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意来得快，消失的也快。
此刻两人已经冷静下来了，我也拉过来凳子顺势坐在两人右手边。
趁着希芙同镇民交流，自己也不能浪费时间了
“我想带老哥你们一起走”
直入主题，省去花哨的寒暄。
“可能你们会……”
“不，我拒绝”
自己虽然想过可能会被拒绝，但还是想用自己救过他们一次的薄面，带着他们一起走，然而这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断然的拒绝。
失神了一刹，望向胡允，他也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
本打算锤击桌面，却害怕这边的动静传过去，又不敢发出过大的声音。
自己开始激动了，王烨如此老成的中年人，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的利弊关系，更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犯糊涂吧？
那为何啊……为何又要拒绝。
这是自己万万想不通的——
“你不是领队吗？”
看向王烨，直盯盯的与他对视
“王烨队长！？”
王烨无言，将头埋得更低，沉默着
“胡允副队长！？”
胡允眼神游离着，瞟向别处。
“你们也知道吧？这种生活不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一板一眼的强调着目前的处境，幻想自己如果点明了，就能让他们清醒过来。
“跟着信女他们，就能以随从者的身份去收集情报了，你们过的会比现在更便利”
怕被其他人听到，句尾的语气也萎靡了下去。
但迎接自己的依旧是，哑口无言……或许是自己单方面在宣泄观点。
“决定前往下个城镇的团队不在少数，这个你们也清楚吧”
两人微微点头，表示了认可。
“那你们也知道这个国家对【愚者】跟【魔术师】的区别待遇吧？”
王烨队伍中【魔术师】只占少量，而多数的则是【愚者】层阶的，话虽如此，但队内很团结，不会出现歧视这种行为
或者说——
王烨不会让它出现……
但外界又是如何看待呢？
一只【愚者】组成的队伍，在这种环境中，脆弱的情谊又能经受多大的考验呢？
“知道”
耳畔传来了王烨低沉的回答，他作为队长，对即将面临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也正是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得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判定，才敢得出最终的结论。
“既然清楚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呢？你是队长吧？”
“正因为是队长……！”
突如其来的爆发，打破了两端的平衡，其他人回望着我们。
我转身合手表达着歉意，间接的平复了一下众人的情绪，又调转过来。
或许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即便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王烨却不吭气了，只是在旁生着闷气。
“唉……”
长吁一口气，松开了紧握的双拳，又放平了心态。
“失态了，您一定也有自己的想法吧”
向王烨低下了头，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内心仍在悸动，自己本就不该对他人的情况指手画脚，更何况他一定也有自己的顾虑吧……
“队友他们……”
“队友？”
王烨见状又举起酒杯饮了一大口，木杯终究还是见底了
随着哈出的一口气，他也放弃了拖延。
“队友们不想走了”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可这究竟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说出来的，我不知道……
“他们其中，男女老少都有”
“不少人已经厌倦了，他不像我，更不像你们，他们有些人是跟随着家人来到这个世界的”
王烨顿了顿，似乎在整理着思绪。
“已经累了，你们了无牵挂，还有精力继续走下去，但他们不一样啊”
复杂的表情爬上了他的面庞。
那一刻，王烨的面容，那个干练中年男人的面庞也刻划上了一股沧桑的感觉，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们累了，想歇息了，他们也只是普通人。却经历了太多，可能一生都不会走过的道路”
一个个词组自他口中传出，组成了我熟悉却又陌生的语句
“我是队长，也正因为我是队长啊，才更要尊重他们的意愿呐……不是吗……”
“我何尝又不知道自己处于怎么样的地位，可队友！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立场转换，这次轮到我无言以对了。
自己把事情想的太天真——
以为用最妥帖的方式安排队伍，他们就会理所应当的遵从，但事实上，自己早已与他们的真实意愿背道而驰……
“抱歉，我的错”
惭愧的低下了头，再华丽的词藻，在现实面前都是苍白的无力。
王烨的眼底攀附上歪歪扭扭的血丝，清晰可见。
原以为自己知道队长一职的沉重，可直到了现在。
他这般发泄出来了心中的情绪，自己才感觉触及到了那一堵心墙……
王烨神情有些恍惚，顺手从裤兜抄出了几根香烟，抽出一根，叼了起来——
这种烟，与涅戈尔的几乎一样，却并非这个世界的产物，至于出自哪里，也可想而知了……
伴随微弱火光闪现，点燃了陷入沉寂的话题……
“我很感激你，你做到了太多太多，连我这个不够格的队长都做不到的事情……”
刚想说“不是的”，却又被抬手打断
“但是……即便是我，即便是这样无力的队长，才更应该懂得队友的珍贵……不是吗？”
胡允仿佛早就料到会演变成这样，却放任着王烨继续说下去。
可能，他们都有自己无法动摇的立场吧……
“你救下的那个【魔术师】女孩，她已经背负了太多……亲人的消失，惨痛的体验，却还要装作坚强的样子。其实她来这里前的每个夜晚，都会蹲在【接受场】的一角，抽泣，她甚至不敢大声哭出来，害怕我们听见”
泪涌上面颊，面前堂堂的七尺男儿此时却涌出了热泪。
“然后……第二天……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跟队伍汇合”
“只是……她不知道……总有一个人……在阴影处看着她……那个人也在害怕……害怕被她看见……”
对话已经完全进行不下去了，王烨掩着面，痛哭流涕。
一边的胡允接过了话茬，代替已然崩溃的王烨继续着话题。
“我们也是有私心的，希望队员能不必继续奔波，哪怕会面临挑战，但也该让他们有个停歇的地方了。”
悲伤的气氛在酒馆中无限放大，不知从何时开始，那些狂热呼喊着信仰的人们都停止了喧闹，注视着这边。
希芙则是投来了担忧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
正如同我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二人一样，时间悄然流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