!

没有人。

这样,有什么意义么,挣扎到了现在。

真是太可悲了。

……

突然地,被某人抱住的感觉。

本能地挣扎一下,发觉这人是秦冉。

掌控寒冰的秦冉,怀里是温暖的。

这样也好,哪怕是暂时的……

秦冉搂住三日月翼的脑袋,把它靠在自己不算宽阔的怀抱里,开始是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后来也不再动弹了。

秦冉从没有过如此轻柔地抚摸过某个人,至少以前没有。也并不像秦冉想象的,三日月翼这等绝色身上便会有些不明不白的幽香,那都是骗人来的,自己身上是什么味道,不是自己说了算么。

秦冉是知道的,她的翼姐身上的味道便是没有味道。又或者说是,她遇到什么样的人,便该是什么样的味道。伊莉雅的话她记得很清楚,无形的女人。

所以此时怀里的伊人便是一身酒香,双手反搂住秦冉,轻轻地拽着衣角。

三日月翼酒酣,秦冉才有机会仔细地观察这女人,一袭裸露着脊背的婚纱,微微耸起的完美形状蝴蝶骨,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身,配上羊脂玉般半透着光的肌肤,再看一遍,也没有办法不承认这女人的完美。

然而抬起头,怀里却是贴着秦冉身体微微皱着眉潮红得惹人怜惜。

等到秦冉脚麻的时候,这银眸女人的身体已不再颤抖。

招呼着诺瓦尔合力把三日月翼抬到床上,盖上被子。

熟睡着的,床上的女人,双手扣在腹前轻轻皱着眉头。

这已经没有秦冉什么事了,三日月翼今天的情绪也许还没有发泄完,或者说根本发泄不完,但也到此为止。

诺瓦尔识相地离开了房间,秦冉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的,她的翼姐。

她是独生女,文学作品里描述的连理之情,她体会不到,现在体会不到,以后也体会不到,即便天天姐妹姐妹的叫得欢实无比,当她扣住三日月翼修长五指的时候,也感受不到那种温暖的流动,感受不到三日月翼的真心,她也许不是一个喜欢真心对人的人,至少对她秦冉不是。

她该离开了 。

最后的一瞥,她走到客厅里,碰巧的电视画面,花团锦簇着场面宏大,克拉尔星的夜晚,电视直播,星球级高手约翰·亨德里克斯的婚礼,和军政大家凌家公主凌易影,高大的男人搂着白色婚纱的女人,教堂旁边飞艇的宣传标语簇拥成一副盛世浪漫风景,如此意气风发,多么幸运的女人。

秦冉眯着眼睛,看着无人机拍下的画面,多么整齐的队列,多么宏大的排面,各种俊男靓女老人小孩部长厅长科长军长师长参谋长一齐地坐在席上面带红光地祝福这对新人,亦或是祝福自己。所有人都期望着这场婚礼,不是么。

慢慢踱着步子回到房间,秦冉一头扎倒在自己的床上,像只鸵鸟。

秦冉突然想起了她的翼姐,特意地化了妆,一颦一笑便能引得空气都为她徜徉起来,也许还是举手投足便能翻云覆雨。然而遇上这种情况,作为一个决策机器,她能做到的事情很多,然而作为一个女人,她做的,也只是秦冉眼前能见的这么多。

可是,她明明有别的选择,却不去做。

这是她的选择。

秦冉突然起身似是想到了什么,走进了三日月翼的房间,有些东西已经和她建立了联系,自从她进了这房间,她就感受得到。

拉开衣柜的门,里面倒是多了几件衣服。

一套军装,一套校服,一套宫装,一套礼服,摸摸材质就能知道这不是街上随便就能买来的货色,除非三日月翼有异装癖,否则这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空的衣架伴随着翻动的衣服晃荡着。斜眼瞥一眼身后的女人,她身上的那一套婚纱。

在一角她找到了些熟悉的东西,之前给三日月翼买过的一套衣服,似乎已经被自己暴力损坏了,然而上面也放着一套衣架,叠的整整齐齐。

它现在也是衣柜里这些,三日月翼曾经的角色里的一员了,这代表着什么。秦冉也许知道。

循着气息的来源,秦冉看见了带着戒指的函,白色的卡纸,戒指,以前戴在自己右手上的,简简单单地被卡在纸里。

显然是被空间转移进纸里面的,毫无人气的粉饰,属于伊娃的小小神通。抬抬眼皮,一行铁钩银划的小字跃然纸上——

致秦冉

拿开纸,底下还压了一个戒指盒子,布绒盒子,打开来却空荡,压痕犹在。

秦冉知道戒指在哪里,也知道戒指属于谁。

走到床前看着三日月翼,秦冉端详了下翼右手无名指套着的戒指,易拉罐环加上能量宝石的组合,奇特却不失情调。

“翼姐,你曾经说过,我和你是相同的人,所以我们才会被吸到一起。”秦冉摩挲着属于她的戒指“但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如果我是你,我会像现在这样讨厌自己一般讨厌我,因为我什么都不做。”

“我和你是不同的人”秦冉继续诉说着,仿佛有人倾听“我不会像你一样,如此选择,属实让人惋惜地可笑。也许我不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人。”

“正因为如此,你不做的事情,我会帮你做。”秦冉撕开卡纸,戴上戒指。

伴随着秦冉头也不回的走出同时还有三日月翼缓缓睁开的眼眸。

“真像以前的我啊。很蠢,不过,我喜欢。”

她翻个身仍然地合上眼。

坐在沙发上,秦冉拿出自己的终端拨出她所存的为数不多的号码之一。

“小冉。”

“伊莉雅姐你不在艾露尼星上,对吗。”

一阵寂静过后,伊莉雅咳嗽了两声,却没说话。

“就你一个人吗,一个半神就足够应付这种场面?”秦冉把玩着遥控器眯眼看着电视直播的画面。

“一个半神不够,但一个在克拉尔城的伊莉雅·洛克菲勒是足够的。”

“我想去。”

“你来不了。”

“伊娃,伊娃劳伦斯可以做到。”

“把你送到克拉尔星来么,你来是为了吃席还是旅游啊。”

“都不是。”秦冉看着橙红色的试剂。

“听我说”电话那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小冉,这也许是你该来的地方,但是人生没有那么多该不该,我们目力所见的,只有能不能。”

“我不想打击你或是怎样,实话实说就算你穿着那套战甲打了药剂来,仍然是多个累赘,没有任何作用的。来了,被抓在旧联邦手里,这就好吗?当然我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要把你接走免不了付出点代价,说不定我就被留在克拉尔城了。”

“伊莉雅姐还是在劝我别来,这和能不能有什么关系。”对着电话,秦冉平静得如同一潭死水。

“你这叫螳臂当车,你真以为一人之力挑战一国是容易的事情?秦冉,别天真了,你似乎沉浸在了周围这些个人给你营造的梦里了,她们都很强的言谈举止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说不出些除了国家宇宙人生之类的机锋,那是她们除了这些没别的去做,空有一身实力可不就是天天嗟叹么。可是你有什么,秦冉,好好想想。”

“好了,小冉,在家好好看电视,乖乖等我回家,接下来便是,伊莉雅·洛克菲勒的巡回演出,”

“克拉尔城站。”

声音戛然而止。

愣了一下,秦冉放下电话。

“诺瓦尔姐,你为什么没去,明明翼姐在你心里那么重要的。”秦冉发现身后还坐着个诺瓦尔。

“这事不该我去,我有我应该去做的事情。”诺瓦尔翻动书页,瞥了秦冉一眼。

“不是不能去而是不该去么……”秦冉靠在沙发的背面,看着屋顶“你能去却不想去,我想去却做不到,真是可笑。”

“嘴里说着做不到,可是你去做了么。”诺瓦尔似乎不在意秦冉的情绪,仍旧刺痛的让人清醒。

眼看着秦冉穿上鞋出门,又走进来。

“欢迎回来。”诺瓦尔依旧头也不抬。

秦冉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出不去。我不出去,不是蛮有意思么。我躲羡慕你,秦冉,你只是难受,而不是绝望,因为有人代替你去了,你甚至不必去挠破头皮的想办法然后再颓丧地跌在地板上上都觉不出疼。”诺瓦尔收回翘起的腿,轻轻地合上书,看向秦冉“这不叫绝望。”

“假如你的伊莉雅姐被留在那里……”说着诺瓦尔逐渐地显出一种颓然的冰冷,笑得让人脊背发凉却又绚烂如花,“然而即使是这样,也和你没有关系,心急如焚而作为局外人的无助,是一种怎样的美妙的痛苦。”

“这就是生活原本的样子”诺瓦尔放下书,走开着拍了拍秦冉的肩膀“我永远不希望你能体会到那种情感。”

诺瓦尔缓步走进自己的房间,就像以前一样,秦冉独处一室。

她出不去。

伊莉雅的结界早就已经布下,果然比起用嘴劝说,她们更喜欢真实的,更有说服力的。

打开房门,里面是客厅,往后看仍然是从客厅出来的,一层一层重重叠叠的让人恶心没个完了。

这种疏离感,是怎么回事。

都如同洋葱一样层层剥开,掰得越多她越是不认得这些人,她们的一呼一吸都似乎与自己无关又与自己有关,她自己剥离不开,然而愈是关切愈是纠缠得紧,把自己包裹在里面。

这当然是极好的,然而秦冉也能感觉得出来,这些所有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三日月翼,而不关她秦冉什么事情,伊娃,伊莉雅,诺瓦尔……没有理由的,她们对自己不差,但只是因为三日月翼没来由的就和她搅在一起,这一切的原因,除了三日月翼谁都不知道。被绑在一起呼来喝去身不由己,都是她的杰作,在这氛围中惶惶不可终日,找不到自己……其实只要三日月翼说出为什么秦冉对她这么重要,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当然,她的一切计划也会水落石出。

但她不肯说。或许是立场不同,或许是全无兴趣,但现在这幅局面,她三日月翼说是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然而自己又是怎么样,就愿意维护她呢。

操纵人心到了现在,就连她自己也陷了进去。

明明紧紧缠绕,却是空空荡荡,无处可去。

这时低下头,看见诺瓦尔随手放下的书。

一本古籍《围城》,钱钟书写的。

翻看两眼,秦冉大抵懂了故事。

那是,在不同时空,同样的被围在城里。身陷囹吾,内心却彷徨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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