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呼呼……呼哈……”
喘着气,踩着自行车抵达了医院。
我跑到咨询处,装成亲戚,得到了有关杏玲的信息。
她真的已经开始做手术了。
顿时,我的头脑像要炸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快……!?
不说好是八月份的吗。
怎么提早了那么多。
骗人的吧。
“手术室在哪里?”
“三楼A区……”
得到消息后,我急匆匆的爬上楼梯,跑到了那里。
手术室亮着灯,显示着“手术中”。
我逐渐停住脚步,呆望着那扇门。
它冷冷的阻隔着我。
门的里面,就是杏玲和杏璃。
而我站在外面,什么都做不了。
好奇怪……
原以为当这个时候来临时,我会焦虑得发狂,不安的走来走去。
但其实并没有,我只是怔怔的看着手术室。
脑袋变得空白。
这时候,我该怎么做?
不知道。
手术室前的等候区,坐了好几个人,其中有杏玲的父母。
除此之外,我都不认识。
他们问我是谁。
我说我叫陆,是杏玲的同学。
听到我的名字,杏玲的父母脸色就冷了下来。
他们面色不悦的叫我出去。
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讨厌。
低声下气的,哀求他们让我在这里等。
出去。
又被喝了一声。
我弯着腰乞求他们,希望能在这里等待手术结果。
出去。
几乎是吼的了,他们好像不想看到我。
我低下头,哑着声音对他们说,我也很担心杏玲她们。
就在这里等一下,不会打扰他们的。
但是,他们一言不发的站起身。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他们推出了等候区。
不…求求你们……
我想进去,又被拦住了。
他们说,等结果回家等就好,你在这里又没一点用处,看到你就心烦。
听到这句话,我愣住了。
对呀……
我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没能力也没钱,反而天天拐着他们的女儿到处玩。
对于手术,我做不了任何有用的事情。
如杏璃所说,我是个没用的人。
痛苦。
怨恨自己的无力。
我为什么要跑来医院,难道我觉得自己能影响手术吗?
我突然很想笑,笑我自己。
对呀……
未免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想到这里,我木然的转身,出了医院。
“哔哔——!”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我扶起自己单薄的自行车,让道给几辆开进来的高级轿车。
黄亮的车灯映得我眼睛发疼。
或许,轿车里的人也是杏玲的亲戚。
像我这种没用的人,要等结果,在家里等也一样。
对的……
我骑上自行车,踩着踏板驶过清冷的街道,回到了家里。
好奇怪……
怎么一下子就到家了。
明明去医院的时候,拼命加速都感觉很慢。
果然,人总是觉得归程比较短。
我打开冰箱,取出一罐可乐。
拉起铝环,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
忍不住的,又想起医院。
手术的结果会是怎样?
不清楚……
好想知道……
杏玲……杏璃……
心里空落落的,难受无比,像是失去了一大块东西。
放下可乐,准备去卫生间洗脸。
忽然注意到,电话座机上有留言提示。
我看向留言的号码……是姐姐。
有什么事?
我拿起话筒,放在耳边。
“陆………”
的确是姐姐温柔的声音。
姐姐说的不多,只有几句话,而且最后明显没说完就中断了。
但在这几句话里,我只听清楚了一句。
“陆,其实…你不是父亲的孩子……”
哦。
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简单。
我明明,早就该猜出来的。
为什么偏偏要姐姐告诉我,我才能醒悟呢。
可笑……
真是…愚钝……
现在,我知道了。
我不是父亲的孩子。
原来就这么简单,我还苦想了三年。
我放下话筒,泪流过脸颊。
此时,我终于明白,我一直在渴望,在等待的东西是不可能等得到的了。
他们都不会回来的。
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像个笨孩子似的在这里等了三年。
在别人看来,肯定又蠢又傻。
内心深处的幻想全部破碎掉了。
碎片扎的我好疼。
我擦了擦脸颊的两行眼泪。
再次拿起话筒,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
等了一会儿,终于接通了。
“谁?”
“爸,是我。”
“什么事。”
话筒对面,父亲声音依然那么冷淡。
“谢谢你,爸。”
倏地,泪又流过脸颊。
“…………”
“真的…很谢谢你……”
我忍着,不发出泣音。
“…………你…知道了?”
“是的。”
“…………”
从始至终,父亲都没亏欠我什么。
“爸,多谢你这些年的照顾,我…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对不起…”
泪水还是止不住,流成两行落下。
“……你不必叫我爸。”
“好…好的……”
“…………”
“但…最后,还…还是谢谢你,爸。”
我流着泪,叫了他最后一声。
挂上电话。
我在地上呆坐了好久,愣愣的看着四处的家具和物品。
静。
它们仍立在熟悉的原位。
但现在,给我的感觉却陌生得犹如别人的东西。
把眼泪都擦掉,走进卧室。
开始收拾东西。
结果,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没装满一个行李箱。
确认门窗,灯光,还有燃气都关了。
我把这栋房子的钥匙拿出来,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拉起行李箱。
回头,再看了一眼。
这栋房子的每个角落,都有我的回忆。
它是我出生,逐渐长大的地方。
但我并不属于这里,我没资格住在这里。
是时候……我得离开了。
把它还给它原来的主人。
该走了。
拖着行李箱,走出屋门。
“砰嗒。”
关门声是最后的告别。
再见。
我站在这栋房子的门外,望了望夜空。
黑黑的,有些冷。
将手伸进口袋里,摸索出一样东西。
“喀。”
摊开手,它发出了与原来那串钥匙不同的,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姐姐的钥匙。
深呼吸。
我长出一口气,拖起行李箱,迈开步伐。
………………
…………
……
————————茉:
灯光很亮。
我拿着手术刀。
周围的护士如重重白影。
仪器的嘀嘀声单调而机械。
血。
涌动的血。
鲜红而滚烫的血。
我的眼前到处都是血,漫遍了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