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准备好了么?姐妹们哟!”
“你们还记得你为什么拿起武器成为战士么?”
“——不是为了杀戮与血腥,不是为了侵略与欺凌。——而是为了亲自守护自己的家人,亲手保护自己的土地!”
“你们曾经因为训练倒下过,因为挫折哭泣过——但是,你们的身体中有格鲁德不变的忠诚,你们的心脏里有格鲁德灼热的鲜血。”
“身为格鲁德的战士,现在,是时候献出你们的忠诚与鲜血了——不要畏惧!你们在训练场上留下的汗水,你们现在正握着的这杆枪,你们在沙场上对敌人的呐喊,就是你们足以扫平一切障碍的武器,就是你们身为战士的无比的荣耀!”
“格鲁德——!”
“是时候了!——如今,我们的故乡正受到威胁,我们的领袖正陷入困境,我们的同胞面临着灾厄——是时候了!!战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沙漠是我们的战场,峡谷是我们的壁垒,整个格鲁德的大地是属于我们的领地!!——是时候了!!!”
“格鲁德——!!”
冲锋的号角下,格鲁德的战士如潮水一般涌向了那狂乱着的闪电中的巨大的敌人——
……
“那边的,如果受不了就赶紧退下,换人上去隆!!——烫伤的家伙赶快去那边包扎一下隆!!”
“快点把石头全部搬上来隆!!”
“石头来了,让一让隆!——火山还在喷发吗隆?!”
“——老大!东边山口的岩浆快溢出来了隆!!”
“不要泄气——!!一个人扛不住就找旁边的帮一把!!如果岩浆从石头缝隙中溢出来,就赶紧再上个人把它堵上,明白吗!!——多出来的人和俺一起去东边!!”
“隆……隆……”
“都再坚持一下!——饿了也给俺忍着,别把用来保护村子的石头吃了!!——那边的混蛋,赶快停下!!俺说的就是你!!”
“嘎嘣嘎嘣——隆?”
“——老大!避难的那条路也被堵死了,怎么办隆?!”
“那就赶紧找另一条路!!——相信俺们的勇士!!很快他就会把那个怪物停下来!在这之前,不管怎样也要给俺把这里守住!!听到了吗!!守住!!!”
“鼓隆鼓隆!!”
不断被怪兽刺激而不停喷发的死亡火山,它流下的岩浆,即将冲破鼓隆族的防线——
……
“报告!南部防卫线被突破!”
“报告!敌人正在接近三号堤!如果不在那之前阻止它,村子会被大水淹没!”
“……”
“王啊,士兵们都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卓拉的大家都尽了全力,但我们真的挡不住啊——如果再不撤退的话……”
“王——!”
“……我下令,卓拉族的所有人,现在马上撤离。能逃跑的战士迅速翻过山,去往高处;不能逃跑的,由亲卫队带领,到瀑布下的洞窟躲避。”
“王?!可是这样的话,公主她就——”
“——我当然知道!!但是……但是——”
“王……您……”
“……我的女儿不会有事的!!她答应过我的!!——身为父亲,除了相信她,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立即按我说的去做!!”
“……是。——大家!!王已经下令撤退!所有人立即脱离战场,迅速避难!!——王您也请赶快——王?”
“我会留在这里。”
“?!——但是,如果王您不在的话……”
“……抛弃子民逃命的王——还能是王吗?”
卓拉国王如同一尊雕像,站在宫殿的正前方,他一动不动地瞪着那头横冲直撞的巨兽——
……
“喂……你说,我们躲在这里就安全了,是真的吗?”
“我才没说,这不是你说的吗?”
“明明就是你说的,你不是哥哥吗?”
“但明明是你找到这个地方的啊——?”
“……呀——!”
“刚才的声音是什么?——那不是我们家的饭桌吗!……”
“……我饭都没吃,都快饿死了——你说妈妈她会带着便当过来找我们吗?”
“……肯定会的吧。只要我们再等等的话。”
“哥哥……我们能飞出去吗?我们能从这个洞窟里飞出去——从怪物手中逃跑的对不对?!?”
“……”
“要是英杰哥哥在的话……”
“……如果他在,那就说明我们安全了呢——还记得我们说好,唱给他听的歌吗?”
“——记得一点点……”
“要不我们先来练练吧——要是唱错了,英杰哥哥一定会很失望的。”
“我记不得调子……你先唱。”
“我们一起。”
“……好吧。”
“一,二——”
“——静静山巅,遥噢——啊,唱错了。”
“那就再来一遍——静静山巅,遥遥天边,利特的微风轻旋……”
利特兄弟的歌声轻轻从山崖的空洞中传出来,却被古代兵器发射的炮弹的爆炸声所掩盖——
……
天空如同被墨水淹没,一片漆黑。厚重的雨云似乎挡住了那片古怪的红黑色的云。雷声也在很遥远的地方翻滚着。
“哈……哈……”
喘气声和颠簸中,林克再一次醒了过来。
……这,是哪……我不是刚才在和盖农……
“哈……哈……?”
这是……在马车上吗?驾驶着马车的人是——
“谢天谢地!——林克,你能起来吗?……还记得我是谁吗?”
林克坐了起来,风刮进来的雨点重重地打落在林克的脸上,终于使他清醒过来。
“居然从那种地方摔下来都没事……不愧是你啊。”
……但是,疼痛布满了全身的每个角落,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一样。
“英帕……?现在是……”
英帕摇了摇头,她的脸色也充满了疲惫。马车继续急匆匆地向着前方驱赶着,似乎情况非常紧急。
雨越下越大。厚重的阴云遮盖了所有的天空,让人甚至分不出白天和夜晚。
盖农控制的守护者大军,正追赶着他们。守护者摧毁了一路上的一切——辉煌的海拉鲁城堡、繁华的海拉鲁集市、平静地海拉鲁平原——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死一般寂静的废墟。
“……不仅是守护者,就连神兽也——”英帕说到这里,似乎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哽咽着没能说下去。
林克正要追问,却突然发现自己身边,有另一个人躺在那里。
她那弱小的身躯似乎拿不起任何武器,而是只能躲在其他人的身后。而如今,沉重的负担和残酷的事实早已将她彻底压垮。她一直梦话般地说着“对不起”,的脸上布满泪痕——
“塞尔达……公主?”
亲眼目睹的、毫无预警的绝望令她几近崩溃,塞尔达紧紧抱着双臂,蜷缩着,颤抖着。如同做着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的孩子。
林克正要伸手拭去她的泪水,但却突然被剧烈地晃动打断——
爆炸声。
“——该死!居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吗?!——把路打开!”
英帕喊着身边的部下,自己则仍然驱使着马车前行。
咴咴!
“……可恶!”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啊!……”
“……太好了,您也醒来了吗,公主殿下!”
“嗯……英帕……?我……?”
“对不起!但是现在真的快不行了!——”
英帕跳下了马,向里面的两人喊道:“这里由我们拖住,林克,带着公主——”
死亡的激光命中了英帕刚刚还骑着的那只马。爆炸掀起的热浪,把英帕震飞、摔倒在一旁的树下——
“——英帕?!”
“——别管我!”英帕向林克喊道,“快带着公主走啊!——走啊!!”
林克咬咬牙,抓起还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公主,冒着雨冲出了马车,奔向树林深处。
他们的身后,几只疯狂的守护者将英帕和其他席卡族的守卫团团围住,发出了致命的激光……
呼……呼……
林克抓着公主的手,不停在暴雨中奔跑着。泥水打湿了公主还穿着的、洁白的祭祀裙。
他们毫无目的地奔向前方。守护者随时可能突然袭击过来,暴雨中的他们也完全分不清方向——即使他们能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但是——哪里又是安全的呢?
所有的古代遗产,全部成为了盖农控制下的武器。那个曾经败过一次的、狡猾的魔王,使用了谁也想不到的手段。王国这十几年来拼命开采的,数不清的古代科技,在海拉鲁大陆的各个角落蹂躏着所见到的一切。
一切都结束了。
——“呀!”
牵着公主的那只手,因为麻木而松落了。林克急忙回头,却发现公主坐在泥水里,一动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克收剑入鞘,蹲在了塞尔达的面前。
“神兽……守护者……反过来攻击我们的这种事……”
甚至那个任性的公主,不久前还偷偷溜出城堡,还只为了好好调查那些古代的遗产。
“没想到……灾厄盖农把它们一个不剩地夺走……”
纤细的手被冰冷的雨水浸没。
“达尔克尔……力巴尔……米法……还有乌尔波扎……一定还被困在神兽里面……”
而神兽就如同守护者正在做的那样,从鼓隆城……利特村……卓拉领地……还有格鲁德镇……从海拉鲁大陆的所有地方——
“——都是我的错啊!”
塞尔达捂着脸哭喊着。
“都怪我没能觉醒封印的圣力……所以盖农才能用那些遗产……”
“我……我到目前为止做的每一件事……!”
“一点意义都没有啊……”
雨中,公主的泪水从林克的眼前喷涌出来——
“所以那些重要的人们!!——百姓们……伙伴们……”
“还有父王……”
“——都被我害死了啊……”
……
“果然,我只是一个……”
塞尔达公主崩溃着,扑向了林克的怀中。
“——哇啊啊啊啊啊啊!!!!!”
林克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在雨声和雷声中,紧紧地抱着痛苦的她,承受着那无法停止的颤抖。
……
树林中,一所孤零零的小屋里,亮起了些微的火光小屋原本的主人仿佛不久前还呆在这里,打猎得到的猎物还在麻醉中昏迷,桌上的热茶还留着淡淡的余温。模糊的窗户外面,雨水从房檐上不停地滴落下来。
炉火的火光,在森林小屋的墙壁上摇晃着两个人的影子。他轻轻地为她盖上了被子。
她的睡脸……令人心疼。林克低头看着塞尔达逐渐沉睡,在这危难随时都可能造访的地方……
但是——说不定——睡一觉醒来之后,一切都会变好了呢?
一切……从这片地狱中,如果真的迎来了好的结局的话——那样的结局会是——?
“……你其实是很贪睡的吧?——我就知道。来,看看镜子瞧瞧自己的脸——怎么样?嘻嘻。”
——那时候的他,还守在她的房间外面日夜守候。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总是不吭声啊?你知道你那样子会让人多么着急吗?明明是随身骑士,你连自己的护卫对象都没法沟通——这怎么能行呢?”
——那时候的她,才刚刚和自己敞开心扉。
“……谢谢你。”
——而那时候……
这时,林中小屋的外面,传来了野兽逃窜的骚动。
……到此为止了吗……
没有任何马匹,已经没法带着这样的她逃走了。
林克拔出了传说中的剑——剑的光泽,似乎因为过度的使用,已经黯淡了下去——轻轻关上了身后的木屋的门。然后,林克向着骚乱出现的方向,走了过去。
暴雨之中,只身一人的勇士一步一步走向前方。
终于——
喂——叛变的感觉怎么样?
明明之前还是研究员手下乖乖的玩具,现在把一切都释放的感觉——会不会很爽啊?
林克来到开阔的平原。在那里,密密麻麻的守护者正一波一波地靠拢过来——
杀害无数士兵,毁灭一整个王国的感觉怎么样?
把所有种族、所有平民轰成肉块的感觉又怎么样?
——我在问你话呢,名为灾厄盖农的怪物啊……
再不回答的话——你手下这些愚蠢的机器,就只能全部变成回炉重造的材料了啊——!!!
挥砍。
爆炸。
挥砍。
爆炸。
这群毁灭了整个国家的守护者大军,在仅仅一把剑的轨迹下,一个接一个地瘫痪着。
如同艺术一般的剑技,如同英雄一般的呐喊,如同奇迹一般的壮举。蓝色的光芒再次闪烁着,将红黑色的邪恶一点一点扫去。
但是——
就算是勇者,也不是不死之身;只要是人,都会迎来自己的极限。林克打倒一台守护者,紧接着又是另一台守护者;无数瞄准同一目标射出的激光,即使能够勉强躲开,也很难躲过爆炸的袭击——就这么一点一点的,林克那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走向了最后的尽头。
哈啊……哈啊……还没完……还没完……
——“够了……!”
!?
“好了……真的足够了……已经……”
这声音不是——
林克几乎都站不起来了。他手中的那把剑也已经破损不堪,光芒也几乎完全消失了。
他的身体伤痕累累,无法动弹,似乎终于快迎来最后的结局。
可是,为什么——
公主会突然出现啊——
“求求你了……哪怕扔下我也可以……你快逃啊……”
塞尔达手心的温暖和颤抖从林克的后背传来。那个曾经面对无数怪物也未曾处于劣势的英雄,也已经再也无法在她眼前展现那艺术般的剑技了。但是,唯有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退缩啊——
林克咬咬牙,撑着破损不堪的剑,趔趄着站了起来。
他只能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但即使这样,林克仍旧把公主护在了身后——即使他连马上就要向自己发射激光的守护者在哪儿,也看不清楚。六足的自动兵器锁定了接下来要抹除的对象,瞄准用的射线打到了林克脸上——
抱歉啊,塞尔达公主……最后一次,我还是违抗了您的命令呢——
作为荣耀的皇家骑士的一员——
作为钦点的公主的随身骑士——
还是……没能回应您的期待呢。
……对不起。
“不!!!”
塞尔达不顾一切地,冲到林克和守护者之间,举起了手——而死亡的激光即将从守护者的眼睛中发射的这时——
那份缥缈的奇迹,终于回应了。
金色的光芒照耀起来,如一道划破黑夜的流星,又如同漫漫长夜后的黎明。光芒温暖地照耀着,在这绝望的一刻赋予了所有人希望。
光芒以塞尔达公主作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那些疯狂的机器,被光芒照到的同时,一瞬间停了下来。红黑色的气雾从守护者的身上飞出,惨叫着消失了。
“这是……我……刚才……”
公主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背。在那里,刚刚发出了这股耀眼的力量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发出金色光芒的标志。
标志由三个三角形构成:
上方的三角,代表力量。
左下的三角,代表智慧。
右下的三角,代表勇气。
封印的圣力——三角力量(Tri Force),终于,觉醒了。
继承了女神之血的公主,她那漫长的祷告和努力,此时终于开花结果。能封印黑暗的圣力,终于回应了她。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如同一颗楔子扎在心口上。是祷告者的虔诚吗?是一国公主的责任吗?还是说,仅仅是想守护自己重要的人的心意呢?……米法那时想说的话,多多少少有点理解了呢……
可是,可是啊,为什么偏偏,到了这时候才——
“扑通。”塞尔达的身后,那个斩杀了无穷尽的敌人的勇者,倒下了。
“啊——?!”
塞尔达急忙跑向林克,把他扶起来。
“不、不要……”
林克拼命咳嗽着,但是——太晚了。连续不断的、高负荷的、漫无止境的战斗,残酷而难以接受的事实和无数生命在眼前的消逝的惨状——各种各样巨大的打击和消磨,早已令他的生命之火危在旦夕。
“求求你,坚持住啊……”
林克望着塞尔达一脸担心地望着自己,拼命试图摆出微笑,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失败了。
“啊!——啊啊啊啊啊!!!!!”
公主的哭声响彻。那曾温暖地拭去她的眼泪的手,此时却无力地垂下。
雨声和哭泣声中,那个成为了勇者的少年,在自己一直守护着的人的怀里——
停止了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