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珠儿与那个外号“麻雀”的人谈了没多久。看到他们走回来，我们只得停下交谈。
可惜被她这样一打岔，我脑中隐隐约约的灵感立刻消失无踪。
之后教官又讲了些什么，我只听了个大概，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回忆和阿苏有关的事情，总觉得忘记了重要的线索。
下午过半，大家就解散了。
凯丝汀一秒都没多留，立刻带着她的侍从嗒嗒嗒地离开了。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磨蹭了一会儿，也一同回宿舍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妹在这个原本只有男生存在的小团体里已十分自然，仿佛本当如此。
走到宿舍区里，周围人来人往。新生们忙着把行李搬进去，我们这一届则要在明早集合之前整理好行囊，随同那些军官离开学校。虽然时间紧迫，但在草坪上仍然有许多同学把不需要的家什摆出来贱价出售，俨然成了个热闹的跳蚤市场，记得当初我和卢卡斯也从前辈那里淘来了许多旧货。不知道那些旧货在之前被倒卖过几次呢？现在拿出来卖的话大概还能利用一下剩余价值吧。
因为父亲严格而又放任的教育方式，我和卢卡斯的可支配资金少得可怜。虽然顶着所谓“贵族”的名头，但和凯丝汀对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
“抓紧时间吧。”卢卡斯说。看上去他脑子里已经有了那些物件的估价表。
“本大爷没多少东西，明早起来再收拾也行。”帕特无所谓地说。
他的猪窝里除了学校提供的桌椅床铺外几乎没有任何自备物品，当然满满一地空饮料瓶和酒瓶不在此列。我想他明早左口袋里揣个肥皂，右口袋里放个手机，胸前插着牙刷就可以出发了。
我们在路口随便说了两句道别的话，各自离开。
在宿舍门口我与两个搬着大纸箱，看上去是新生的女孩擦肩而过。那一瞬间，不久之前的某个场景在脑海中闪过，心跳都为之一顿。
几乎在一秒内我就掏出了手机，把通讯录翻到D，拨出了电话。
听着漫长的“嘟——，嘟——”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呆呆地看着宿舍的主门和那两个女生离去的背影。
十几秒后，对方接了电话。
“多萝西！”没等对方开口我就急促地喊道。“有没有可能阿苏和佩特拉是认识的？”
对面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在学校受袭前一天的晚上，我在这里曾经远远地看到了阿苏和一个酷似佩特拉的少女。但那时我既不认识阿苏，也没能看清那位金发少女的相貌。再说了，那女生看上去绝不超过二十岁，怎么可能是大我接近十岁的大姐呢？
但这一切现在已不成立了。
如果佩特拉和“火光”有关，凭借千奇百怪的魔法，她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都不奇怪。
这与阿苏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呢？一瞬间有已数种可能性在我脑海中组合出来。
“奥兹学长，你先别说话。”不愧是学妹，一瞬间就冷静下来。“我能‘听’到学长你的意思……我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再详细讨论。”
“啊，好的。”
我听到学妹似乎和另外的女生说了什么，然后就是一阵杂音。
过了约两分钟，我身边路过了十几个学生，电话对面又传来了学妹的声音，还混杂着旗帜在猎猎翻飞的声音。
“我在天台上晾衣服的地方，这里人很少。”学妹解释道，她的声音十分沉重。“原本我们只是怀疑她是否和其他组织有关，但没能想到是竟然是他们。如果他们拿到了那种技术……”
那种技术？
“一种被称作‘人工魔族’的技术。简而言之，就是通过特殊的方法破坏人正常的精神状态，让他们处于危险的临界点，平时表面上看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一旦受到刺激就会转变。现在看来，阿苏和卡梅森两兄妹不正常的精神状态都是这样造成的。简而言之，就是能短时间内大批量制造魔族的技术。”
那是什么啊，也太不人道了吧。
“哼，人道？只要能补充兵员，他们才不管人道不人道呢。”学妹不屑地说。“原本这个技术只掌握在某个小型组织里，并且相当的隐秘，几乎未曾被使用过。后来军方无意间得知了这种技术，并发现了它所带来的巨大的潜在威胁，于是决定秘密地将这个组织扼杀在摇篮里。但是最后关头出了岔子……”
“怎么了？”我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单是听着学妹平淡的叙述，我已能想象出这之间所产生的冲突与鲜血。
“在被逼到绝路时，他们的首领决定用公开‘人工魔族技术’作为条件来要挟军方。但是谈判失败了……或者说没能开始。他一出现就被狙击手干掉了。”
“干……为什么？”军方的指挥官是傻子吗？
我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说出声来，赶紧向没人的角落走去。
“不是军方，是其它魔族。这之后尽管军方下了很大力气弥补失误，但是‘人工魔族’的技术依然泄露了出去。有好几个小型组织收留了那个组织的幸存者并获得了这种技术，仅仅几年时间规模就扩大了几倍……如今这个技术被‘火光’得到，恐怕战争就要来了，只是不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战争？！
尽管学妹诉说得既快又不够详细，但平静表面下的尖锐刀锋已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
“很遗憾，事实如此。魔族的组织要发展壮大，最大的障碍就是很难找到新成员。一旦得到这种技术，‘火光’与政府军队的实力平衡会被迅速打破，然后……”
“然后是全面战争。”我接口道。
话筒两边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末了，我深吸一口气说：“快打给你姐姐吧。”
对面隐约传来短促的道谢声，接着就变成了忙音。
黑色造型简洁的高跟鞋敲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有节奏的短促的响声。女军医爱尔菲轻快地拐过走廊一角，推开木制的办公室门。
“下午好，罗伯特，津珠儿。”
外号“麻雀”，真名为罗伯特的男人对她点点头，算是回应。津珠儿则大马金刀地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一脸不善。
“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打听下目标的情况咯。”她讲话的节奏干脆，但声音里却透着一丝甜腻。“毕竟关系到我们大家的前途性命嘛。”
“你还真相信那本破研究笔记里的东西啊。”津珠儿讽刺地说。
“很神奇不是吗？历史学家在废纸堆里挖出来的零散记录，配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所得出的却是真理，数千年的脉络都随之清晰起来。啊，正如作者所说，‘哪怕是一个半腐朽的历史研究者，也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
“无聊！荒诞！如果有这个闲心还不如多练练枪法。”
“津珠儿。”罗伯特打断了她的话。“我们现在处于劣势，任何力量都不应放过。退一万步讲，这是中央的指示，必须无条件遵守。”
“况且它比‘人工魔族’更加强大。那东西可不太适合我们。”爱尔菲接着说。“太难以置信了……竟然有人的身体里还藏着这种力量。能推动停滞近百年的秩序魔法再次发展，能创造新的奇迹和规则，真令人神往啊。”
“恶心的女人。如果莱内克家的人知道他们的男孩也是你的目标，恐怕会把你剁成碎肉吧。”
“莱内克长官不会这么做的。”罗伯特死板地说。“他是军人，服从命令才是第一位，即便要牺牲自己的儿子。而且上级也给予了补偿，他伤愈之后就调职到中央军去。”
“他不会，但是她会。”津珠儿紧盯着爱尔菲说。“曾经的莱内克队长。”
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过时的旧闻就不用提了。那女人是死是活你都不知道，说不准早被‘火光’剥皮抽筋了。”她突然转身出门去，用力合上的木门发出了巨大的响声，把灰尘都震了下来。
“你不应该称呼叛徒佩特拉•莱内克为队长。”罗伯特说。
但是津珠儿根本不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