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之人，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修一记忆中的人影再被重叠覆盖。
和她不经意的对视中，表象开始奔溃，一点一点，是深入骨髓的记忆，从内部焚烧至全身，痛苦使内心战栗了起来。
记忆中，银发的小女孩带着高傲的表情看着他，眼神中充满着强者欺凌弱者时所流露出来的兴奋感。
“你就是恩吉斯的孙子？”
“真是可怜，他们都遗弃你了。”
“哈啊？那些不过都是小孩的玩具罢了。”
“我爱死你那可悲、怯弱、不争气而又动摇的双眼，现在你要用它来遮住你的懦弱吗？”
曾经的高傲的不可一世？又或是现在的体贴温柔？
究竟哪一张面孔才是你的真面目啊。
塞莱斯特……
“修，你又走神了。”塞莱斯特摸了摸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那是她的订婚戒指，看着这枚闪烁着如同银河般璀璨蓝光的戒指，温和的笑容瞬间绽放。
收起了在她身上飘忽不定的视线，修一混乱的思绪开始变得重新清晰起来，因为塞莱斯特突然的出现他的思绪差点乱成了一锅粥。
“嗯?”
极其出乎修一的意料，女孩抬手，指腹轻触，从脸庞滑落的冰凉触感，使他忍不住地打了个颤。
“对了。”他轻轻地握住了女孩的手腕，不经意地问道：“塞莱斯特知道冬小姐到底是谁？”
女孩一愣，继而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腕，神情有些失落，“京城的冬小姐吗……”
“她是谁？”
“修，想知道吗？”她如此问道。
当修一的目光再度看向她时，却见她的脸庞仿佛是要触碰到他似的，鼻尖相对，咫尺之间空气中满是她的气息。
她目光有一丝玩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如此亲昵得过分的距离，让他下意识的向后退去，虽然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塞莱斯特察觉了。
察觉到他的行为的塞莱斯特，目光从他的面庞掠过，眼底有异样的流辉闪过，随着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哼带出嘴角一抹轻柔的微笑，似是自嘲，又似讥嘲。
“修，知道了冬小姐是谁又如何？能改变什么吗？”
她的话使修一哑口无言，心塞的同时倒是也回想他身边似乎很多人都知道冬小姐的身份，比如说苏婉月、天台上的那一票人，就连张飞也在医院里与冬小姐有一面之缘。
冬小姐，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人的代名词，就算是这样张飞死活也不肯告诉他冬小姐到底是谁?
修一皱眉，“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想让我知道冬小姐是谁？”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塞莱斯特摇头失笑，“正是因为你不知道冬小姐是谁，所有没人敢告诉你她是谁。”
“修，试图换种角度想想。你现在想知道冬小姐的身份，而你恰好不久前在冬厅事件中担任了一个不好的角色，冬小姐对你心怀戒备。显然她是知道你不知道她是谁，这就表明了她并不想让你知道她的身份，这样一来你觉得旁人还敢告诉你吗？”
修一若有所思的听完，沉思着……
如此说来，旁人所说京城百年一出的天才，简直就是个脾气古怪的小孩子，嗯…脾气还臭、记仇……估计脑门还缺了根筋。
独自思考了一会那个满身是迷的冬小姐，修一才恍然想起此时还有个女孩正在自己家里做客，他可不能再把她当作背景晾在一旁。
“塞莱斯特要吃点什么吗？蛋糕？或者是来杯咖啡呢？”
“嗯。”
她回答的莫名有点敷衍啊。
过了一会，修一又吞吞吐吐地问道：“你的……身体不要紧吧？”
“修，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她的表情有些惊讶。
修一身体一僵，低着头僵硬地从茶几上拿起了一个苹果，“我帮你去削个苹果。”
手中握着一个苹果的修一，站在厨房的正中央，虽然此时此刻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但只觉得一股解脱感在心中爆炸开来，竟是感觉到如此美好。
和塞莱斯特谈话的时候或者是相处时，他总是能感觉胸口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一种无法形容地恐惧感袭上心头，就好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就在他旁边。
不安的压迫感……
无可否认的，他的确一直把塞莱斯特当作一个危险因素，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又不是这样的。
这家伙比起以前过分的温柔了。
“总感觉很奇怪？就那么巧吗？小千他们不在。”
他思索了一下，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半晌，修一将苹果切成了块状，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的沙发椅上，小圆桌上的咖啡沉淀着浓重的颜色，直到咖啡完全变得冰冷也没她啜饮过一口，与其同等待遇的还有那块巧克力蛋糕。
“不合胃口吗？”
修一把切好的苹果块放在了她面前的小圆桌上。
“我只是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嗯？”
“一八一四年西班牙人公开处决了企图富国的最后一个印加帝国的皇族杜巴克-阿玛鲁三世，我们那时坐在处决他的广场上，修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旅人，说起那场大屠杀，修你就哭了，明明说不清理由可你却哭了，也不知是为谁……”
“修，现在的你还会为那些某明的理由哭泣吗？”
他沉默了，却不能再像曾经一样回答她，人终究会长大，考虑的事情多了，世界没变，是他终究改变了。
“塞莱斯特人都是会变得，时间不会为谁而停留，改变是必须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方式不同。”
停留在过去，这一质朴而又矜贵的妄想，像个悲伤的寓言。
在获得真爱的几率堪比被陨石击中的年代里。
又有多少人能守住本心？
“修，你说的对，人都是会改变的，所以别再把我看成以前的那个我了好吗？”
塞莱斯特低沉着脸，此刻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悲伤，或许是狂喜……
但谁又能知道呢？
支撑着一件单薄的“人皮面具”下，那残酷的真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