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酒被一阵摇晃惊醒。
睁开双眼，看见的是挤满人的昏暗车厢，鼻腔里充满浑浊的空气，汗臭味、马粪味、烟草味、霉腥味杂糅在一起。车厢里很安静，只能听见车轮轧过土路的声响。
麦酒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想起来这是在前往雄狮帝国的偷渡车上。
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盐巴疲惫的侧脸，浓密的金色睫毛低垂，看上去昏昏欲睡。砂糖窝在盐巴身旁，枕着盐巴的大腿，睡的香甜。麦酒瞧着这对姐妹，无声地笑了。
“醒了？”
麦酒转脸看向对面坐在车板上的面包，挠了挠头，“嗯”了一声作回应。
面包裹着破布毯，微笑着用手点了点车门方向。
顺着面包的指向看去，麦酒看见封夕靠在索肩上，沉沉睡着，漂亮的银发散在索身上。索用脸颊贴着封夕的头，表情宁静，漆黑的眼眸斜视着车门门帘中间的缝隙，望向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两个人裹着一条旧毛毯，身体贴在一起，看上去和谐而亲密。
深黑碎发下，索看着车外的眼睛令麦酒想到大雪纷扬的冬夜旷野。
眼见这一幕，麦酒不由得一阵兴奋，索与封夕的亲昵举动总令她亢奋不已。
坐上这辆偷渡马车已经有三天了，一车人沿着黑石山脉的边缘向东，正绕开广袤的魔女森林，斜走进入狭窄偏僻的山道，将到雄狮帝国东北境的隆恩地区。这辆车是索在逃离角骨城之前就在黑街联络好了的，付出了一枚金币的代价，这差不多是六个孩子数年以来的全部积蓄。车上都是些在黑岩帝国混不下去的人，从落魄贵族到像麦酒他们这样的穷苦贫民应有尽有。
六个孩子啃着索事先准备好的劣质黑面包，在这辆车上摇摇晃晃地度过了两个昼夜现在是第三天，看上去一切顺利。
车厢的摇晃忽然停了外面传来车主和某人的交谈声以及钱币在袋子里晃动的碰撞声
麦酒听着外面的交谈，心微微一沉，但并没有太过担心。拦下车的是黑岩帝国的边境巡逻骑兵队伍，黑岩帝国角骨城周边的官僚腐败众所周知，一般情况下车主都和这些巡逻队有所勾结，贿赂一下对方，让对方随便检查一下就能被放行。
一只裹着手甲臂铠的胳膊拨开了车厢门帘，相貌粗野的大胡子军官皱着眉打量着满车厢的人，车里的味道令他露出了有些不悦的神色。车内昏昏欲睡的人们被光亮惊醒，用惊疑不定的视线看着军官。
大胡子军官的视线绕了一圈，最后落在索与封夕两人处。封夕刚刚睡醒，银发柔柔地滑下肩膀，她正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无意识地往索身上蹭了蹭。
大胡子军官两眼放光，粗野的脸上露出了淫邪的笑容，他眼神贪婪地上下打量一番后，扭头对车主开口：“这孩子，让我玩会儿，没得商量”
围在车周围的其他黑岩巡逻兵们发出恶俗的哄笑，车主谄媚地笑了笑，看向封夕，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麦酒的心陡然一沉，有些恼怒地想爬起来，却被旁边一把拉住。
“冷静点，索会解决的，相信他。”盐巴压低声音，头往麦酒这边微微偏了偏，说。
索的脸色阴沉无比。
封夕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愣在那里，反应过来后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她眼神挣扎，有些不知所措。
麦酒看见索的手悄悄在毯子底下握住了什么，这让麦酒心头一凉，索向来避免正面冲突，此刻的这一举动说明他准备拼命了。
“额，老、老爷，我妹妹她、她有那种病，老爷您会染上的。”索横手将封夕挡在身后，脸上露出了标准的谄媚笑容，眯起的双眼里却依旧是一片冰冷。
大胡子军官眉毛一扬，淫笑起来，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道：“我不碰你妹，我要玩的是你啊小子！”
一阵寒风吹过。
麦酒：“（黑街粗口）！？”
盐巴剧烈的咳了起来；面包两眼呆滞地望着车门口；砂糖不明所以地来回看着几人；满车厢的人都错愕地愣了片刻，旋即用夹杂着怪异与怜悯的目光看着索。
封夕一脸“卧槽这是个什么鬼情况”的表情，视线在大胡子军官和索之间来回移动。
索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咳咳咳，那啥，我哥啊，他、他那啥后面也有病，老爷您玩他的话也会被传染的。”封夕结结巴巴地开口，满脸僵硬的尴尬笑容。
大胡子豪迈地摆了摆手，黝黑的脸颊泛出红色，爽朗地笑道：“让这小子主动，弄我，我好这口！”
麦酒：“（黑街粗口）！！？”
整车人都惊了，盐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面包已经在一脸怀疑地掐着自己胳膊，砂糖依旧一脸懵地看着大家。
车主眼神呆滞地喃喃道：“开车这么多年，头一回看见这么······”
封夕保持着尴尬但不失谄媚的笑容，心里滚滚涌过黑街所有的骂人脏话。盐巴捂着嘴，埋着头，肩膀不断抖动。面包不忍直视地别过脸去。砂糖呆萌地看着所有人，小小的脸上是大大的疑惑。
索：“······”
拒绝了的话，会很麻烦。这样的话，我还是······
“好的老爷。”索露出了模板化的笑容，把毯子里的什么塞进衣服后面，点头答应了。
麦酒：“（黑街粗口）！！！？”
封夕的眉毛抖动了一下，银眸深处泛起了难以言喻的可怖微光。整个人的气息陡然变化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她抿着嘴唇，咬牙切齿，用异常凶狠锐利的视线在大胡子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时瞥了他一眼。
大胡子感觉周身一阵发凉，隐隐约约居然有些心悸，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被肉食性魔兽盯上的时刻。他狐疑地看了看周围，封夕即刻垂下视线，一副恭顺的模样。
大胡子不疑有他，笑眯眯地搀起索的胳膊，拉着他离开车厢。
盐巴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还在震惊中的麦酒，蓝色的眼眸看着一个方向，低声开口：“准备跑路吧，吃的、御寒的、还有点药都带上。”
麦酒顺着盐巴的视线看去，看见的是封夕在身后因紧握而泛起淡淡青筋的拳头。封夕低着头，银发垂下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透过发丝间的缝隙，她刚好可以窥见封夕翻涌着澎湃怒火的银眸。
“嘚，大姐头要闹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