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话

作者:暗de刺客 更新时间:2020/7/26 23:27:34 字数:3109

诺雅独自一人在舰内闲逛着,与那热闹的宴会相对应的是一片寂寥的通道与其他房间,在这寂静的世界中,仿佛时间停止了流逝。不知不觉间,她像是顺应着某人的召唤,来到机库,站在了那台被誉为“希望”的魔导机面前。

【杰斯达克】,这就是它的名字,含义为:正义的黑暗。

通体漆黑、体型壮硕巨大的它以超古代的最强机体【荷里欧斯】为原型,融合了帝国、巴诺甚至是异世界的其他尖端技术打造而成,有着目前为止无论巴诺还是帝国的魔导机都难以企及的可怕战斗力。

换作十二年前,别说驾驶,诺雅就连想都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等力量。

倒不是说诺雅当年幼稚或缺乏见识,而是在那和平的温室里,她做梦都没料到原本立誓要成为帝国星煌魔导士的她竟会有对着帝国举兵相向的一天,而她梦想中的那些最强魔导士也都一个个地倒在了自己手中。

这是说明自己很强?强到超越星煌魔导士了吗?

仰视着【杰斯达克】的诺雅回顾着以往的战绩,那是一场场艰苦卓绝、随时可能丢掉性命,有的甚至称不上是胜利的战斗。

诺雅非但没有感到一丝喜悦或庆幸,心中反而涌现出了更多悲伤——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让世界变成了这副模样?让自己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诺雅既不恨任何人,也不打算杀死谁,哪怕是抛弃甚至深深伤害过自己的帝国,她至今都在心中深处的某个地方保留了对它的敬爱,她始终无法真正下定决心将帝国视为“恶”,甚至连指挥着它的神帝帕查库迪,她也没有很明确的敌意。

对诺雅来说,帕查库迪仍是十二年前那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阳光和善的皇子。

既然如此,敌人到底是谁呢?

那始终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维拉科查】吗?

然而,诺雅丝毫感受不到【维拉科查】的存在,她游历过整个世界,上天入海,能够感受到生命存在的她却没有找到关于这所谓“邪神”的半点痕迹。

帝国与她之前交手过的任何人,尽管有人失控,有人忧郁,有人无奈,但帝国的天空或敌人没有像故事中那般被什么“邪恶的阴云或情绪”所覆盖,他们要么是因自我的欲望,要么是受迫于无形的压力,做出了各种诺雅难以认同或理解的事。

于是诺雅不禁怀疑——最大的敌人并不来自于外面,而是人的内心。

真正的敌人并不在于哪个具体的存在,而是从一开始就被诅咒了的这个世界。

拯救世界……

我真能做到吗?

诺雅扪心自问,心中却仍旧有空虚之处,无法让她踏实地作出回应。她并不迷惘,但很困惑——决心、力量,她都有了,但心中的那个缺口究竟是什么?

那似乎是件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是属于她自己的“宝物”,她无法窥见那片黑色迷雾后方的事物。

“你不去跟着狂欢吗?”来自身后的声音将诺雅的思绪唤回现实,她转身望去,诺依曼正慢慢走来。

“晚上好,诺依曼先生。”诺雅微笑道。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啊,真是个有礼貌的孩子。”诺依曼笑道。

“毕竟诺依曼先生您和大家都是我们的守护神啊,我们至今已经不知道接受过多少次来自技师队的帮助了。”

“只是尽分内事而已,要不是你们这群王牌驾驶员在,我们做出再好的魔导机也是浪费。”诺依曼谦虚地摆了摆手,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事,好奇地问道,“有件事我不晓得该不该问。”

“您请说。”诺雅好奇地看着诺依曼。

“我们跟帝国的技师比,哪个更好?”

“……”

“很难选吗?还是说不方便回答?”

“不,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您会在意这事?”

“哈哈,哪还用得着说吗?当然是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啊。”诺依曼坦率地笑道,“人啊,活到这把年纪了,今后的日子也没多少了,自然有很多事都想急着知道嘛。”

“您的身体还很硬朗呢,如果哪里不舒服我也可以用魔导技帮您治疗。”

“不是说身体上的事。”诺依曼仰望起【杰斯达克】,“我有预感,这台魔导机,会是我这辈子的巅峰之作,今后就算还能维修与制造魔导机,也不会有超越它的家伙了。”

“那可不好说吧?”诺雅鼓励道,“您的技术这么好,就连来自异世界的杰德蒙特和菲欧娜小姐都赞不绝口呢!未来可是很难说的哦。”

“一切都像是梦啊……”诺依曼缓缓低下头。

“……米娅姐刚才也这么说了。”

“米娅啊……那也是个看透了的孩子。”诺依曼扬起嘴角。

“那对您来说,这是一场怎么样的梦呢?”

“既不是噩梦也不是美梦,就是一场梦罢了,大家都一样。”

“……?”

“换做十年前,不,甚至五年前,有人跟我说,我会打造出这世上最强的魔导机,强到可以用来毁灭整个帝国,我一定会笑那人疯了。”诺依曼感慨地说道,“但现在,一切都是现实,只是真到我自己都不一定接受了,所以感觉像是一场梦。”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诺雅认真地回应道,“这就是米娅姐的意思吗?”

“至少巴诺军里的各位都是这么想的。”

“明明马上就是决战了,却没有什么实感呢。”诺雅担忧地问道,“这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

面对反问,诺雅无可回应。

“说实话,我们其实都不认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

“……”

“但是……”诺依曼郑重地看着诺雅,“这会是一场没有遗憾的战役。我们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欣慰了,我们当然想继续前行,但如果天命如此,我们也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我们现在的成就已经是连一万年前的祖先们都难以企及的了,他们在这一万年里一直以钢铁般的意志反抗着帝国,挣扎求生,而今天,继承了这份意志的我们,终于可以挺起胸膛与帝国面对彼此了,我们已经很满足了,也没有什么能失去的了。”

诺雅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所以说……这场战斗,你不需要为我们而战,你只需要为你而战,驾驶这台专属于你的魔导机,为你心中想要的世界而战就好,这是你为自己赢来的权利,你有这份力量。”

“为我自己,为我心中的世界……”诺雅沉思道。

“其实不光是你,杰德蒙特,菲欧娜,米娅,他们明明不是异民却帮了我们很多忙,甚至是赌上了自己的性命,我们大家真的很感激他们,只是碍于立场,我们没办法公开地说这些话。毕竟现实点说,没有你们这些人,我们真的走不到今天,我们……是很自私地在‘利用’你们。”

“……”

“所以事到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没有遗憾了,那就该轮到我们报恩了……”

“那……”诺雅似乎找到了某种答案,她目光坚决地凝视着诺依曼,“我并不想毁灭帝国,甚至不想它分裂,我也不想杀死谁,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神帝的‘融合政策’能得到正确的解读、完美的执行,我希望无论巴诺还是异民都能和谐共处,我希望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人会因为出生或能力而被区别开来,我希望……能创造这样的世界……”

诺依曼默默听完诺雅的梦想,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很难……”

“……”

“但我们今天既然能走到这一步,那么就算是这天大的难事,也不会只是天方夜谭了。”诺依曼露出期待的微笑,“你不妨对着世界也喊出这些话如何?以救世主的身份……”

“救世主?我?”

“将人们从血缘的诅咒中救出,这就是救世主啊。”诺依曼慢慢转身离去,“我很期待,那样一个没有异民与帝国人之分的世界……”

“诺依曼先生……”诺雅感激地望着诺依曼的背影。

这时,诺雅突然想起什么,“诺依曼先生!”

“嗯?”诺依曼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诺雅。

“那个,因为我不是技师,所以我也不太好说您和杰西卡小姐的技术谁更好,但是……”诺雅露出灿烂的笑容,“在这里,我感觉更像是个家,您就是我的爷爷!”

听到这个答案,诺依曼愣了好一会,之后才慢慢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

诺依曼就这么一边念叨着“很好很好”一边离开了诺雅的视野。

当诺依曼走出机库大门后,莫妮卡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那些话应该由你跟她亲自去说更好。”诺依曼脸上仍挂着微笑。

“我的立场不允许我说那些话,更不许我接受那个梦想,至少……现在还不行。”莫妮卡对诺依曼低头致谢,“谢谢您。”

“别只谢我一个,要谢就谢大家吧,是大家支持你走到了今天,但反过来说,也是你支持我们前进到这里,我们就是这么互相扶持着一直走来,从今往后也会这么走下去的。”诺依曼说道,“但如果要我说的话……我真是觉得那孩子描绘出的那个世界很不错。”

“我也……”莫妮卡扬起嘴角,“这么认为的。”

“看来……我们能够创造出一个不错的世界啊……”

“一个真正的世界。”莫妮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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