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一直在下雨,如影随形的雨,几乎纠缠不去。
霏霏细雨从早晨一直下到晚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也是正下着雨,陌生的人们撑着伞,浸湿衣服的寒意,还有……对此漠不关心的母亲。
昨日重现般的恍惚感,每次回忆起来,心痛得就快要无法呼吸。
“从今天开始起我们就是家人了,我会保护你,也要保护我哦。”
“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
“跟我走吧!她不爱你!我们离开这些人,离开永远这个地方!”
“最后,别让我恨你。”
又想起她了,修一少许沉默了一阵,忽然间笑了。
这种罕见到几乎绝迹的心痛,实在是太扭曲了。明明曾经的他可以不管不顾狠狠一脚踹向自己的爱慕者,直到她呕出一口血来,也没一星半点的内疚之意。
但现在……来自灵魂的痛楚和内疚,使他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就连他的声音也在发颤。
“姐姐,我还在找你……一直在找你。”
一切都快了……
微风拂过,熟悉的花朵清香萦绕在修一的鼻间,站在阳台上的他凝视着楼底正在和他人交流的冷易。
他将手伸进了口袋,取出一张稍早一些时候就准备好的sim卡,塞进手机里,依照着记忆中那一串的电话号码,迅速按下拨号键。
被设置成通话铃声的卡农持续响着。
等了一会,他才终于拨通了电话。
“帮我个忙。”
“修,你每次都这样,好不容易我的情绪才平复了。不听我的话,为什么我要帮你?”
“如果是一般市民报案光调查取证就要好几个月,现在肯定是来不及了。你不会想看到我死在这家黑心医院里的吧?”
“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会感谢你,最重要的是这之后……我欠的你可不止是那一亿美元了。”
“……”
“诶,不同意吗?那我只好……”
“我会处理好一切,尽量让他们人间蒸发。”
挂断了电话,修一叹来口气,本来还能靠自己解决这件事情的,没想到预估风险后还是果断选择了求助他人。
“不过……靠外力也算是一种特别本事的啊。”
他的嘴角浮现很是无辜的笑容,清秀的脸上白白净净的,倒是真像是写满了无害。
“终于要结束了吗?这场人骗人的局,但愿最后的赢家会是我。”
修一倚靠在阳台,抬头望了眼阴暗无比的天空,只觉得此时,他的心中有一种自己所无法形容的**。
世间万物都是有规律的,唯有人心是最难以把握无迹可寻的。
人心啊,比鬼还要险恶。
但玩弄人心也可以得到不少乐趣。
“热在其中”。
这大概就是修一此刻的感受。
玩弄他人令他感到一种和生理欲望相同……
不,那是超乎其上的喜悦。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阴险!”表……舅张飞的声音在他背后传来。
他回过身来一看,才发现张飞左右手各提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身后背着和他差不多大的背包,塞得满满当当的包囊口顶出了半截大葱,嘴里很魔性的叼着根雪茄。
修一在此时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里面是芝加哥打字机吧?便衣都安**来了吗?”
张飞嘻嘻一笑,满是胡渣的嘴皮子撅得老高,一举一动无一不显摆着他的得瑟之意。
“小子这次你干得不错嘛。从路边捡到红包开始起就让我们锁定了缅甸那群毒贩其实和人口拐卖团伙有关联,这不顺藤摸瓜到是让我们掘到了他们的老巢。”张飞摊摊手。
“可你们连这个黑心医院的院长冷易都搞不定。”修一满不在乎,对他而言真正的威胁未除,而他作为“线人”的身份即将暴露,于前于后,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这,也没办法……光进口仿制药来说,还不足以证明他就是人口拐卖团伙的成员。”
“这种程度还不够吗?”他轻声自问。
“这种程度?”张飞没能懂他的意思。
“喂,便宜舅舅,离我远点!你知不知道你有嘴臭啊!”
张飞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心虚地把口袋里的大蒜和吃了一半的韭菜盒子往里塞了塞,气愤道:“你,你妹!才嘴臭呢!”
“呵。”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白司千这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何止是嘴臭啊?发作起神经病来,其战斗力堪比赛亚人。
豆子般大的脑袋里,装着六个字——别人都是笨蛋!
当然这句话的打脸程度,就和那位说能让美股一次熔断的人是笨蛋的川普有得一拼。
也许是感到有些冷场,张飞咳嗽了两声冷不丁地从背包了拿出了一罐……老干妈,在修一鄙夷的目光下,赶忙捊起来嚣张的气焰解释道:“看什么看,没看见过警局配发的老干妈炸弹吗!”
“炸弹?”修一打断了他,“你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他们怎么还会给你配武器?”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里表舅我就不得不提一句了,我现在重新回到警局了,虽然大部分靠的都是本人的一如既往的优秀,但还是对亏了你妈---”
不知道为何,张飞他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面色古怪的瞪着眼看向同样正注视着他的修一。
出乎张飞的意料,听到特殊词汇后,修一的反应倒是非常冷淡,他依旧斜靠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满不在乎。
“怎么?不就是她吗,干嘛不往下说了呢?”
他早就猜到了张飞和絮珏暗中有所联系,每次打个电话神神秘秘的跑厕所里,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老八一起拍视频呢,这要想让人不知道也难啊。
他笑吟吟地看着张飞,突然说道:“其实她之前有对我说过等你没用了就做掉你。“
“诶?”张飞没反应过来。
“呵呵,纯正的利用关系可维持不了多久,表……舅我妈妈的性格我可是最清楚了。她总是以身作则,亲力亲为地教育我取舍观念,比如说如何丢弃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棋子……”
趁着他停顿间隙,张飞直接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你和她关系不是不好吗?你怎么听她说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真信这些表象吗?”修一神情复杂地笑了,“虎毒不食子可是不变的道理,你想想我妈妈要是不在乎我,她怎么会派这么多人监视我的生活。她这是在以另一种方式鞭策我,只是采取的手段极端了一点,不过相比于她以往把不听话的竞争对手直接送去安达曼群岛敲脑壳,这也算是比较温和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用颇为惋惜的口吻说道:“只可惜了美墨边境新建立隔离墙,她现在雇佣黑帮杀人估计有些许不便吧。母爱真是伟大,就算是雇佣黑帮杀人,贩卖大麻,贿赂官员,恐吓对手,但实则都是为了我以后更好的继承她的商业帝国。”
一大通长篇大论之后,他还不忘以薄情无义,坏事做绝升华了一下这篇能让他语文老师哭晕在厕所里的赞美作文。
另一头的张飞则是越听越奇怪,惊疑道:“等等……你妈妈真的是个正经生意人?”
修一淡然一笑,答非所问,“她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很多事情刚刚接手,我也是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