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视觉网络正在启动，意识体完整度高。」
我睁开了眼睛，再一次从黑暗中脱出。
爱丽丝？
「Alice」「主人已经顺利回到机体内了。」
我回来了？
于是我看了看自己的手。
连指纹都没有的手指，显然，是属于爱丽丝那对手。
「Alice」「……欢迎回家。」
唔……哦……
感觉爱丽丝的说话方式有些不对劲。
嗯，不计较这些了……
爱丽丝，告诉我，卡特莉亚……卡特莉亚在哪里？
我有些焦急起来了，四周静得异常，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爱丽丝他们，将邪神战胜了？
既然如此……
「Alice」「……」
她沉默了，少见地。
我心里猛地揪了一下。
附近传来了细微的哭声。
那声音满是不详。
「卡特……莉亚……」
我呢喃着，快步上前。
前面，是伽格尔他们，围坐在一起。
我的视野被挡住了，他们的对面有什么……躺在哪里……
身高……是莎莎吗？不对，莎莎就坐在一边。
四周到处是战斗的痕迹，空气中还余留着水雾的气息，遍地冰晶，鸟类和恶魔的尸体……
激战早已被终结了。
端坐在那里的达龚和他肩上的小黑鸟菲尼克斯，他们的身影也诉说着：这一切不是梦境。
可不安的感受越来越强烈。
「喂……伽格尔……你们，那个，是谁……快告诉我！是谁啊啊啊！」
我的声音打战，像在掩盖恐惧似的，转化为了怒吼。
听见我的声音，伽格尔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和我对视。
他的眼睛红红的。
喂，有什么伤心的？快告诉我有什么伤心的！
「Alice」「主人，治疗没有起到作用，灵魂被抽走了，我没有救下她。」
她？
「走开！」
终于，我到了他们的跟前，一把，愤怒地推开了伽格尔挡住视野的身子。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顺着我的力道，沉沉地一屁股摔在地上，溅起污水花。
骗人的……
空气湿漉漉地，浸湿了我的脸颊。
然后，双腿脱力，跪在了地上。
她……
静静躺在哪里，虽然肚子上的衣服破开了一个洞，但是皮肤完好如初。
这是爱丽丝的治疗痕迹。
她看起就好像睡着了。
不，大概就是睡着了吧。
仔细看看，那睡颜不是相当可爱吗？
呐，卡特莉亚，快点起来吧，你已经睡得够久了。
她在睡着。
快点起来履行你的约定啊，我们约好了要去探索全世界的啊。
她没有醒过来。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醒过来呢……
卡特莉亚！不要吓我了！快点给我起床！
「求你了……」
我推着她的肩膀，身下的水花哗啦哗啦地响。
冒险者们，邪神们，都沉默着，看着我的举动。
莎莎继续小声啜泣着，用手捂住了眼睛。
而少女还是闭着眼睛。
她睡着了，睡得很沉。
她能梦见什么呢，她的一生都只有悲惨的回忆。
一定是在做噩梦吧，既然如此就醒过来啊！
醒过来啊！卡特莉亚！美好的回忆什么的，只要你能醒过来，不管是多少我都创造给你看啊！
想骂我多少次笨蛋都行！永远都不会让你忍耐烟味什么的！不会把你当成工具！你也不用被别人控制着，不用再经历性命攸关，我还要带你交好多朋友……
……
我好害怕……
她在装睡吗？
不管我怎么拍她的脸，卡特莉亚都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不可能……不可能的！
卡特莉亚她……一定……
……
「Alice」「依照生物定义，主人……」
她死了。
爱丽丝，这么回答了。
啊，对啊。
死了的人，就醒不过来了。
空气湿润地令人作呕……
我停下了手。
我盯着卡特莉亚的脸，
她微微地……在笑。
那个甜蜜的表情，一直留在她的脸上。
很幸福吗？
喂，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幸福的样子。
明明……自说自话地破坏了我和你的约定……
「……卡特莉亚……卡特莉亚！……你这混蛋……别把不幸都交给我啊啊啊啊啊！」
我歇斯底里地大吼着，冲着安详的少女的脸。
怒吼在空旷的湿润焦土上回荡。
什么也没有改变。
……
「神川子大人……」
伽格尔过来，按住了我的肩。
我愣愣地抬起头。
「……那个家伙，怎么办？」
他指着边上一个被菲尼克斯用石头架子困住的男人。
莫里斯。
我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心中便燃起无穷无尽的怒火……
就是他，害死了卡特莉亚。
「咳咳……哼哼……和魔王勾结的勇者，死不足惜……」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蠕动起那半边没了手的肩膀。
那动作恶心得不行。
我也在一瞬间失去了理智。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一挥手，金属生命像虫群一样飞出……
「呃……嘎啊啊啊啊啊啊！混蛋！你这！魔王！啊啊啊啊！！」
子弹射进了他的皮肤，四处穿梭，带去极致的痛苦。
「哼哼，哼哼呵呵哈哈哈……」
看着他扭曲的表情和持续不断的，无底线的咒骂，我打心底里感到快活。
爱丽丝，给我卯足了劲治愈他，别让他死了。
「Alice」「指令确认。」
纳米修复液喷射了上去，混杂在金属生命中，不断恢复莫里斯残破的身体，然后金属生命再将他打坏。
周围的，同为人类的冒险者们，脸上也连一丝同情都看不见。
大家都已经，彻底地被激怒了。
周而复始，很快，他便痛得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的怒火还没有被平息。
你杀了她。
难道以为就身体上痛一下就能解决，就能偿还了吗？
「Alice」「「自毁装置」咒文的解读已经完成，随时可以开始刻印。」
爱丽丝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那么，莫里斯，我也要让你尝尝卡特莉亚的痛苦。
不，不止如此，我会让所有伤害了她的，无论是人还是神，都感受一下被当作工具的屈辱，
想着，我无视了莫里斯最后的惨叫，扒开了他的上衣，激光刀刺了上去……
⋅
图克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神川子是个疯狂的人。
他还记得片刻之前，她和魔王级的妖怪女人激烈缠斗的场景。
人类已经无法理解那种战斗了，这家伙，别说是紫级，就算是说她是橙级青级他都相信。
刚才的南方之主也出现了，在她的命令之下和北方之主大战了一场。
这可比消灭了南方之主还要令人胆战，她居然让强如魔鸦之母的怪物都乖乖地臣服了。
还有那个自称深潜者之王的，邪龙一般的怪兽，现在还在一边扛着石柱在打坐，也是被神川子命令了前来解围的魔王级，实力深不可测。
这家伙，神川子.赫衣赫乌，让图克疑惑：
她真的是人类吗？不会是化形了的大魔王吧……
偏远国家的王女？别说笑了，魔界的王女还差不多！
就在场的这些战力，说能把王国翻来覆去灭个十来遍都不夸张！
然后，他又和众人一起目睹了莫里斯的结局。
那个勇者胸口的可怕咒术被刻在了尖叫着挣扎着的莫里斯身上。
这是神川子的复仇，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一开始还悲壮地对着的神川子吐痰的莫里斯，被钉住了手脚动不了，眼睁睁看着刻印被完成。
一经完成，他的眼神就暗淡了下来。
「回到你的国家，脱光自己的衣服，去游街示众，疯言疯语吧；若是被抓起来，就割断自己的喉咙，死吧。「强制执行」。」
然后被神川子下达了屈辱的命令。
莫里斯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众人的视野，像是行尸走肉。
图克看着，也明白了。
想忤逆神川子便是自寻死路。
和伽格尔对视了一下，双方达成了共识。
现在他只希望神川子既往不咎，饶恕他们三人之前的冒犯行为。
不过雪乃到现在还没出现，大概也已经从森林逃走了，但这和图克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于是，拉了一把尼克斯，看神川子工作完成的关头，齐刷刷地上前，跪了下来。
哗啦，也管不得地上的污水了，两膝盖捅进泥地……
「神川子赫衣赫乌大人！请收我们做您的侍从吧！」
他壮起声吼了出来。
……
对方看起来有些惊讶的样子，然后轻声回答了。
「许可了。」
那大概是图克此生听见过的最美妙的声音。
……
⋅
众人踏上归途。
马车已经被冰炎冻成碎渣了，所以菲尼克斯充当起坐骑。
本来是打算就这么继续前往魔王城的 ，然而我查看了能源余量，还剩下7%.
采集来的三枚森林狼的上位魔核全装到插槽里了，不过恢复速度并不是很快。
护甲也是，和卡特莉亚战斗的时候受了大损伤，现在通过「机械哨卫」也只恢复到了20%.
据爱丽丝说，只要能源足够，全部恢复也不是没可能的。
面对即便是宇宙合金这种超强金属，这个技能仍然是相当有效的。
另一方面，说到「机械哨卫」，我担心起了栾城雪乃。
她在菲尼克斯降临的时候就没了踪影，我在森林里搜索的时候也没发现她的踪迹。
并没打算杀她啊。
这个课题留到以后在想吧，我有预感我和她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菲尼克斯的速度很快，我们迅速离开了黑森林，出来的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次日下午了。
森林西部也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
被「极圈之怒」（Frozen Flame）打击之后，大片的森林都变成了冰块，不少被风一吹就碎成了渣。
天空上不寻常黑夜的面积和形状也发生了改变，看来支撑黑森林异常现象的是那些树啊。
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外面人一定也注意到了。
大概会被载入史册吧……「黑森林大冻结」「黑森林大事态」「黑森林魔王大战」什么什么的。
……
菲尼克斯在空中翱翔，前方是红色的，紫色的天际；下方黄色的浩瀚荒原，被金色的夕阳点亮，孤寂中散发着一股凄美……
前方，地平线上，从菲尼克斯的背上已经可以看见王国城镇的边境。
相对的高速中，强风从前方刮过来，除了我和达龚，所有人都抱紧了菲尼克斯的身躯。
我呆呆地看着……手中抱着卡特莉亚冰凉的身体。
真的好冷啊，沉甸甸的，她明明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重……
呐，你想看吗？这个世界美丽的一面。
这就是我想让你看的，除此以外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景色，都想让你看，和同伴们一起，真真切切地像一个人类一样活着……
可是她看不见了，也听不见了，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体……
可恶……
就差这么一点了……
可恶啊！
「赫衣赫乌小姐，虽然很希望能与您一起冒险，但吾还有深潜者国家的要事在身，那么就此别过，如何？」
达龚叫醒正在发呆的我。
「啊……嗯，这次真的谢谢了……」
「哈哈哈，没什么，要感谢就去感谢吾等伟大的主克苏恩.莱拉吧。」
说着，他从凤凰的身上跳了下去，一眨眼便凭空消失了。
还真是潇洒，那明明长得跟个蜥蜴似的。
·
远征失败了，因为勇者的事变而被耽搁了。
菲尼克斯带起风沙，轻松的就瞒过了高大城墙顶部的弩炮守卫。
我也想正经地进去，但是卡特莉娅的身体可不能一个不小心给人看见了。
尤其是那个叫普鲁克的家伙。
菲尼克斯隐去身形，送我们降落到了旅店屋顶。
大路上的人已经稀稀疏疏了，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于是，我和伽格尔他们告别。
「神川子大人，魔王城的话，什么时候再重新出发呢？」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了。
「一时半会儿是不太现实了，这段时间先养精蓄锐吧，等到我有意思再出发的时候，自然会找上你们的。」
「这样啊……那么……哈哈，神川子大人是住在「真实之馆」，对吧，那我们也不多叨扰了……」
「嗯，这段时间谢了。」
我笑着，抱紧了怀中的卡特莉娅，攥紧了拳头。
是的。
我还不够强。
光是这种程度的战斗就能被打成这幅惨样，更不用说要进入「虚空之环」（The Ring）了。
「Alice」「这不是主人的错，机体强度不足……」
不，这就是我的错。
话说回来，是我这么心急地想要去探险，连技能都没熟悉好；
也是我心血来潮的，随意就和别人许下约定，最后连自己份内的工作也没完成。
「Alice」「主人……渴望力量……吗？」
啊，是啊。
可需要力量了。
要好好利用这个小休假卯足了劲提升技能强度啊！
要知道我的这两个技能可是掠夺型的。
奈亚拉托维奇，下一次让我见到你，绝对会让你哭着在地上求饶……
……绝对……
夕阳中，屋顶上，
我咬紧了牙，怒火中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