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
夜，又是寒夜。
伊修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他躺在一个黑暗地方，四面漆黑的岩石高墙将他团团围住，有一扇门的墙上有一扇生了锈的铁门，伊修已经不知道它到底有多久没有打开过了。也不记得自己被自己囚禁在这里已经多久了。
另一面墙壁上还有一处用铁栏围起的窗户，窗户造得很高，伊修根本够不到，所以只能仰望它。白天他可以看到飘动的白云与湛蓝的天空，晚上他可以看到星星的光芒，运气好的话，也可以看到悄悄地升起的月亮。
被关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幽暗潮湿的牢笼里，仰望天窗，这可以说是伊修唯一的乐趣。
在多少个孤寂的寒夜里，伊修每次几乎都会等着月光悄悄地滑过高窗的那一刻；又在多少个清晨里，伊修静静地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的普照。
而在这两段一天中极短的时间里，伊修觉得是头脑最好的时候，而头脑好的时候，他就又可以尽情地回忆以前的往事。
那些存于伊修往事有痛苦的也有欢乐的，他每天都在将它们反反复复地回忆着，因为他害怕有一天会忘记那些事，那些悲伤又快乐的故事……
他就是这样过来的，即使忘记了名字，忘记了饥饿，甚至忘记了生命，但有些回忆他却永远也不会忘记。即使，那些回忆并不是完全是甜的。
伊修是个罪人，他自己如此认为，别人也如此认为。所以他才会这里受尽了孤寂的折磨。
他曾经是人类中最杰出的骑士，他挥的剑很快，快到如流星一般，所有都这样认为他的剑术已经天下无敌，也是人类骑士的骄傲。
但是，现在他已经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光辉耀人的骑士，他是一个犯人，甚至人民都把都不把他当作人看待，他犯的错的确很重，重到连他自己都觉的这些惩罚都是应该的。
夜，寒夜。
日，晨曦。
他又一次倚在墙上，仰望着高窗外的单调风景。
然后，他以为永不会打开的铁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
一匹马儿缓慢的行走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排整齐脚印。但这匹马儿并非是孤独的，有一个旅人牵着他前行，指引着它的方向。
这个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起了雪，很薄很轻盈。
细雪落在年轻人的黑色的头发、鼻尖上，让他首先察觉到了这场风雪的到来。
他伸出一只手，接下了几片从天而降的雪花。
雪花掉落在他穿有黑色皮手套的手中，一会儿就化掉了。
年轻的旅人觉得很累，也很孤独。
他平常最讨厌孤独，但他不得不去习惯它。
或许他可以指引自己马儿的方向，但自己方向又有谁来指引呢？年轻的旅人不知道，所以他觉得他是孤独的。
年轻的旅人有一个简单的名字，叫做伊修。他的马儿也有一个名名字叫做洛米特。
他们俩从旅行的一开始就在一起，这匹马儿无论何时都陪在他的身旁，为他在每个寒夜里驱散一些孤寂。
虽然马儿只能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但对他说，最好的朋友，不是能够陪他彻夜长谈，而是能过陪他度过一段风雪。
脚下的雪不是很厚，前方的路也不远了。
但是年轻的旅人却没有一点要骑马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身旁的这位老伙伴，要比自己老得多了。
他已经不忍心再让它增加负担了。
岁月真的流的那么快？又有什么东西可以证明岁月的流动呢？
是已经变得僵硬的挥剑动作？还是衰老与生命的终结？
他最终叹了一口气，目光移向远方。
那一双特别的眼睛，一双年轻人的眼睛，一双黑暗、深邃但却透着光点的眼睛；就好像傍晚时分升起的第一颗星星，又像日出时分降下的最后一颗星星。
也唯有这一双眼睛，才让岁月看起来流得那么的缓慢，因为从一开始它就没有变过。
前方风雪中飘来了袅袅的炊烟，伊修知道自己离村庄已经不远了。
片刻之后，伊修来到了村口。
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门，围住村子周围的木头篱笆，大部分已经被风雪侵蚀去了一大半，门口最上面挂着的写有村名的牌子，也被风雪冲刷的看不清了。
伊修不知道这是什么村庄，甚至连自己有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他也不知道。
他所要知道的，是这个村庄是他旅行中的一站，但却不是最后一站。
他牵着他的爱马，缓慢地步入这个村庄。
不顾风雪，站在雪地上掷雪球、推雪人的孩子们，看着他进来，几乎同一时间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睁大的眼睛盯着这个陌生人。
其实，这陌生人与以往他们所见到的人没什么大的不同，但是却比他们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看起来都要年轻些。
他有着黑色短发，披着黑色的斗篷，穿着包裹着会狼皮的银色铠甲，右边的腰上挂着一把匕首，左边的腰上则挂着一把宝剑。
银色的剑柄，漆黑的剑鞘，朴实无华。却又不禁让人想象这把剑到底有多锋利？这个旅人又用这把剑砍下了多少颗头颅呢？
玩耍的孩子中，有一个挡在路中间，当然也挡住了伊修和他的马儿。
孩子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大大的、无邪的，他就抬着头盯着伊修，紧紧盯着他的脸，他的眼睛。
伊修的脚步停在了他的面前，淡淡地问：“你站在这做什么？”
孩子想了想，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伊修又开口问：“为什么要摇头？”
“你不是我等的人！”小孩子突然吼了起来，带着哭腔。
“嗯？那你在等谁？”
“我……我在等我的父亲……”
“他去哪了？”
“他、他去北边的古堡了……”
“然后呢？”
“然后，他再也没回来过了……”
“啊，是这样啊……”伊修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眺望起了北边的山脉。
那里的云飘得很高，连绵的山脉在风雪中变得迷离。
“那你一直在这儿，等你父亲么？”伊修转头面向小孩又问。
“不，我总有一天会去找的，等我长大之后……”孩子的声音很坚定。
“可是……万一你去了之后，发现你父亲死在那里呢？”
“那我……可、就算这样，我也要去……”孩子的心开始迷惘。
“万一你去了没见到父亲，自己却死了呢？”伊修的声音是平淡到没有感情的。
“那我也要去……”孩子的声音已经得很轻很小。
“真的？”伊修问。
“嗯，真的。”孩子点点头。
“那么就算我说，你现在就要死在这，你还要去么？”伊修的很轻，但却轻得可怕，他的一只手在移动，快要摸上了右边儿的匕首。
那一柄精致匕首，柄上镶嵌着一块宝石，鞘上写有奇怪的文字。
“我、我……”
孩子退缩了，他不敢说话。所有的人都在瞧这边看，他们绝不怀疑这个年轻人的说的话是假的，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杀人，且不管是杀谁，一切都如隆冬的风雪一样的平凡且无情。
没有人敢上来阻止，唯一能救小孩的就是他自己。
“……”伊修沉默了，但有的人沉默的时候，却比说话时更可怕。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在掏匕首的时候，摊在他手心的东西确是一枚闪亮的金币，他把它递到了孩子的面前。
“我、我……我不要！”孩子从伊修的面前逃走了，一路逃进了小巷，没了人影。
伊修叹了口气，将金币收了起来。
小孩逃去的背影，让他想到了很多的事情，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小村虽小，却出乎意料的每个小村里都有一个会为旅人供应酒水的地方，就好像相互说好的一般。
但事实上，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因为一部分的旅人会了酒水丢下大把的金币，所以每一个村中多少会有一个酒馆。
当然，这个村也不例外。
伊修把他的马儿拴在酒馆外的马棚里，对酒馆来说，在外面建造一个马棚，会让他们赢得更多的客人。
拴好马，伊修又抚摸了几下它的背，然后才独自走向酒馆。
叮铃一声，酒馆的门摇开了。
一瞬间，酒店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伊修身上，但随即又回到了原处，接着又变成闹哄哄的样子。
这样的一瞬间，几乎成个每个酒馆的必须经历的一瞬间，因为在酒馆中喝酒的旅人，多半是流亡在外犯过事的人，他们都害怕有来追杀自己，所以每次有人进来酒馆，他们都必须谨慎的瞧上一眼。
“请问要喝些什么？”战乱的年代，所有酒馆老板的脸，都是一样的，一张恭维的脸。
伊修沉默着摇摇头。
“那么要不来杯水？”酒店老板眉头一皱。
“我来找人。”伊修冷冷地说。
“找人？找谁？”
“史法因。”
“史法因，我不认识……”老板的回答速度显然慢了半拍，这不难让人产生怀疑。
当然，更逃不过伊修深邃的黑瞳。
“你不知道？”伊修声音地声音很轻，但仿佛透着寒意。
“我、我……”老板欲言又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的声音冒了出来：“我知道！”
“哦？”伊修回头。
他看到的是一位，独眼龙大汉，身材魁梧，且只单身穿着一件狼皮夹克。这位大汉名叫塔兹，是一位擅长屠狼的猎人。但是，他却非常的有名气，因为他屠杀的狼，并非普通的狼，而是生活在邪岐岛的三眼毒狼，而他的瞎掉的眼睛，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邪岐岛，一座充满了黑暗恶魔与怪物的岛屿，充满了种种传说，几乎没有人能从岛上活着回来。）
不过，他一点也不介意，瞎掉一只眼睛。反而因此引以为豪，因为他是少数几个从邪岐岛回来的人，那只瞎掉的左眼对他来说不是累赘，而是徽章！是象征着力量和勇气的徽章！
“史法因，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狗，从过去的闯岛勇士变成了一条只会为女人舔鞋子的狗！”塔兹猛地站起来，几乎对着伊修吼着说话。
“狗？”伊修冷峻的脸上变了色，但并非是愤怒。
“是的，他是一条恶犬！不管你和他什么关系，不过我们这次来就要除掉那条狗，顺便把那个高高在上女人也处死！”塔兹的脸上充满了轻蔑，面对看起来年轻的伊修，他的确有这样资本，且酒馆内现在坐着的人，大部分看来也是他带来的。
他们听着塔兹的话，青筋暴起的手，已经按上了桌子上或怀里的刀剑。
只怕，伊修只要说出跟史法因有什么深厚的关系，他们就会立刻抽刀拔剑，砍掉他的脑袋。
“哪里的女人？”伊修像是根本不理会塔兹的愤怒，自顾问道。
“北边城堡里的女人，据说是个吸血鬼，昼伏夜出。你口中的史法因，已经被女吸血鬼的美貌迷惑，成了个半人半鬼的家伙，专门到附近的村子吸食人血，已经有不少人，被他掳走，或许都死在他们的尖牙下了。”塔兹咬着牙齿说。
“女吸血鬼？这个时代还有吸血鬼么？”伊修平静地继续问。
“有，但也许她是最后一个！”塔兹瞪着眼睛说。
伊修无声颔首，在这个时代高雅的吸血鬼族几乎已经绝迹了。
酒馆内，独眼龙大汉看着静静地打量着伊修，发现他左右两边分别配着匕首与长剑，而柄嵌着宝石的匕首，毒眼大汉在看到之后，似乎认出了它的来历。
而最后，在他心确定伊修匕首就是他心中所想的匕首，他那雄壮的身姿竟然开始颤抖起来，他故作平静地问：“你可知道双刃骑士？”
“知道。”伊修看着他点点头，他的眼睛深邃掠过一丝光亮。
“那你的匕首？来自哪里？”
“邪岐岛。”
“邪岐岛的哪里？”
“邪岐之塔。”
“邪岐之塔？这不可能！那个人应该死了……”毒眼大汉塔兹喉结耸动咽下一口口水，他瞪大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丝，手心里沁出了汗。
“你就是他？”塔兹不敢喊出心中的那个名字，而那个被他所禁忌的名字，对来他来说仿佛充满了邪恶的魔力，只要他说出来，便像解放了一个恶魔一般。
伊修无声的点了点头，场面上或许有人还不明白大汉塔兹口中“他”究竟是谁？但是，知道“他”是谁的人，正在渐渐变多……
“你为什么从那个里出来？究竟是为什么？”塔兹连续地提问着，他唯一的那只眼睛狠狠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身上的何人一部分，而那个代表“勇气徽章”的瞎眼，他居然在一瞬之间里，觉得是累赘，因为他想更加看清眼前的这个男人。
“因为我还有事要做，不能死在那个地方。”伊修回答平静，面无表情。
“究竟是什么……什么事？”
“为了赎罪。”伊修说完这句，扭头转身走向门外，披在背后的黑色斗篷如同恶魔之翼被门外寒风吹鼓起来。
“等等，或许我可以带你去。”塔兹立刻朝伊修喊去。
“我要去的是北边的古堡。”伊修停住脚步微微地回头。
“我知道，我们也要去那里，我们能带你去……”塔兹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下，他的声音在颤抖，同时嘴唇也在笑。一种带着一点狂热的微笑。
伊修沉默着，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我们想杀了那个女吸血鬼，还有那个史法因，他从怪物猎人沉沦为吸血鬼地奴仆后，就没有资格活下去了，所以我们希望同你一起去剿灭他们……”
“那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剿灭？”伊修冷冷地打断了塔兹的话。
“这个……”塔兹突然无言，脸色惨白。
“还是你觉得我的罪孽，比史法因要轻？”伊修继续道。
“这……”塔兹的嘴角在抽搐，那双盯着他眼睛对他来说是多么的深邃，多么的凌厉，多么的黑暗。
酒馆内霎时间，不再敢有人谁说话，甚至连呼吸声压到了最小，因为他都注意到了伊修的眼神正如传闻中的那样黑暗可怕。
外面的落雪无声，但是寒冷的北风却有声，呼呼地吹着，吹进了小酒馆，也吹进了每个人的心。
没有人在说话，伊修扭回头，走出了小酒馆。
他的马儿还战立在马棚中，它的脚底下只有枯黄的干草，但是他却吃得津津有味。
伊修走上套下拴在木桩上的缰绳，然后牵着它走出了马棚，漫步在风雪里。
夜，飘雪的寒夜。无星无月，云暗风高。
伊修倚在小镇外不远处的树林里坐着，他同时在脚边生起了火堆。
自从他从哪个黑暗的牢笼里出来之后，他很少再去屋子里睡觉，即使是有足够钱付费用的时候。比如，就像现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确带足了能让他在镇上小旅馆睡上半年的金币，但是他还是宁愿忍受黑暗与寒冷。
这看起来像一个傻子才会的做的事情，而对于伊修来说，或许以前他会这么想，但现在绝对不会。
黑暗的牢笼让他孤独，让他失去自由。他恨极了这些东西。
而相反的，白雪覆盖地松林让他感受了天地辽阔，自由自在的感觉，爱马陪伴同时也让他孤寂的心，注入了丝丝的温暖，即使这在旁人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对他来说却已足够。
只有这样，他才能证明他的心是有温度的，是活着的。借此，他才能继续走下去。
即使在夜晚，雪松林间在火光中依旧是白皑皑一片，风在变小，伊修脚旁地火堆也在变小，最后连他影子也变小了，消失在了黑暗里。
一夜落雪无声，伊修已经睡去。
不管再怎么漫长的夜总归会过去，黎明的阳光终将普照大地。
伊修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他觉得他生命中的黑暗太长了，他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怀疑这一切了。
晨曦到来，风雪已停，阳光灿烂。
叫醒伊修的不是风声也灿烂光束，而是脚步声。
在没有见到脚步声的主人之前，伊修就已经醒来，他作为一名长年的旅人，自然在这方面警惕性极高，一点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感觉的到。何况，这次来的人，在伊修听来他们根本不会影藏气息和如何压低脚步声。
伊修虽然听到了异常动静，但是他并没有站起来，依旧坐着，目光看着脚步声发出的方向。
但是他手按住了腰间的匕首，他确信自己能够在敌人出现的那一刻，用这把匕首射中他的心房。
不过，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用这把匕首了，从关进那个漆黑的牢笼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用过，没有用过就代表没有杀过人，所以他突然感觉有一种恐惧的生疏感……
片刻后，伊修正对面的雪松林中几个小脑袋偷偷地从大树杆里探出了头。
伊修记得他们，他们都是先前小镇上的孩子，其中那个与伊修说话的金发男孩也在。
他们就站在伊修十几米外的地方，互相推攘着，不过还是小心翼翼地藏在树林的间隙里，不想让伊修看见他们。
不过，他们的想法毕竟是幼稚，伊修怎么会看不到他们呢？但是，伊修对他们的到来，还是有些意外。
伊修看着他们似乎讨论一会儿后，突然一个个头的稍大的男孩对着伊修扔出一块石头，石头的飞速很快，准直地砸向伊修的脑袋。
当所有孩子都快因飞石命中伊修的头部而惊声尖叫时，伊修一声手就抓住了石头，谁也没看清楚他动作。
躲在远处的孩子看到这一幕，脸都吓青了，急匆匆地跑出了树林，头也不敢回一下。
而同时，有一个孩子却倒在了雪地里没有逃跑，而他正是与伊修唯一说过话的男孩。当然，他并是不想逃跑，而是被其他孩子推挤，倒在了地上。
伊修看着他，眉头一皱，走了过去。
男孩表现的很怕，害怕到瞪大着眼睛，手脚也仿佛失去了知觉，呆坐在雪里一动不动。
“你们为什么要用石头扔我？”伊修站到他身旁问。
“因为，因为……”金发男孩不停地吞咽着口水，声音颤抖，一时说不下去。
“不管什么事，你都说吧。”伊修声音对男孩来说仿佛充满了魔力，无法抗拒。
“因为……大家都在传你是恶魔……”金发男孩紧张地回答。
“我的确是。”
“可是……我还听说，你以前是骑士。”金发男孩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
“是的。”伊修点点头，这次回答要比上一次承认时口气要重。
“那为什么……”
“……”伊修沉默着，他想解释，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良久，伊修像陷入了回忆般没有说话，金发男孩已经站起来，但他还不知道如何打破这样的寂静。
又过了片刻，金发男孩终于撑不住气问道：“你不是要去北边的古堡？”
“嗯……”伊修回过神，缓缓地点头。
“那么能带我一起么？”金发男孩勇敢地抬头注视着他的眼睛。
“为什么？”伊修平淡地问。
“因为我要去见我父亲，所以你能带我去吗？”金发男孩地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即使是像我这样恶魔带你去也没关系么？”
“没关系。”男孩口气坚决。
“或许你父亲会因为你屈服恶魔而感到生气，即使这样也没关系么？”
“我……”男孩犹豫了，他正在思考起来。
伊修只是注视着他，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一会儿后，男孩接着说道：“我不后悔。”
这就是男孩的答案，一个坚定不移的答案。
伊修听着他话，回想起了在某一个日子他也如此回答了个高高在上的人，他本应该也是个绝不会后悔任何事的人，但是他现在突然觉得偶尔后悔一次难道不可以么？
“你留着，我去。”这是伊修留给男孩的最后一句话，然后扭头骑上了他的爱马。
他手里握紧了缰绳，双腿夹起了马腹，马儿就飞快的跑了起来，消失在北边的苍茫雪地里。
男孩看着伊修离去的背影知道了他不愿带自己同去，但他不知道伊修害怕了起来，所以才骑飞自己的马儿。
因为他从男孩的眼睛里，看到了昔日的自己，那个自信满满，不顾一切的自己，然后在疯狂地举动之后，他堕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