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看看那个老东西的脸色是多么难看。幸亏当上市长的人不是我,不然我定要跳城自杀了不可。”在这个城市的某个房间中,一个中年男子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宋博士,也太……”青年站在刚刚打开门进来就发出了无奈的声音。…他今天的刘海好像是偏向右边的。
回到开幕仪式现场。这里沉浸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中,没有人说话,很是安静。台下的人盯着台上的人,台上的人盯着新市长,而我们的新市长正面露难色的盯着宋宜良的背影。
“宋博士?宋博士?”眼见宋宜良一动不动的站着,新市长开始不安起来。
其他人也发现了今天的宋博士有点奇怪,就好像一个工作久了的机器,总会出现错误。但,这个错误真的让人诧异,也让人害怕。
至于人们在害怕什么,没人知道。
“宋博士?宋博士?”站在最前方的一名记者也轻声的询问着一直没有动静的宋宜良。这名记者来自曙光早报。他从大洪灾刚刚退去时就开始为曙光早报工作了,也算得上一名有资质、有洞察力的老记者了。
时间又过了一分钟,宋宜良还是没有什么动静,一直这样站在那里,就好像风中的麋鹿,悄然地立着,寂静的无声。
终于,宋宜良倒了下去,倒在红地毯上,‘轰~’的一声,像巨山的坍塌,也像狂风的殇鸣。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开始惊慌了,有的人大声尖叫;有的人吓破了胆;也有很多记者一拥而上,把弄这手中的记录玩意儿。
市长也吓破了胆,但他此时想得更多。一代巨山倒下了,那未来又要如何?世界需要一个支柱,这样才不至于在这个疯狂的世界让人类也陷入疯狂。
但,风的声音打断了市长的思绪。这并不是自然风,自然风在还在高山上时就已经习惯了。这是速度的声音,是利刃切开风的声音,也是生命告急的声音。这是救护机的声音。在市长反应过来的时候,救护机已经到达他的面前了,这城市管理中心派遣的。其实早在几分钟前,没有人的由AI控制的城市管理中心就已经发现宋宜良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它及时的为市长发出了警报。原本这条警报市长是可以收到的,但不巧的是,市长为了开幕仪式的完美进行,他关闭了芯片的接收装置,因为他最近接收到了许多广告,都是为他推销旅游地点,实在是他这几天都在看其它城市的管理规则。
“老师!”而某个房间中那个看着电视的中年男人慌张的叫喊着。
直播一直没有结束,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所有人都忘记了叫停直播机器人。所以,直播机器人一直在网络上交互着这次特殊的开幕仪式。直至开幕仪式空无一人,所有网络前的人才悻悻离开……
“老师!”中年男人慌张失措的冲进医院。
与其说是医院,到不如说是柜子。白色的墙和地板将每间病房隔开,,然后东面是全景的玻璃墙西面则是进出屋子的门。而宋宜良就躺在其中的一间。
“温特先生,宋博士在b-12号房。”前台AI如此说到,它已经通过网路知道了温特的身份信息,知道他是宋宜良的学生,也了解他现在的心情。与其说是了解人类的心情,倒不如说是设计出来就要为人类服务的。
当温特到达病房时,门口已经站很多人了。
“宋博士呢?”
市长低着头,默默的指向病房内。这时,房门打开了。
“宋叔叔。”
听见宋长空的声音,温特瞪了一眼低头不发声的市长,走进了病房。
“你来了。”宋宜良看了眼温特,又把头扭向了窗外,让眼睛充满阳光。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一滴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宋宜良开口问道:“那台电视你还在用着的吧?”然后看了一眼温特的脸,继续说道:“毕竟那台电视是你师娘送给你的最后一件礼物,但你也应该多用些虚拟交互机。那东西,方便……”
“宋老师……”
宋宜良遥遥头。“我只是想让你多开心一下,不用为我们这些人悲伤的,我们这些人的宿命如此。”
……
温特从房间出来时,看不出他的喜怒。他瞟见市长还用那个动作站在那里,突然冲了过去,揪着市长的衣领,把他抵在墙上,“宋老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拿你试问!”然后冲出了医院。
所有人都在诧异为什么温特会这样对市长,而默默站在人群后的宋长空叹了口气。
……
宋宜良的死是在晚上,病房并没有发出任何死亡讯息,据说这是宋宜良自己安排的。他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眼泪。
只有在早上,人们去看望他时,才发现他已经安静的睡去了,是在婆娑眼泪中睡去的,没人知道他是为什么流泪,只知道他挂在皱纹上的泪渍,以及他眼角渐隐渐显的笑容。
跟据宋宜良留下来的遗言,人们会将他的骨灰葬在他的故乡——一座已经被黑色泥土掩盖了的古城。人们将不会为他树立雕像,也不会将他写入历史,让他只做一个平平凡凡的普通人就行了,至少在死后做一个普通人。但人们还是违背了他的意愿,悄悄地在北冰洲的中心立了一个“铜像”,来向后世说明他是北冰洲的领主。
“他是一个在历史上消失的人,他只是一个凡人。但他如此不凡,因为,他是北冰洲的高山。——立碑之人至后来者”
……
黑暗的天空,黑色的土地,无不在宣告着这里再进行这一项端庄严正的事项。今天,所有的683位市长都在这里沉默,联合国主席站在最前方。所有人脚上穿着的鞋都踩在湿软的土壤里,嗅着混杂着腐朽气味的空气,没人出声。主席前方的石碑前放着一个盒子,这个盒子并不是用木头做的,因为现在已经没有木头了,连树也没有,因为所有的树都已经淹死了,现在空气中的氧气都来自于水藻。但盒子的材质很像木头,这应该是合成材料做的吧。
葬礼开始了,宋长空将装有宋宜良骨灰的盒子放进了石碑前的提前准备好的坑里,大小刚刚好,之后将一个石头做成的盖子盖上,所有人都开始相继献上早已经准备好的塑胶鲜花——用“鲜花”一词可能不太准确,但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宋长空做为宋宜良的孙子,也是宋宜良唯一的亲人,他已经伤心得几经晕厥,他很不明白一向身体硬朗的爷爷,怎么说没就没了。
而和他一样悲伤的还有温特。温特在没有遇见宋宜良之前,本是一名孤儿,他没有什么亲人,从小就饱受艰难。是宋宜良改变了他的命运,使他从一个无名问津的小人物变成了一个有名的学者,虽然没有宋宜良有名,但他也十分知足了。可以说他和宋宜良已经不是简单的师生关系了,宋宜良更是像一个父亲一样陪伴在他左右。
“所有人,为宋博士的离世鞠躬。”主席说出此话,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威严,但声音中好像有一点点的沙哑,那是在场的所有人都难以听出的沙哑。按理说,联合国的主席不会流露出这么多的情绪的,因为他是主席,是一个秉公执法,机器一样无情的男人。宋宜良的离世应该是让他想到未来的局势的。但他并没有,他仅仅只是为宋宜良而感到悲伤。就像宋宜良的儿子遇难时,在现场的他一样的悲伤。
“宋博士离开了,他临别时,一定不希望你为他难过。”主席试图安慰哭泣中的年轻男孩。
但男孩的话语又让他噎下接下来继续叙说的安慰。“你闭嘴!我们全家人都是为了你而死的!你更应该要悲伤,而不是在这里假悻悻的做着虚伪的表演!”
主席沉默了。是啊,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无不是靠着宋家人。宋宜良贡献一生的科学研究成了他游说政客的有力武器。而宋宜良的儿子、他的挚友,也是在他面前死亡的,更应该说是他害死的。他真的是欠宋家太多了,以至于他无法偿还以任何东西来洗去他对宋家的愧疚。
但有些人却不这样认为,在宋长空说完这一席话之后,几乎所有的市长都开始指责起宋长空说话不周、辱逆政府之类的云云。唯有新城市的市长没有说话,他只身站在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沉默着、惊恐着,害怕这场战火会烧到自己。而其他市长则是用极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指责宋长空,也不知道是不是仅仅在主席面前要功,还是别有目的。直到主席用有些怒意的声音制止了这场闹剧,宋长空才能带着雨泪离开这个他爷爷宋宜良的葬骨之地。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主席望着宋长空逐渐消失在视野中,才对大家说到。“等一下,陈省,你留下来。”
角落里的陈省身体一撑,颤颤巍巍的停下了脚步。“主…主席,这……”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怪你,谁也不会想到一向硬朗的宋博士会突然就过世了。但宋博士作为公众人物……这件事必须要给大众一个解释。”
“我……”陈省只发出了一声就沉默下来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好了,先回去吧,地上的情况太复杂了,谁都不愿意在这里呆太久。”主席轻声的提醒道。
是啊,地表上面都是陷阱,一不小心就会陷入其中。主席这是在提醒他陈省,他别想跑啊!但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儿去呢?人类不愿意到地面上了,难道机器人还不愿意吗?
陈省看着地面上腐烂的泥泽静静的发呆。他知道他将要面临着什么,也知道了自己再没有未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