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门而入的芳可星洛·林岚-1-◆◆◆
【---轰!】
风切·雯谛听见门口有某样东西倒下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闹钟,少年站起来朝寝室门口看去。
寝室的木门被整齐地切出了一个方形洞口,而门的外面,正站着一位穿着学生制服的人。
【嗨!】对方举起握着半透明匕首的右手打了个招呼。
【你是……】少年只觉得那个人很眼熟,红色的眼睛也好,银白色的长发也好,就连能用-风刃匕首-把木门切开这点……
【不、不可能的……】
少年摇了摇头,门外站着的可是一个女学生哦,黑色金边的长袖外套,以及深棕色的百褶裙,眼前的女孩子看上去是那么的年轻,怎么可能会是……
再说,这里是男生寝室,这个人是打算做什么?如果是入室抢劫,基本上是不会打招呼的吧?而且这个人还一直朝自己微笑着。
【我可以进来么、风切?】
……
---都把门给破坏了的人可以这样问么?
虽然风切极力否认着此人就是那位熟悉的女教授,但他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惊讶,【进来吧。】
风切让客人坐在桌子前,然后自己把一桌子的闹钟重新放在的柜子上,又给客人递上水杯。
【对破门而入的人还如此礼貌的对待没问题么?】女学生有些自嘲地问。
【因为你不是强盗啊……芳可星洛姐,直接敲门就好,有必要破坏木门么?】说出芳可星洛这名字的时候其实少年自己也不太确定。
【装这种木门和不装有什么两样?要是想阻止我进入,起码得用上-结界-级别的门吧……】
【你认为一个穷鬼学生买得起那种东西么?!我当然知道,对术士而言,普通的木门根本无法阻止,但一扇完好的木门好歹会在形式上给人一种安全感的吧?】
【哦?安全感?你是指隐私么……】芳可星洛轻轻地将玻璃水杯贴在嘴唇边,坏笑了一下,【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哦。】
【嗯?】
【听说风切最近交了许多朋友啊,我当然得保持警惕……特别是其中还有漂亮的异性的时候。】
芳可星洛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环视着狭小的单间寝室,【一个人住真是方便呢……这样的话就算是带女生过来也很方便吧?切开门的瞬间我还想过要是看见你和某个女生在一起的话,我要不要将你就地正法之类的……】
【你说什么啊?!】风切有些羞愤地反驳,【这里是男生寝室,我才不会带女生进来呢。】
在这个校规严格的学校,这项罪名可足够让学生卷铺盖走人了。
【我可是要提醒你哦,】芳可星洛用说教式的语气,【这座学院可不是自由恋爱的地方,风切可决不能喜欢上其他大陆上的学生哦。虽然老师我自己认为没有什么大碍……毕竟大家都是人嘛,而且对大陆彼岸的憧憬有很容易被误觉成对某个人的好感---不过规矩就是规矩哦,风切想要继续学业的话,就得好好记住。】
芳可星洛说的没错,这所学院的规定之所以严格,就是为了限制异族人间的交往,身处于特区的人可能会忘了,在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们还坚信着不同大陆的人是不能通婚的……风切自己就是一个混血儿,从小的经历告诉他,人们是无法容忍那些触犯禁忌的人们的。
【所以同是风术士的话,风切喜欢我是没关系的哦!】芳可星洛伸出半藏在衣袖的手,把它放在少年的胸口上。
轻轻依靠着,睫毛下深红色暗暗发光的眼睛略带斜视,风切觉得她此刻的神情真是可爱极了。
风切当然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眼下的情况,竟让风切产生了一种年纪相仿的女学生向自己告白的错觉……其实风切早就发现芳可星洛·林岚看上去既年轻又漂亮,以前也老是拿他开玩笑,不过这次真是太过分了,弄得少年脸颊火红,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呐,心脏还好么?】芳可星洛还保持着柔弱关切的语气。
风切知道芳可星洛是在问昨天受伤的情况,可是他却想说那皮外伤倒无所谓,而是那颗心脏噗噗跳着都快受不了了。
◆◆◆割门而入的芳可星洛·林岚-2-◆◆◆
【风切,我知道你已经决定好了,但我还是想要来劝你一下。】芳可星洛换回了严肃的语调,风切也因此确认她确实是在教室和演习场里熟知的那个教授了。
【……我都通过考试了,】风切有些不满地说,【现在就算你怎么说也阻止不了我了吧?】
【当然,我不是想阻止你……也不,】芳可星洛歪了下头,【我是说我只是想再来劝劝你,当然我也知道最后结局会是怎样……你一定会觉得我多此一举吧。】
【……好奇怪啊你的话,没事吧芳可星洛姐?】
芳可星洛轻轻摇头,整理了一下耳际的头发说:
【昨天我忘了说---关于成立结社的问题……如果你要成立结社,那么你们甚至会招惹到非人的某些东西。】
【非人?】
少年看教授表情就知道她不是在危言耸听,现在的她虽然还是可爱学生制服的装扮,但气氛已经不对,她的神情就像诺雷基山丘上的树根一样复杂纠结。
【对,非人的存在……你也知道、帕拉德佐南部的诺雷基山丘很早以前一直是幽灵们的领地吧?】
【嗯,书上提到过-在天堑峡谷没有建上缆车的时代,诺雷基山丘一直被通灵巨树庇护,众多的幽灵聚集在树丛中-。】
【这段历史是真的,幽灵原本是诺雷基的主人,研究所的创始人为了追求风能力的极意而在某处洞穴修建了最初的设施,随着之后人类的不断入住,人们驱赶了学院及周边的幽灵……但不要忘记,诺雷基至少有一半的地盘是被幽灵占领的。】
【……这个应该不用担心吧?】风切看了看窗外,【校区及周边都有结界和-禁区-的标志,我们结社尽量不去偏僻的地方不就行了么?】
芳可星洛摇了摇头。
【这是不行的,如果成立了结社,就必须待在规定的活动会室,由于校区的用地紧张,你们的会室在相当偏僻的旧校舍……】
【旧校舍?】
已有百年历史的旧校舍一直是被当做-禁区-看待的,因为修建了新校区之后,深处盆地的旧校舍就被抛弃了,如今那里已是杂草丛生,没有了人类的结界和人气,幽灵便会慢慢地侵入。传说那里经常闹鬼,而且还有好多失踪案和事故发生那个不祥的地方。
少年倒是没想过活动会室的问题,和同学们聊天时也有提过那个地方,不过八成是抱着探险地心情提出来的。
【把旧校舍作为活动室,是因为学校考虑到成立结社的队伍应该具有相当的实力,就算遇到一些幽灵也能够应付……本来我是不担心的,大部分的幽灵会避免与人的接触,而且又不止你们一个结社会搬到那里,如果有了人气,幽灵也会渐渐离开……】
【可是……你还是担心我对吧?】
风切·雯谛看着愁眉紧锁的芳可星洛·林岚。
年轻女人诚实地点头,【我就是有不好的预感。】
【预感?】
【我以前有给你讲过我们芳可星洛家族的事情么?】
【有哦,你说你们每一代人都会有一个少女会被选作-帕拉德佐城的族使-……】
【嗯对,族使,】芳可星洛·林岚说,【族使是每座城市都会有的信仰管理者,被选作族使的少女会得到-真神的加护-从而成为一种半人半神的生物,在工作时段,被选作族使的少女会站到中央祭坛里巨大化,成为信徒们的膜拜对象,而作为-人类与真神沟通中介-的族使则会为城市祈祷、巩固结界、甚至预测灾害……在我的这代,我的双胞胎姐姐成为了族使大人,自从她成为族使起,我就发现自己有时候也会有预感。】
【预感啊……难道你能通过它得知未来的事情?】
【可以这样说,但绝不像字面上说的那样简单……那只是出现在梦境中的一种幻觉,就像寻常人也会做梦一样,我并没有额外的消息来源,可是在情绪上,我认为未来的某些事件可以被我感应到……举个例子,当风切你早上迟到而被我惩罚时心情一定不好受吧?通常的情况就像你一样,人们为了-已经经历过的-或是-正在经历的-事情而产生情绪,如果从大脑的运作机理来分析,那就是人通常是对-已经铭刻入大脑的现象而产生相应的情绪-,到此为止你能跟上么?】
【嗯,就是说要赶到伤心或是高兴的事件都是必须是已经发生过了的……】风切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是---人们感到恐惧的也有可能是未来啊……你想,要是一个小孩子不小心在森林迷路,他会为即将遇到野兽而感到害怕不是么?】
【可是他并不知道对吧?你提出的对未来产生的情绪正是我想说的,人对已经发生的事件产生情绪是确定的,可是人们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当人对未来感到充满信心时,他会产生高兴的情绪,相反,他要是对未知的未来感到迷茫时,他又会害怕……你认为他们是凭借什么产生的这种情绪?】
【……这个,应该是因人而异吧?】风切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正常的情况肯定是,人们凭借他们到现在为止所掌握的知识而对未来做出估计,因此对未来无论是自信还是失望都应该是基于历史材料的……比如一个本来对未来充满信心的人很可能由于获知亲人的死亡而变得悲观。】
【嗯,我明白你说的了,那么关于你的预感有什么不同呢?】
【……我的预感,】芳可星洛长吸了一口气,【我的预感就不是这样,我的情绪被未来的某个事件所带出,但我并不知道那件事……这和人们常说的-喜怒无常-应该没有关系,一个人莫名的生气或高兴很可能是他自己都忽略了自己突然回忆起了什么经历……但我不是那样。我很清楚,我所感到的-莫名的高兴或是悲伤-都是有原因的,而那个原因却是却来自从没有发生的未来……】
【……很奇怪呢,】风切尽力地理解老师的话,【一直被莫名的情绪困扰,一定很辛苦吧?】
【这倒没有,因为预感发生的次数是很少的,】芳可星洛·林岚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了,【说了这么多……其实用一句来说你就懂了---五年前我预感到悲伤时我的弟弟在环球赛事中丧生了,而就在和你战斗的那晚,那令人彻夜难眠的悲伤又出现了……】
……
◆◆◆风切·雯谛与芳可星洛·林岚的约定◆◆◆
芳可星洛·林岚俯视着废旧闹钟排成的列队,随意挑拣起一个来抚摸,【风切,其实在告诉你这件事情之前,我还想讲一个关于-骷髅夫妇-的故事。】
【-骷髅夫妇-?】少年仰卧在被褥散乱的床上,伸出手掌,【是关于骷髅的什么传说么?】
手掌缝隙的视野出现了芳可星洛的脸,只见她闭着嘴提了一下嘴角然后说,【有一对夫妇,他们的结婚誓词有些不同,男人许诺妻子有限期的爱情,他说-我的爱算不上深沉也绝不肤浅,我承诺在你我骨骸消亡之前我都爱着你-,之后他们成为尸体后,男人受尽苦难只剩下了骨架,却一直履行承诺直到他被碾成粉末……这就是-一段不算肤浅的爱情-的故事。】
【哈,】少年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放下手掌发现教授确实带着一股忧郁的神色,【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
【因为……我不清楚自己算不算肤浅。】芳可星洛转身坐在了床边,背对着少年,将手放在他心脏之上。
【肤浅……怎样的肤浅?】
【如果我告诉你我对你额外的关心全是因为你长得像我死去的弟弟,你会觉得我肤浅么?】
风切·雯谛一时想不到好的答案,如果仅仅凭借相似的外表,在比较女人所述的故事,这应该可以判定为一种-肤浅-,可是……风切认为自己绝不会说出口,因为芳可星洛·林岚也是少年当做姐姐看待的重要的人啊。
【我的弟弟为了风族的传统仪式,死在了-环球奔跑-的路途上,得知消息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惊讶……因为我在那之前就有了不安的预感……】芳可星洛缓缓地说着,她放在风切胸口的那只手也随着心跳规律地伸缩,风切一开始以为那律动是自己心跳的同步,直到那只纤细的手耸动着突兀的指骨地快速抽动时,少年才发现那其实是教授的心跳。
【我已经很久没有不祥的预感了,直到昨晚你告诉我你要成立结社……我整晚不能安寝,风切,我想要再次劝你……】
【……可我已经决定好了,芳可星洛姐。】
要是平时,看见少年深沉地说着这种话,教授一定会拍着他的肩膀嘲笑他,在她心里深处,风切一直和他弟弟的影子重合,她总是无法抑制那种关怀之情,特别是到了这个时刻,这个让一个少年有所成长的转折口,那种担心就更加强烈,再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已经再也不能成长为一名男子汉,芳可星洛·林岚的心就更痛了……
芳可星洛的眼眸变得暗红,【那么---答应我风切,要是今后遇到什么问题,哪怕是一丁点征兆,你也要保证我是第一个知道的人、绝对!】
【我答应你。】
风切想要轻快地答应,却被转身过来的芳可星洛压住了双肩,赤红的眼睛注视着深蓝色眼睛---
【今天的我或许有些不正常,但-绝不容许再次失去一个我所关心的重要的人-这样的心情让我不得不来见你一面。】
说着伤感的话,风切也不再考虑芳可星洛是否对他的事反应过度,少年此刻想,就算自己是她眼中的某个替代品,只要能让她高兴,让她为自己的成长感到自豪---这样做的自己也一定会心满意足……
女人的泪点滴在风切脸颊上,少年也不假思索地拥抱了她温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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