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月,秋风萧索,她独坐院中。
秋风见凉,她回屋加披一件衣裳,继续回到院中枯等。
期间绕到厢房,轻步掀开竹帘,瞻儿在榻上睡梦正酣,她看着瞻儿与他父亲相似的面庞,不知为何悲从中来。
月落中天,四下无人,她也无事不觉低唱: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
里中有三墓,累累正相似。
问是谁家墓,田疆古冶子。
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
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
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马蹄声,紧跟着一群人涌入门中,他们全身披挂着沾满鲜血的盔甲,为首一人相貌俊朗,她认识他,那是丈夫的学生,姜维,姜伯约。
他于此时出现在这里,她已经猜到到底发生什么事。
她闭上双眼,仰面朝天,也不接下对方递过的信函,而姜维早已跪倒在地,泣不成声,良久,身后传来孩童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只见瞻儿睡眼朦胧的站在那里,显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快步走向瞻儿,搂着他回到房中,任凭姜维等人如何呼唤,她却紧闭房门。
天亮之后,将士们依然跪付在庭院里,这些久经沙场的男人们哭的像个失去了亲人的孩子一样,而皇上的使者也在此时赶到,姜维强忍悲痛轻轻敲打房门,片刻之后,瞻儿推开房门从里面走出来。
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她却消失了,仿佛五丈原的秋风将她一起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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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犹记得:
他说,复兴汉室,归隐隆中;他说,除灭曹贼,躬耕南阳;他说,东和孙吴,复还荆襄;他说,赤壁火起,大业已定;他说,入主益州,辞官还乡;他说,拔取汉中,汉室将兴…
奴一次次相信你,你一次次欺骗奴。
人道你忠肝义胆,鞠躬尽瘁;
人道你智冠天下,算无遗策;
人道你言而有信,死而后已;
人道你严人严己,廉洁自守;
你自比管仲乐毅,他们说你不下伊尹姜尚。
奴宁愿你不如他们所说,但奴却知你言行合一;
皇上称你为仲父,瞻儿却为你战死绵竹;
将军视你为亲弟,子瑜却与你生隔万里;
没有人比奴更懂你,没有人比奴更知你,当珠帘挑起的一刹那,奴以为自己当真是全天下最幸运的女人,当你雄姿英发,辅佐主上复兴汉室的时候,奴真以为奴没有看走眼,当奴怀胎十月,你却在前线运筹帷幄的时候,奴第一次期望你不是你,当星落秋风,五丈原悲空的时候,奴宁愿今生未曾携手于你。
如果生命中没有那个名字,多好。
如果没有你,汉室少了一个忠臣,先主少了臂膀,陛下少了宰相,如果没有你,将士们少了主心骨,百姓们少了再生父母,如果没有,天下会是如何寂寞,乱世将变得如何无情,如果没有。
全天下,大概只有奴希望你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出现在奴的生命之中。
你,诸葛孔明,如果从来没有走进过奴的这个“阿丑”的心中,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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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展四肢,发现异常的无力,眼皮沉得不能再沉了,怎么睁也睁不开。
“这孩子也太丑了吧?真的是我黄承彦的女儿吗?”
这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只是比起记忆中的要年轻一些,远没有那么浑厚嘶哑。
“不喜欢啊?不喜欢扔了呗!”这个刻薄的声音更加陌生,却也更加让人怀念,她意识到这是抱着她的人发出的声音。
虽然嘴上如此的刻薄,但她的动作却如此温柔,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还轻轻哼唱着催眠的歌谣。
“‘风儿轻,月儿明,树叶摇窗棂……’”
“不不不,夫人,你这是什么话啊!我也就是说说玩笑罢了!谁敢欺负阿丑,我第一个跟他拼命!”
“有你这么开玩笑的嘛?真是!再说一个姑娘家的,你给起个小名叫‘阿丑’,这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嫁什么人!我的姑娘我要养一辈子!”
“你啊,净说胡话……”
这时候,一丝光亮折进了眼底,她突然就睁开双眼,似乎是被她突然圆睁的双目给吓到了,眼前的男女露出错愕的表情。
“哎呦呦!阿丑醒了??”黄承彦慌忙把她从母亲怀里抱起,在胸前来回摇晃,他一脸宠溺的表情。
“瞧你,这孩子刚刚才被哄睡着,都是你丑啊丑的给吵醒了!”
阿丑看看眼前这个一脸傻兮兮的男人,还有那个年轻貌美,却又有点严厉的女人,突然之间,一股无可自抑的惊喜涌上心头。
爹爹!娘亲!好想你们啊!
她想大叫,却发现她喜悦的叫声化成了一声啼哭,她竟然不能自制大哭起来!
而且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不是大人一般的哭声,而是婴儿那样的无可控制的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
爹爹慌了,连忙抱着来回踱步,却怎么也不好用,母亲一边埋怨一边把她从爹爹怀里抢过来,抱在怀里撩开衣服给她喂奶。
那甜美的乳汁进入她的喉咙的那一刻,她也奇妙般的冷静了下来。
年轻的爹爹,年轻的娘亲,还有这熟悉的房间。
奴,真的成功了!她在心里狂喜的呐喊道。
折腾了好一阵子,父母见她睡了过去,就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可是等父母刚走,她却又睁开眼睛,然后用绵软的双臂撑起身体坐起来。
她试着平复激动的心情。
“啊啊!”
尝试着说话,可是果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似的。
算了,她很快就放弃了。
她抬眼看向窗外,爹娘正在庭院里说着什么,爹爹就像记忆里的一样,在娘亲面前,永远都是那副窝囊样,他这辈子只违背过一次娘亲的意愿,而事后,他却为此后悔不已,而娘亲却觉得他做的对,那就是把她嫁给了那个人。
那张面孔涌上心头,她拼命摇头试图摆脱他的身影,但好像效果不大的样子。
那个死鬼,真是奴的冤家!
她抬头看向天空,此时正是夜间,深蓝天空上遍布星辰。
一见及此,她喜上心头,真是幸运!
她用自己的丰富的星象知识结合自己的生辰八字推算现在是何年何月,没费多少功夫她就算出,此时正是她两周大的时候。
果然,她回来了!
她的人生成功的重新开始!
她发誓,再也不要成为那个人的影子,她要彻底的摆脱他,她不是丞相的妻子,不是将军的母亲,更不是那个为了衬托大汉最伟大的男人的丑女人。
她是黄阿丑,不,她是黄月英,大汉王朝最聪明的女人,从今天开始,她将开始新的人生!
她心潮澎湃的时候,一颗流星却从天空划过,突然之间心头一紧,月英没来由的闪过秋风萧瑟的五丈原,那个人临终时候寂寞的身影,情不自禁悲从中来,差一点再次嚎啕大哭(似乎婴儿没有别的哭法。)
她强忍着不去想,没错,那个人已经和她无关了,她再也不要经历那些事情,她可是大汉朝最聪明的女人,就算没有他,她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她发誓要改变自己的人生,虽然此时此刻,她只是个婴儿,但是在回来之前,她就已经做了周密的准备。
之前,她因为无聊,读遍了那个人所有的藏书和手稿从民间搜集来的黄巾军首领“天公将军”“大贤良师”张角的手迹引起了她的兴趣,特别是里面的“七星续命”和“将星召唤”法术让她尤其感兴趣,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进行研究,这对她来说当然只是小菜一碟,很快就把张角的法术全都吃透了,还把这两种法术加以结合改良,最终竟然创造出了一种新的逆天法术,她称之为“返世归真术”。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法术,理论上,如果成功施术人会以更年轻的姿态穿越回过去,但是却不能控制穿越回多远的过去。
在这次之前,她试验了十七次,每一次都是在他死之后,她的初衷本来是为了能避免他的死亡,而且每次穿越也的确仅仅是一两个月,最多一两年前,可是到头来,她却都失败了,到了第十次,她已经认识到,星落秋风五丈原的命运是注定的,任谁都不能更改,因此她改变了主意,只为自己而活,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每次穿越都只是到他去世前的一两天或者一两周,只是让她一次次经历那痛苦的时刻,直到这次,她真的纯约会了一切的开端,她自己人生的开始!
这一次,无论谁在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让命运的红线和那个南阳的村夫牵扯到一起了!
她要用自己丰富的法术以及机关术知识,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闯出一番名堂来!
法术自不必说,她真正的杀手锏,是“机关术”。
所谓“机关术”,是这个时代尚未存在的技术,它诞生于黄巾之乱,可以说是科学和法术的结合体,当世一等一的人才们对其着迷至深,但是却没有谁能完全吃透其奥秘。
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