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街上,潮冷的空气遍布着,地上还残着许多的纯白色水洼。
当然不止的,是那尘灰和碎渣。这时,径道而过一辆越野车,从那地上散乱的杂碎上碾过,劈啪作响,水向四周溅落。
在这街上,这可能就是唯一的动态了吧?毕竟,两旁的楼中,要么是用木板死死钉住窗户,要么就是被一挞封条包裹。
毫无生机可言,也许是外面寒冷的空气渲染而导致的吗...我不知道。
灰暗的视线,仿佛让整个车内都消沉了下来。不知怎的,这一路上,并没有多少语言的交流。
坐着的人,也都是一眨不眨的直直望着窗外,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真是想不到呢,这里也曾被披着‘繁华’二字...”许久,终于有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而显然,这个声音就来自于我。
虽然我不是话唠,不过我是真的对这股压抑深感不适。
“...”不过,车内并没有回应,仿佛就如同死寂的海上偶尔来了一层波浪似的,根本就是可以随意忽视的东西。
我微微叹了口气,目光继续凝聚在了窗外。
原本以为不管是何处的日出都会是万般的耀眼,但我想,是我错了,而且错的太过幼稚。
那一抹白光,并没有让我联想到什么鱼肚白。而是那在风暴的天气中,徒然看见飘飞的白色雪花一般,让人绝望。
暗灰色加上白色,我可以说是又离“灰”近了一层吗?
摇了摇头,终止了我奇怪的幻想。
随着车辆的缓缓深入,逐渐告别了这萧条的外围。
但是,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或者说,更糟吗?
地上不再是什么尘土碎渣,而是处处可见的,断裂的木条,弯折的钢筋,零落的玻璃渣和...早已被冻得深紫的血迹。
仿佛是经过了暴乱一样.....不,这就是一场暴乱的残局。为什么?因为那墙上被撕碎的标语和墙上那磕磕巴巴的洞眼或者凹坑足以说明一切了吧?
就算我真的看不懂乌萨斯语,但是那些为文盲所设计的图画以及煽动性的标示和将政府的标志用斜杠摒除的木牌,我想以及足以充当临时的教材了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必然知道我就应该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对于这种万物必循的规律,没人知道该说什么,也不会有人想说些什么...
是怜悯?同情?支持?反对?抵制?憎恶?...那得去问他们,身后的那些手。
车身慢慢驶过,那石牌上刻有“纳兹尼哥罗德中心公园”的地方。不过,我是一点公园的样子没看出来。那些长椅全被翻转过来,像是充当着掩体一般的角色。中央的花坛喷泉,早已枯竭,里面剩下的东西,我是没看清楚。只不过周围垂下的那些塑料盒和偶尔露出的塑料瓶口,已经能说明什么了吧。
而且我能看到,这地方的中心倒上铺上了几十顶帐篷,或者说是...几块纸箱皮拼凑而成的...“房子”?不禁让人思考起来,这样的天气里,那些“主人”该如何在那小窝之中艰难的存活下去...望着那一动不动的帐篷,和上面倒悬着的小冰条......莫非...我摇了摇头,不想再想下去什么。
车辆渐渐驶过,只不过速度肉体可感知的降了下来。仿佛遇到了什么些障碍...
是得转弯了吗...随着视角与车窗的调转。才让我得以看清楚,这暴乱的冰山一角...
原来是一大堆的破旧轮胎和一些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石块挡住了去路。里面虽然被稀白的雾气隐隐围绕着,但那根倒塌的电线杆却是依旧显眼的存在呢。在地上随处倒下的路障和警示牌像是被玩坏的玩具一般随意丢在一旁...
转过了这个街角,我能看到的也就刚刚那点儿,只不过我想,现实往往会比我所见到的,更加惨痛。这,是否能算作是我的一份可悲的幸运呢?还是更应该说是...侥幸?
我想不明白,因为我从来没有经历过。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现在。
拐进的地方,是这座城市的中心商业街。刚刚车小停了一下,我也有了余力好好观察。
进出的地方十分简陋的样子,几个木制栅栏上缠着破旧的铁丝网,和旁侧的三位身着军装?但仔细看应该是这里的警察之类的,拿着盾牌和警棍看守在这里。虽然他们看似包裹的严严实实,但是那细微的缩脚和抖动依然引起了我的注意。本该威严的警察却打着寒颤,虽然我知道大家都是人,这很正常,不过,那么严实的包裹居然还会感觉到冷...吗?
这里的里面还有一个独立的铁皮哨站,里面坐着一个与其他三个人打扮有些差别的人,腰间别着一把长刀,从那哨站里走出来,然后叫我们停车。
司机(当然也是我们的干员)出示了相关的证件后,他才让那几个士兵过来抬走栅栏放行。
让我注意的,是他那顶有着乌萨斯徽章的皮大衣、军帽以及那嘴里快要熄灭的烟。给人一种这才是军人的错觉。和刚刚的三位截然不同。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动,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整齐和看着就十分保实稳重的衣冠了吧...
车辆又慢慢的开始行进了起来。
果然,到了这里面总算是真正看到了所谓“城市”二字应该有的样貌...超过五层的楼房...商店...小酒馆...这些终于开始在街道的两旁显现...可是,光有着一副空壳,里面却是早已经搬空。服装店里只剩下了匆匆拆除后留下的残疾的模特人偶...酒店的外面则是被木板死死封住,连一丝缝隙都看不到。那些看起来高档的餐厅、酒店等等无一例外的都在那厚重的玻璃门上粘贴着“暂不营业”的告示。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在说,经济以及赚钱什么的,对这里的人丝毫没有影响?还是说,这里的人早已对经商失去了希望?
不知不觉,我的手悄悄搭在了车窗之上,隔着这一道玻璃,上面被外界的低温感染着,尽管车内的空调温暖,不过也蔓延不到心中。
均匀的气息在口中不断,证明我还活着,没有像这里一样。
嘴里想要吐出些什么,可也半天编造不出一个字。
我承认,此刻,我只想尽快到达目的地,早些结束这无意义且令人心寒的地方。
正当我这么想着.......窗外,突然一个巷子里,传来了少许暖黄的光亮。仿佛是像慈爱的天使和上帝的使徒降临人间,播撒光明与温暖似的.......周围的雪,似乎被它所融化。
那光直直的射在车窗之上,突然的光亮也使我的眼中一片茫然。但是我仍然隐约的看到了。
看到了那间唯一的光亮,是一家酒馆,里面坐着许许多多的人,看起来...好吧,我看不出来。
只不过,刚刚的那一刹那间,我的视线竟然和里面的一位女士相对。
一只手倚靠在门上,一只手端着玻璃杯,里面存着深深的啤酒。那棕红色的头发和头上一只半残的熊耳朵...腰间挂着的一柄长刀,穿着看似厚实的加绒皮夹克...以及,那和我对街相视的棕黄色眼瞳...眼中则是充满了惊讶。
我的目光紧紧贴在窗上。随着车的缓去,逐渐的,那抹唯一的光亮消失了,整个世界好似又落在了冰冷的穴窟之中。
那......是什么组织的据点吗...难道是与罗德岛有着同样性质的什么组织吗......
我不禁思索了起来。果然呢,无论身在何处,反抗的声音是绝对常在且必定会存在的。
但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所反抗的究竟是什么就对了...
还有差不多十多分钟的路程。我已经不想再看了。因为已经够了。
哦,对了。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此次是我作为“博士”的第一次远途的任务,而且,也是在游戏中从未体现出来的。
这个地方游戏里反正是没有,而且貌似这里正在发生暴动。当然,原因也是十分的简单,不要忘了,这里属于乌萨斯的地盘。能在这里闹事的,我想各位已经明白了。
出行任务的是我和凯尔希两人,阿米娅则是负责在罗德岛临时管理。
反正自从凯尔希上了车后就没说过话。车上的两名近卫干员也是属于那种比较沉默的属性。
真就直系克制我呗?
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正想要闭上眼睛小憩一番......
!突然,整个车体迅速向前重重倾去。
正准备小憩的我也是突然被这急刹车差点从座椅上震下来...
我正在扶着头思索着怎么回事,眼睛也随着望向窗外。
突然看到,车的前面,似乎有个人似的坐在车前...
凯尔希也是用手拉住了车顶上的扶手,眼神凝视着外面。
我抢先一步下了车,毕竟我是非常不情愿的在这车里面呆了。速速扒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嘶——!”一阵寒风正中我的面门,如同刀绞...我一步步来到了车前,这时候,司机也下车查看。
......是......小孩子???
一个披着灰棕色的破烂斗篷,双腿上满是冻伤的小孩子坐倒在了车前...浑身打颤...
喂喂...不是吧???这么冷的天只穿这点?即使是熊也得冻死吧!?
我加快了脚步,正想去扶她起身。
“博士..”司机却突然拉住了我...对我摇了摇头...
这时我才突然记起,出发之前,凯尔希对我们几个的忠告,现在的乌萨斯局势非常之乱,不乏出现了一些兽心的社会人渣,他们会利用小孩子作为同情可怜的诱饵,从而偷袭路径的商人或者车主什么的......
为了让效果达到最好,他们不惜为了得到那一点可悲的利益,就会让这些孩子为他们作战,裆下攻击。
这,都是残暴的政治饭桶们所犯下的过错吧?为什么要让孩子们来承担呢?这,不公平...
我内心的那股希望被浇灭了。这可不是什么小说,而是现实。没准正当我思考这些问题时......有些人的刀剑和暗器已经对准我们了。只要他们手脚利落,就不会被那些治安巡逻的发现...
我的脚上好像被这地上的冰雪所感染,死死的冻住。
眼中剩下的,只有那孩子腿上的冻伤和不停的从嘴里吐出的白气.........手,不禁的握成拳头。
因为,那残破的斗篷之下,没准就藏着什么能将我这残弱的身体击碎的东西。至于那些可能隐藏在高处的人为什么不出手...我就不知道了。
司机叹了口气,有些缓缓的回到了车上。
我却是依旧站在了原地。
面对这样本应该避之不理的“诡雷”...我却犹豫了。
在犹豫些什么呢?我到底......
我转过头,望着车里。他们仿佛也是在同一时刻望向了我。那眼中是一丝无奈吗?还是惋惜呢?我想我应该知道吧...
我又转向了凯尔希...那深绿的眼眸平静的望着我。眼中的那一切无一不在告诉我“不要多管闲事自讨苦吃,这是死循环,救下一个,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寒风再次的刮起,这次没有吹到我的脸上,而是那孩子残破的斗篷上......那双冻脚,吃力的往回缩了缩...是求生的渴望吗...但是我无能为力了呢.......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步子迈开了,眼光再次和他们交织在一起...凯尔希和我相望甚久...然后摇了摇头,决意不在管下去的样子,闭上了眼睛。司机也是趁此发动了引擎,想要尽快的离开这里,其他两个干员则是身子向里面靠了靠,仿佛不愿面对这件事情一样......我的靴子在这雪上踩踏了起来...
看来是真的无能为力了.........吗.....
“管特么的!!!!!!!——”我大喊了一声,双手在引擎盖上死死一撑,整个鞋底在雪上摩擦旋转......
“嗡!!!”就在此时此刻汽车的轰鸣声震慑四方。
我一个健步朝着车前奔去,双手就像是程序被设定好的一样向前伸去......骤起的车灯照亮了前方浮现的人影!
在这白色的灰地上,我的双脚狠力的刹住了脚,双手紧急的合扣,将那颤抖的身躯拢入怀中,这冰冷的身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簇而震动。
越野的轮胎在那地上摩擦了两下向前开去。
我的一只手也在这时伸向了车门,里面的两双手如扣锁般的拴住我的手腕,车的惯性使然,很快超过了我。
我的身子向前微微倾斜,另一只手发力,将手中的身躯往车上送去。
但是,计谋仿佛被看穿了一般,一只冷箭不知道从哪里朝我的大腿直直的射来。
“切....!”我嘴角微嗔。不过,一道薄绿色的屏障在我的面前突然出现,将那飞来的箭矢弹飞...
我的嘴角恢复了平静,微微上扬。
将那身躯送上了车,我的两只手也扒住了车门,用力的将我自己往里面送去。一个前扑,坐进了车内,再瞬间的带上了车门。
“碰!”就在车门刚刚闭合的瞬间,一发光弹击中了旁侧的垃圾桶,那垃圾桶顿时四分五裂,炸的到处都是。
越野又再次的加速,一脚油门直直踩到了一百五十马,在地上微微打了几道滑,直直的朝着前面那些布置好的铁通冲去。
“嘭嗵!”仅仅在那一瞬间,几个铁通也被撞飞,那些躲在后面的人,匆匆朝着旁边扑去,一个个倒在街道两旁。
望着后面逐渐远去的人影,看着他们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飞驰而过的车辆,我的心中却是说不出的寒酸与怒意。
不再理会他们,急忙看向这在座位上缩成一团的少女。那斗篷在刚刚的传递中不见了踪影。现在所显现的,是一位棕色的短发少女,那浑身上下颤抖不停的身体,仿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处在了空调的温暖之中。
眼中的无神与那深深的眼袋,和嘴角的淤青和无数的在手上留下的大大小小的疤痕,这样的痛处,是她本不应该接受的。
我完全的无法想象,在这样的暴寒天气中,为什么她就只穿了一件短袖衣和那破旧不堪的短裤!?
“真是TMD畜生!”我的内心不禁喊道。
连忙脱下了我外面的毛大衣给她披上。然后从那仿佛冰冻的颤抖不停的手中将那把小刀拿了过来,随手丢在了车旁的垃圾桶里。
“热水!”我说到。但刚刚说出这两个字,水壶就已经在我的手中了。
我迟了一下,想要回头看看那两个人。但是,我没有。而是快速的拧开塞子,然后递给了这位少女。
那少女的双手完全的支不出来,死死的扣着我的毛大衣...
我二话不说,将水壶递到了她的嘴边。她则是慢慢的用鼻子闻了闻...然后仿佛是嗅到了那股暖流一般。一把抱过水壶,给自己灌了起来,我也是上去扶住了她身后的毛大衣。
“咳!!!咳咳!咳咳咳!咳!.....”突然,那孩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手中却是死拽着水壶不放。
见她呛着,后面的那个干员快速的为她平抚后背。
旁边的则是掏出了纸巾为她擦去呛出的水。
她渐渐的平息了下来.......将水递给了我。嘴角微微颤抖了一下,是在说些什么吗?由于声音太小我没有听到。
我又从一旁的口袋里掏出了能量棒,为她撕开,然后给了她。她凝视了这东西很久...真的很久,才从我的手中慢慢接过了这东西。双手颤抖着,送入嘴中。但是我好像是看懂了,这次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
她轻轻的咬着能量棒,夹杂着少许的抽泣,不断的抽耸着鼻息......然后,像是爆发似的,再也忍不住的大哭了起来,一边大声的哭喊着,一边大口咬着能量棒......
我们看着此情此景,无法理解。无法理解的,是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到底背负了什么东西......
晶莹的泪珠滚落,滴落在毛大衣上,但是,那毛大衣是黑色的啊。将那泪痕毫无痕迹的隐埋在了里面,让人根本无法察觉什么,理解什么。
寒冬之中,一辆越野朝着中心政府厅缓缓驶去...路上的寒风凌冽,少许的能够看到几个人的影子在街上快速的窜去。太阳也已经直指着头顶,但是对于这座小城来说,丝毫没有任何的对于“希望”与“生机”的象征...
也许,这里的人们对于太阳的唯一认知,可能也就是今天的天气,是不是比昨天稍微好点?
不过,这样的一天早上...一辆内空调正常工作的越野车,正在这荒冷的街上行驶。但是,那里面的温度,看起来,也并不比外面的热和......好像,还更使人寒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