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希。」
「……」「在想什么呢？告诉妈妈。」
看到坐在副驾驶位上的女孩总是盯着车窗外却一言不发，苏红有些担忧。
「我不想去医院。」
江辰希害怕自己会被别人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好，我们不去医院，不去了。」
苏红试图去理解女孩的心思。
「妈要是接受不了的话，让我下车吧，我不想连累……」
就算自己是怪物，也不能牵连母亲，江辰希解开了安全带。
「辰希不要！你听我说。」
看到女孩解开安全带，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苏红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踩刹车把车子停到路边。
「……」
江辰希愕然。
「我和你的爸爸离婚了五年，我也抚养了你五年，这么艰难的日子，我都已经走了过来，这天底下还有事情让我难以承受的吗？真的不多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你只需要记住一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
听玩母亲说出这样一番话后，江辰希仍是抿着嘴不说话。惊讶于那个总喜欢唠叨一切的母亲还有这样的一面，原来母亲在不停地默默付出却从未向在自己面前抱怨她有多辛苦，原来母亲是一位在与命运抗争的勇士。
「怎么样？是不是要对妈妈刮目相看了。」
「真的很厉害，和我不一样。」
江辰希点头承认自己的懦弱，她羡慕母亲对于生活、对于情感有着清晰的态度和掌控力，同时不禁感慨自己真的天真得有些过分，竟然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
「下车吧，我们到了。」
「商业广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你不想去医院，那就先出来放松一下吧。」
苏红手指指着上方，朝着女孩微笑道。
「不要！我怕被人看见。」
「没事的，你穿的很好看，妈妈也陪在你身边。」
女孩身上的衣物自然是苏红的，因为她的身体比苏红还要娇小几分，所以苏红不得不在挑选衣服时多考虑了一下，以保证她穿着舒适得体。
「我不是在说那个，我是说，怕被熟人看到。」
江辰希有些害怕，她不愿意下车。
「安心，你现在的样子就连我一开始也没认出来，更何况是外人。说起来，现在的您和我小时候有几分像呢。」
「我……」
正如苏红所言，江辰希的样子大概连她自己都认不出来，一头超短发下是一张白净柔和的鹅蛋脸，水灵灵的双眸仿佛带着笑意，小巧的鼻子细长挺拔，还有粉嫩的小脸和湿润的嘴唇……也许不会有给人眼前一亮的惊艳感，但绝对算得上是一位百看不厌的美少女。
没法反驳，江辰希只好跟着母亲乘坐升降梯进入商业广场，直接进入广场四楼的时尚步行街，她和母亲平日里添置衣物的需求基本靠网购解决，这还是第一次两人一起出门逛街。
「很紧张吗？」
见女孩总是躲在自己身后，苏红停下了脚步。
「只是，觉得挺新鲜感的。」
江辰希摇了摇头，怎么说她都是个十六岁的人，没理由连逛街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紧张得做不到，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跟在母亲身边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那继续走吧。」
苏红挽住女孩的手臂，两人俨然一对真正母女的模样。
「啊~」
江辰希吓得想把手臂抽出来，毕竟当了十六年的男生，还跟母亲做太多亲密的举动，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别动！你现在可是我的女儿啊。」
「妈——」
江辰希抵触母亲这么称呼她。
……
「韩安，你来啦！快进去吧，妹子们都到齐了，目前就差你最后一个兄弟没来。」
齐枫看到最后赶来KTV的韩安，立马迎上去打招呼。
「就我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个？」
「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小子就别等了，我刚打电话给他，你猜怎样？是一女孩接电话，我听她说话的语气跟刚睡醒一样。」
韩安说着说着，他的嘴角上扬起来。
「所以，他们，嗯？」
齐枫心领神会，挑了挑眉笑道。
「这还用问吗，那肯定的啊。」
……
「啊——嚏——」
在更衣室里刚脱下衣服的江辰希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吗？快把衣服穿上吧。」
室外传来苏红的声音。
「没什么，就是有点冷而已。」
在商业广场这的便利店打工了十多天，江辰希至今为止还不适应的一点就是这地方室内温度太低，也不知道身体是否比以前弱了些，反正她现在感觉特别冷。
「真是一点实感都没有啊。」
看着镜子中只穿着一整套内衣裤的女孩子，江辰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换上母亲选好的第七套服装后走出更衣室，这套服装是米黄色T恤和黑色阔腿裤的搭配，清爽舒适，这于她而言是一套完美的休闲装。
「要这套吧。」
「好！前面试过的服装和内衣都要了，她身上这套就让她直接穿着吧。」
看到女孩换上漂亮的服装，苏红满意地朝着一旁的销售员点了点头。
「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包装起来，两位请稍等。」
「妈，买那么多干什么？我可没打算当一辈子的女生。」
等销售员离去后，江辰希皱起眉头。
「那你要是你变不回男生怎么办？」
「我不知道。」
「不打算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吗？」
苏红言词厉色。
「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江辰希的身体颤了颤，母亲所说的可能性正是她最害怕的事情。
「明天一早，我请假陪你去医院检查身体，在查清你的情况之前，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这当妈的也不好受。我从没放弃过让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但妈妈希望在这之前，你也能好好地生活，照顾好自己，可以吗？」
苏红轻轻搂住女孩的肩膀。
「嗯。」
……
7月15日星期一，暑假的第一天。
江辰希昨晚显然是没睡好的，今天一大早又被母亲叫醒，此时的她不免得有些头昏脑涨，站在卫生间里的洗漱台前发呆了好一会，一直盯着镜中女孩的她意识到自己还没有从这场噩梦中醒过来。
母女两人来到市中医院时恰好八点十五分，比预想中提前了十多分钟。两人每年都会来这所医院做一次体检，所以对这地方的科室分布以及医生上班时间比较了解。
「有预约。」
苏红给护士站的护士递过一张江辰希的就诊卡，预约是昨晚在网上预约好的。
「好的，是叫江辰希对吗？请移步一号诊室外等候……哦？前一个病人已经离开，你们可以直接进入诊室了。」
「妈，走吧。」
江辰希看了母亲一眼，其实两人都对一号诊室这个地方非常熟悉。
「病人请坐在这里，苏、苏红！你怎么来了？」
一号诊室的坐诊医生看到苏红后，不由得站了起来。
「来医院还能有别的事情？难道专程来看你吗？我可没那么闲。」
苏红不悦地反问回去，她让女孩走在前头，自己则在后面把诊室的门关上。
「这女孩是？」
医生问。
「爸，我是辰希。」
说话的声音很小，江辰希害怕眼前人接受不了现实，因为这位医生正是她的亲生父亲，江国忠，是市中医院的一名心胸外科的主任医师。
「开什么玩笑？！苏红，她是谁？」
江国忠不明所以地看向苏红，他和苏红离婚前也只有一个儿子，不可能还会有一个长这么大、还自称是江辰希的女孩。
「爸！我真的是辰希！」
江辰希就如昨日与母亲相认时那样激动。
「她说的没错，她就是你的儿子，江辰希。」
「发生了什么？」
江国忠愕然看着女孩，转头朝着苏红继续问道。
「爸，你相信我是辰希了？」
「孩子，虽然我和你妈妈离婚了，但她从来没有欺骗过我，如今也没有欺骗我的理由，我相信她。」
纵使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但江国忠仍选择相信前妻，相信这个曾给过他家庭幸福的女人。
「哼！那还真是，感谢你的信任呢。」
苏红双手抱在胸前，架势看似强硬，面容却渐渐柔和下来。
「辰希，先跟爸爸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吧。」
「我昨天上午放学后去便利店打工，下午回到家后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这样？」
「嗯，就这样了……」
江辰希点头，但下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
「还有，我记得打完工后，身体很累。」
「有多累？」
「手臂和大小腿都是酸痛的，全身跟绷紧一样，所以我到家后直接回房间睡觉了。」
「肌肉萎缩？那身上的女性特征呢？」
「就，胸口还有点痛。」
「我检查过一遍，完全是女孩的样子。」
苏红补充说道。
「知道是什么病吗？」
「闻所未闻，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就诊卡给我。」
「国忠，我不希望辰希的事被太多人知道。」
「放心，她也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怎么做。只是检查项目需要通过内网操作，但最后的检查结果我可以删除。」
江国忠接过苏红手中就诊卡，在屏幕前的机器划过，盯着电脑屏幕的他脸色顷刻间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
这是江辰希和苏红共同的疑问，她们一同看向屏幕，很快便发觉信息表上姓名栏和性别栏的变化——
姓名：江晨曦
性别：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