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击退黑暗的剑

作者:留余剩 更新时间:2019/7/21 20:14:42 字数:5288

在继续讲述传说的故事之前,我们先来讲讲一个小小的童话吧。

童话讲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她从小就喜爱各种各样的冒险。喜欢提着油灯走进无人知道的洞窟,喜欢从鹅卵石堆里寻找最美丽的宝物。

有一天,喜欢冒险的女孩碰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魔术师。魔术师告诉她,在一座山上有七个被封印的宝物,如果能找齐它们,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女孩一脸期待地找齐了七个宝物,但魔法师此时却露出了邪恶的真面目,抢走了宝物,把女孩推下了湍急的河水中。

女孩在河水中挣扎着,抓住了一根结实的圆木,漂流到了一座岛上。女孩上了岛,那里的居民热情地款待她,邀请她共进晚餐。女孩吃的饱饱的,开心地望着天空,却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鱼在天空中游动。女孩惊讶地询问岛民,但却发现岛上发生的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梦醒后的女孩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明明生长着夏天的花草、却又不停下着大雪;明明一分钟前还是艳阳高照,突然间又变成了满天星空。

女孩正疑惑着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有另外的自己——喜欢冒险的女孩变成了如假包换的四个!四个女孩手拉着手,一同在这片奇妙的大地上寻找着出口。她们分享着快乐和悲伤,畅谈着见闻和理想——明明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完全不一样。

她们走到一个树洞前,你推我我推你地挤了进去。等她们来到出口,却发现四人又变回了一人,而自己仿佛变成了拇指大小——四周的小草如同高高的树木,地上的果实好比宽敞的房屋。

一只小鸡看见了变小的女孩子,以为是一个可爱的小精灵,开心地叫着跳过去——这却把女孩吓坏了,她不停地逃跑——这时,女孩的眼前却出现了一个小河沟。女孩子灵机一动,摘下了一片草叶,折成了一条小船,乘着它逃走了。

叶子的小船飘啊飘,也不知飘了多久。有一天,四周起了浓浓的雾,女孩在这片雾中小心地前行,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沙漏。沙漏里面还有一辆小火车,不停地发出悠扬的汽笛声。

女孩碰了碰沙漏的玻璃,却发现自己被吸进了玻璃的侧壁,如同一张可爱的贴纸。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却一直不能从那里逃离,只能绕着圈不停地走……却完全没有止境。

女孩……

——够了,请停一停。

这样的故事根本不是什么童话,不对,就连故事也算不上。那个所谓的主角,从一开始就不是“喜欢冒险的女孩”。这个故事是残破的,是缺失了灵魂的,只是粗制滥造的赝品而已——

但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个童话有一种让人熟悉的感觉呢?为什么总觉得童话里的那场冒险拥有令人心潮澎湃的完整的故事呢?那个成为了故事中心的人究竟是……?

温柔而富有勇气,善良而不乏毅力——少了的这个人,是谁呢?那个真正喜欢冒险的人,究竟是——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所以,这个童话也只能像这样残破。】

……是谁?

【但是,那个女孩还在。那把传说中的( )还在。】

那是说……

【你还有许多能做的事。是继承了三角的你才能做到的事……】

但是,仅仅是这样的话——是不行的啊。没有了主角的故事,如同失去了翅膀的鸟儿,是没有办法拥抱蓝天的啊……

“啊啊啊……”

雨中的塞尔达公主抱着停止了心跳的林克。但那份温暖却无法传达。

那个曾经嚷嚷着要成为勇者的、鲁莽而善良的孩子,就这样,以谁也不会责怪他的姿态,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属于自己的死亡。即使天不怕地不怕,即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一旦死亡真正到来,就算觉醒了名为奇迹的力量,也无法逆转这样的事实。

勇者拯救了公主,公主能够独当一面,但是勇者却死去了,魔王也并未被打倒——这样残酷的、不讲道理的童话故事,一定会让竖起耳朵聆听的孩子们哭泣吧。

所以——

“……?”

剑发光了。光芒急切地晃动着,仿佛在拼命告诉公主什么。

“诶?……他……有救……?”

塞尔达公主吃惊地看着那把传说中的剑。从残破的剑身那里,传来了从来没有听过的,远古之语。

这个声音似乎从很近的地方传来,能用耳朵感觉到她的呼吸声——

“林克他……还有救——?”

“——公主!!”

这时,被三角力量的金光吸引的、两个席卡族的护卫从暴雨中跑了过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满地的守护者的空壳,急急忙忙来到公主跟前。

“公主!您没事吧?!”

“……你们听着,现在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

塞尔达急切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她的声音坚强而有力。

“赶快把他带到复苏神庙(Shrine of Resurrection)——在他的生命之火彻底烧尽之前!!”

……

雨……还没有停吗?

……这里是……哪里……我现在——眼前那个骑着马的女孩……是谁……?

……我记得,掩护公主撤退之后,就完全被守护者包围了……之后的事就……

背好像摔断了,左手也没有知觉……好痛。

痛……?难道,我还没有……这样吗……那么,脸上这冰凉的触感……还有这隐隐约约传来的,又是谁的声音呢……?

“……英帕!!”

“——!”

英帕醒了过来。她的身上到处都是绷带,头上还有一块刚刚放上去不久的毛巾。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别乱动,你的左手还没有固定好!!冷静一下,先把呼吸平静下来,再喝点这个——认得出我是谁吗,英帕?”

眼睛还有些模糊,但英帕还是认出了眼前这位一直照顾自己的人。

“呼……呼……普尔亚姐?”

“没错!谢天谢地,你——等一下,你现在还不能坐起来!”普尔亚急忙按下了试图挣扎着起来的英帕。

“我得去——唔……快告诉我——公主殿下她怎么样了?!”

“公主殿下她没事!——倒不如说,这里的人正是因为公主殿下所以才能获救的!”

“公主殿下她……?”

英帕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抬起头来,看到了正在笨拙地照顾她的普尔亚。普尔亚的身后,一些席卡族人正忙着什么,也有一些族人正担心地看着她。英帕环视了周围——熟悉的木制的房间摆设,怀念的能看见树梢的窗口——这里是席卡族的故乡,卡卡利科村。

“为什么我会在这……?”

“洛贝利不知道从哪里把你背到了这里,还说遇见了一个仿佛认识的骑马女孩——但是谁都不知道那种家伙的存在——估计是洛贝利那笨蛋自己迷糊了。”

普尔亚指了指那个一脸沮丧窝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研究员同伴。

“现状到底怎么样了?”

“虽然这周围的守护者被全部停下来了,但灾厄盖农还在为所欲为。直接损伤的地方已经扩大到海拉鲁平原,如果不能阻止的话,这里的沦陷也只是时间问题。”

“活下来的人们呢?各地受损的情况呢?受害者们的家属呢?……”

“这方面的统计还……”普尔亚转过头,看向一边。

“这样吗……那么,公主她……”

“公主说,有必须要去做的事,就一个人前往大森林了。”

“……果然吗……”英帕望着天花板,“公主殿下终于——”

英帕从小就看在眼里的,那个失去了母亲却仍然不断不断努力着的小女孩,终于做到了自己一直以来都没做到的事了。为此,英帕真希望此时能在她的身边,向公主献上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赞许。但是,现在还——

“……普尔亚姐,现场的指挥能交给你吗?”英帕说着,紧紧地握着普尔亚的手。

“……英帕?”

“这里是我们的故乡,我们的村子。虽然我上次离开这里,已经是久得快记不清的时候的事了。但是——能和我一起守护它吗?”

手指间传来了轻轻地颤抖,但英帕的声音却毫无犹豫。

“——那是当然!”普尔亚捏了捏对方的手指作为回应,然后忽地站了起来,“……洛贝利,不要在那里垂头丧气了!我数三声,马上给我振作起来——”

“樱桃啊……你在哪……”

“……二、一——你听不懂吗?!笨蛋!!”

“——别别别,耳朵要掉下来了!住手啊你个疯婆娘!”

“——你骂谁是疯婆娘?!”

——雨,终于渐渐停下来了。

雷声逐渐从空气中消失,但天空中的阴霾仍然没有散去。

“……你不去那里真的没关系吗?”

村外的一棵树下,红发的少女骑着马,问向披着斗篷的男子。

“——咳咳……事到如今,你认为我还有脸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吗?”斗篷男子的声音是狂叫后的沙哑,“我现在,说的不好听一点,可以说是导致这一切的元凶啊……”

“……为什么这么说呢,毕竟你——”

“是的——我帮助勇者取回了那把剑——但是我的所作所为不但让海拉鲁的百万生命全部消失,还直接葬送了整个王国,还使得那个魔王轻轻一动指头,就能拥有最强的古代兵器作为兵力……而这完全是因为过于信任那些机械,犯了小看敌人的错误。我可是最大的罪人啊……”

斗篷男子失神地望着阴暗的天空。

“诶嘿嘿……照你这么一说——从林克手上直接抢走剑的我,又算是什么呢?”

红发少女发出了干巴巴的自嘲。

“……瑟尔卡?”

“别、别这样叫我。名为瑟尔卡的只知道复仇的女孩已经消失了,现在的我是——啊,或许谁也不能是吧……现在想起来,做名为‘樱桃’的女仆,静静的守望在那两人之间,或许是本应可以有的最好的结局吧……哎呀呀……”

“……”

红发女孩的嘴唇间渗出了血。

“但是,这样的结局也……”

“——我还想拜托你最后一件事。”

斗篷男子打断了红发女孩的话

“……如果要我杀死你的话,我是不会答应的哦?因为这样的话,就没人来……”

“不是这样的。难道你以为,像我这样的罪人,落下地狱就是足够的惩罚了吗?”

“……?”

“——这份罪,如果不用一辈子来偿还,是根本不可能还清的吧——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个送到复苏神庙。”

斗篷男子拿出一块小小的、方形的东西。在作为女仆“樱桃”的时候,曾经,用它拍下了他的照片——

“这是——席卡石板?”

“没错……本来我是打算亲自带到他沉睡的地方的。但是,让你来做这件事,似乎比我更为合适。”

“……谢谢。”红发女孩低着头,轻轻收下了这个最后的宝物。

“现在,我会去往其他的村子,力所能及地救一些人——如果灾厄能够结束,他们需要重建家园的话,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他们——这就是我的赎罪。”

“灾厄结束……?”

“嗯……如果是我的学生的话,她一定可以办得到。而在之后,如果一切都安定下来的话,我还会流浪四方,把这一切谱成曲子,交付给后人,让他们不要再犯我犯过的错。”

“……还真是浪漫呢。”

“哈哈,真是过奖了……其实,对你的那首歌我也有一些兴趣……无论再怎么有罪恶感,我这唯一的兴趣,可能还是改不了了——这之后——或许是我多管闲事——你又有什么打算呢?”

“……”

我吗……?

……复苏神庙的水床中,躺着那个她最在意的人。红发的女孩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永远也不会苏醒的睡脸,看着他高高的鼻梁、尖尖的耳朵,和那张记忆里就没怎么闭上、之后却反倒总是不张开的嘴。

她笑了,然后泪水滴落到了他的脸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把席卡石板放好,走出了复苏神庙。一棵蓝色的灯笼状的植物,正在她的身后幽幽地发着光。

——复苏神庙的门慢慢合上——

下一次打开,或许已经是百年之后了。那时候的自己已经……

那么,现在的自己应该做什么样的打算呢?——是和其他的种族一样,忙于修复破损的村子?还是和卡卡利科村的研究者一起,为今后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不,这些自己都不可能做到。自己唯一能做到的,或许也就只是养一群健壮的马儿,任它们在这广袤的旷野之上驰骋吧……

“……我们走吧,艾波娜。”

红发的女孩骑上了她最爱的马儿,在流星划过的星空下,消失在广阔无际的荒野之中……

……

——上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恳求英帕把自己打扮成“席古”时的事呢。但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从手指间传来的安心感,内心的毫不犹豫的感情,还有那从没见过的、引导自己的古怪的小生物。

迷失森林,不,或许应该叫克洛格之森吧。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阳光安安静静地从树梢间洒下,软软的,暖暖的,慢慢的。树木的绿色镌刻到时间的刻度上,不论外界经过了多少的风雨雷电,这里却依旧守着这片安宁。

在神圣的三角祭坛旁边,开着一朵美丽的名为静谧公主的花。它那坚强的姿态和孤独的存在,正如同如今的自己……

“……总有一天,你的主人将会回到这里。在那之前,请你耐心等待……”

大师之剑静静的躺在三角祭坛的中心。

“就像你说的那样,长时间的沉睡会夺走他的记忆……但是没关系的,如果是他的话,我相信一定会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的。”

然后,那颗一直在这里,见证了这一切的德库树长老,询问了正在对剑低头祷告的塞尔达公主:

“海拉鲁的巫女公主哟……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

公主抬头望了望德库树长老,又轻轻低了低头。

“这把剑……大师之剑她告诉了我,有一个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使命……我必须去完成它。”

将复活的魔王压制住,直到勇者再次苏醒。

……但,那会经过漫长的时光。或许长达一百年的时光。一百年后,曾经的繁荣只会化为空寂。一百年后,熟悉的你我也会变作路人。

“真是坚强啊,巫女公主哟……”

森林安安静静地听着公主和树长老的对话。树叶从树梢轻轻上落下,偷偷拿走那无尽的时光。

“德库树长老……在他醒来,来到这里后,能替我传达一些话给他吗?说我……”

“——别急别急……”德库树打断了塞尔达的话,“你想对他说的话,应该亲口告诉他,不是吗?”

红扑扑的脸上,忽闪的眼帘中,微笑着的她。

“……嗯!”

……

那是,我在这漫长时光中也从没有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啊——

之后,巫女公主拿起了大师之剑,把它举到了你面前的祭坛的正上方。然后缓缓地、有力地,将它返还到了台座中。把剑托付给我后,巫女公主默默地离开了这座森林,向海拉鲁城堡而去。为了压制灾厄盖农,公主再一次使用了三角力量。

但是,仅凭巫女公主的力量,只能限制住灾厄盖农的行动。公主在这一百年间一直坚持着,祈祷着海拉鲁的光能再次照耀这片她深爱着的土地。而巫女公主等待着的、能打倒那样的怪物的,无论是从古至今,还是在什么样的故事里面,都只有一件东西——

“……勇者啊,这说的便是你手中的这把、击退黑暗的剑了。”

“……”

德库树的面前,那个相似不相识的人,一言不发地听着德库树长老讲完了一个漫长的故事。

这个故事从河川讲到火山,从雪地讲到沙漠,讲到了如今那遍布海拉鲁大陆的遗迹和废墟,曾有过的一百年前的辉煌。

他静静地听完了这个故事。熟悉而陌生的场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如同璀璨的繁星般的宝物。那些原本绝不能忘记、却一度从手指间溜走的最珍贵的东西。

大师之剑在他的手里发着耀眼的蓝光,他定了定神,踏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一辆摩托车——

“……那么,听完了我这个老头子讲的、又臭又长的故事的你——能不能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呢——虽然这样问有些多余,也有些累赘。但是,再次拿起了剑的你,又会怎样回答呢——”

——

充满勇气的少年哟——

你梦想成为勇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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