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活了十七年到现在，自己从来没这么颓废过…
——打市赛突然拉肚子的时候也没这么颓废…
——何苦呢…
他很疑惑。
又不是自己杀人…自己明明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还白挨了一顿打，尽管打自己的家伙们到头来都悲剧透了。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像先前说的一样，纯粹当做寂寞少年的发泄而已…
不过，安慰，也只是安慰而已，自我安慰更是收效甚微，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再怎么废话也还是那个鸟样子——
倒霉。
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居然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一群没脑子的混混，还莫名结下了梁子。
只是，只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算了！！
他也不想再去多纠结那些已经成为『事实』的东西，因为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他最讨厌历史课了，在初中他就发现，历史老师只不过是一个老爱打马后炮的饭桶。
分析什么的，说是给后人启示，这纯粹放屁啊！如果真启示到了，那现在的人类不就都十全十美超级赛亚人啦！
明明分析了那么多战争会使地球人蛋疼，欧美那些**还是不顾一切地对着石油大打出手，就完全不会考虑，打战浪费的钱，够他们买多少石油啊！？
李莫桐这样想着，内心的狂热却还没来得及散发出来便如陨石掉到地上前就被大气层烧没了似的没了生气，最后，也还是犹如行尸走肉行径在昏暗的小巷中。
这里，是连政府都不愿多去管辖的那般贫弱，垃圾很随意地堆放在墙角长久没有去清理，积雪深厚，行径之印更是成了这片尘埃之地的奢望。
唯有少年，正一步一步、步履蹒跚地开耕着这处女地，留下一片孤独的鞋印，或深或浅。
他觉得这里很配自己。
同时，他也喜欢着这黑暗——
很能帮助平缓心情。
所以，他走得异常缓慢，感受着自己沉重的心跳。
每一步，心情都在得到安抚，每一步，肌肉都在得到舒缓。
呼——哈——
深深地将胸腔内的污浊吐出，又重新吸入那些冰凉，勉强，自己终于将那朵朵红莲和满目的狰狞从脑中抹去。
——尽管，这只是暂时。
自扣动第一次扳机伊始，自己就就知道，这将一直陪伴着自己直到永远。
——如果能失忆多好？
李莫桐也不是没做过这件事。
在最初的那月，每晚复苏于耳的哀嚎几近让他撕心裂肺，他也想着失忆，于是一天，他愚蠢地猛然将脑袋磕上墙。
——太蠢了。
他笑笑，百般无奈。
在那后，他住进了医院，被确诊为轻微脑震荡，只是自己不仅没有忘记那些，反而记得更加清晰更加强烈，甚至有时终于平缓了些，洗漱的时候看见镜中自己的额头，又会想起…
最可笑的在于，他因此忘记了自己银行卡被自己放哪，不得不去挂失，遗忘的钥匙，也不得不让房东给自己再配过一把。
虽说那次躺在床上，脑中除了更加明确的罪恶外，他还有些一份期待——
『这次老爹老妈会来看我的吧？』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停下了步子，摸出手机，界面仍是先前的那条短信——
『儿子，圣诞快乐！』
依如当时住院，于深夜收到的短信——
『祝早日康复，我多打了些钱到你卡上，多补补。』
——也只是钱么…
半夜，他痛哭着。
——好歹老妈也打了个电话慰问啊…
——天朝的国际长途难道就贵得连电话你都不敢打一个么！？
一时间，少年明白了些什么，当初老爹，选择让自己来现在这所特殊学院就读的原因——
这里连家长会都没有！
好一会儿，他才再将暗却的屏幕重新按亮，然后快速地操作着，麻利地将短信拖入了垃圾箱。
又如以往，将一切都当做没看见，没发生就好…
…现在，我得去打CF了，嗯！
——天气好好…嗯！
抬头看着乌云密布无一丝星月的天空这么认为。
而事实…这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自己总是很擅长这样演独角戏，因为一切都能简单的受控于自己之下。
而也因此，在和他不了解的那些人相处时，都会有着不自在。
——不懂该用什么表情去和别人说话。
——就算用对了表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
——即便做对了动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就这么成了朋友圈子中一个可有可无、只是一昧傻笑伫在一旁的听众。
如此，勉强的维持着这微薄的关系，以免真的完全孤独。
也拜之所赐，他才能投身于拆卸、组装那些身为私特的老爹的旧装备。
也是因此，他才能达到现在，远远强于他人的能力。
在别人看来，他简直是个枪械天才，也只有他才知道，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天才，一切表现在外人眼前的才华，全都缘于一个小鬼年幼的寂寞。
正所谓，『任何一件事物都具有它的两面性』。
李莫桐在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名学生私特，并愉快地渡过了一年的时间后，负面性也逐渐开始浮出水面——
成为私特后的，罪恶的必然。
到此，他也终于明白了世间普通人提到自己『这类人』，或看到『这类人』时大多显露出恐惧的缘由。
——要是我在街上遇到一个移动火药桶的话，我想原来的我也会和他们有些一样的反应。
不能怪他们。
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做私特了。
很快就能得到解脱。
——如果成了那个女孩…
——很糟糕。
他如是想。
也确实，私特，本身就要做到对生死的冷漠和杀戮的习以为常。
如果自己未来，真的成为了私特，那必然将不能离开枪械，更不可避免的需要再次扣下扳机。
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还是早点脱身的好！
——趁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还来得及！
一时间，他感到无比释怀，因为他终于将得到解脱。
——干脆明天就递交退学申请吧！
——嗯！
心情愉悦，甚至连冬夜的寒冷都变得温暖，即便是路边杂乱无序的啤酒亦破烂，都变得像是艺术家眼中的绮丽美妆。
空中，不住飘散着碎碎的雪花，少年仰着头欣然地接受天空的葬花——
即如葬送过往。
只是，事与愿违，这一切都太迟了…
或者该说是，『天命』？
命中注定不得解脱。
雪夜之间，华灯初上，少年仰着头，视线逐渐定格，脸上好不容易浮现的笑容也随着那伴着突然乍响的枪神极速下坠的不明物而扭曲——
在他眼前，一个黑影成几何倍数自遥远而近，变得越来越大。
然后随之重物落地特有的闷响，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黑影就已伴着四处飞溅的雪花及玻璃屑平躺在了眼前。
——玻璃屑？
他伸手摸下刺得自己有些疼的极小玻璃碎片，好一会儿才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于是慌忙上前确认——
「……」
一时，他僵住了，眼前所见之物，吓得他顿时想猛抽自己几个耳光，然后就能从床上爬起来，摸着自己狂暴的小心肝说『亲爱的，别怕，这只是一场梦而已。』
不过，这显然不能，像是放弃了般，李莫桐站在像是一堆破布似的黑影旁俯视着。
不，不应该说是一堆破布…这是人啊…
他咽下一口口水，徐徐蹲下——
…诶？
…好面熟
于是，他带着疑惑将挡着那人脸上的手臂挪开——
『嗯呢，对了，金丝猴！最后送你一句话好了，其实，在你做思想挣扎的时候，还不如直接动手的更好。』
李莫桐一愣，没想到，眼前之人，居然是半小时前才见过面的女生！
居然会以这种形式再度相遇…
李莫桐感到很可笑，又很无奈，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确认少女的生死。
好在，没死。
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一天之内两次撞上『人生，就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你在里头。』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会杀了余光中的。
到头来，他还是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地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像个正常人面对突然状况一样惨叫，所以他发疯似的叫唤起来，随即，又立即停下。
——叫毛啊！？
自己制止住了自己。
冷静下来的他，又迅速确认起女生的伤势——
枪伤…
嘛…运气不错。
女生虽然几乎受了致命伤，但还尚存一丝气息，只要能及时送往医院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于是二话不说，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从插在裤腰间的枪套中抽出属于自己的那把意大利伯莱塔公司产的92F式手枪——
从还在溢血的伤势来看，中弹时间应该和坠落时间差不多…
——也就是说，凶手也应该还在这附近…
然后是…
他瞬间打开保险进入战斗状态，以枪脊瞄准具为视焦，默默移动着枪把在楼宇间寻觅。
虽然，他一向害怕着握枪的自己，因为那会勾起自己第一次杀人死的回忆。但是，一旦握上了枪，他那怂到爆的内心就像更换上了全新的燃料装备，瞬间就被自信所填满。
——没有带弹夹，子弹只有枪内的15发，不过对于自己来说，只要发现目标，对方就没跑了。
——甚至，也许只要用一发就足够了。
他有着这样的自信。
主要也是，就算是私特，也没人会随身带多余弹夹的，何况即便是任务，以『越多越好』的心态带了太多的话也只会给行动带来不便。
再尔，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
『子弹不能飞出膛口命中目标的话，那也无非只是一堆废铁。』
Found。
很快他便锁定了那破碎的窗口，以及窗口那应该是凝视着这里的人影。
然而，于此同时，一道火光自那窗口崩裂，随之干净利落的爆炸声传来，接着就是感觉什么东西擦着面庞飞过，火辣辣的疼。
他没去查看，因为只要再一个不注意，下一颗子弹也许就会要了自己的命。
没错，是子弹，刚才飞过去的也正是一枚子弹。
射程远远超过了200米，却能如此精准地命中，虽然没能爆了自己的头，但这，绝对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就算是杀手，也是开了上万次枪的水平！
——伯莱塔92F，初速375，有效射程50，照这样，不在攻击范围…
不过，即便是在射程内，他也不会去消除对方就是。在一瞥那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生后，他眼睛一亮，不自觉的，笑容涌上嘴角。
不再顾虑脸部的疼痛，重新握紧手中即为武器又为防具的枪。
虽说负了伤，但这并无大碍，不仅如此，反而可以说，疼痛更利于自己集中注意力。
虽然看不清对方，但他相信，既然对方不愿离开，那TA就是在等待机会，且，TA没有及时逃走而是选择寻求自己的破绽，那么说来，现在正躺在自己身后的女生一定有着对方非杀不可的理由！
——呼…有意思了…当做还人情好了。
一步一步，不露破绽地挪到女生旁。
一阵锡罐声。
不小心踩到了。
火光乍现，对方开了枪。
按理说，自己肯定完蛋了，不过…
砰！
简单有力的声音。
枪把因后座力轻轻一跳，将子弹送出枪口，下一秒，两枚子弹掉落在雪地里。
好！就是现在！
趁着对方发愣的时间，他一个鲤鱼打滚，卸下女生身上的烟雾弹抛向空中，并一枪击碎，烟雾立刻充斥在楼宇与巷道之间。
——OK，解决。
战斗告一阶段，李莫桐放下枪，对自己不需要伤到对方就能遁走的方式感到很是满意。
在烟雾弹的掩护下，无风，自己最少有一分钟的时间可以带着女生逃跑。
然而，下一刻所发生的却远远超过了他的意料——
猛然间，一阵枪响，正打算先行抬起女生逃走的他只觉得背部一股剧痛如核爆般炸开——
一顾凉意越过胸膛，弥漫…
低下头…
——啊…给打穿了。
不解地低下头去，只见自己的胸膛正霍着一个鲜红潸潸的窟窿，地面，积雪也被自己的温热所染红。
——怎么做到的…
看着绯艳的双手。
——这才是真的开挂吧…
少年如是想，意识却不再乐意继续为他提供服务。
伴着心内脏的损坏，血液的飞速流失，意识也迅速衰竭着，于最后，微弥留之际，他俯身看向怀中之人——
娇嫩的皮肤，和积雪一样美丽，诱人的粉嫩双唇，即便是在现在这个情况，自己也恨不得驱着**咬上去…
——明明，挺可爱的诶…
——下地狱就让我去下不就好了，何苦呢…
——哈…这下把命都搭上了…也好吧…嗯，记得，清明节要帮我上香啊…
于是，视野溃散，天旋地转。他只觉嘴唇粘上了什么酸甜的柔软，还有淡淡的蓝莓香——
以及，冰凉柔弱的什么绕过了自己的脖颈，随之，便传来了一次轻微的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