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村镇应该能弄到吃的吧。”
顶着越来越黯淡的天色，几人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在阴暗森冷的林间穿行。面包看了看天色，半是问询半是自言自语地开口说。
盐巴小心翼翼地牵着妹妹砂糖，没有看向面包，淡淡地回答：“要看具体情况，我们没钱了，除了你包里的那些腌肉和黑面包，其他的只能靠我们的‘黑街手段’入手了。”
面包又开始语速略快地念叨着其他话题，大部分是怎么休息，吃什么，好像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到那个村镇里休息一下了。
麦酒皱眉瞅着因为兴奋而絮絮叨叨的面包，野猫一样的麦黄色眼眸里明显地闪过一丝暴戾，好像有要动手揍人的意向。面包注意到了麦酒的眼神，顿时安静了下来。
“到、到那里的话，大、大家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吧。”砂糖大睁着和她姐姐几乎一模一样的湛蓝眼眸，小脸微红，用糯软温柔的声音轻轻说：“姐姐也可以休息一下了，砂糖可以自己走的哟。”
除了索以外，几人都用宠溺的目光看着怯生生的小砂糖，笑嘻嘻地上前隔着宽大的兜帽摸摸她的小脑袋，封夕更是一脸笑容地揽住砂糖的脖子，盐巴无奈地看着一群包围自己妹妹的家伙，脸上闪过一丝放松。
盐巴抬起头，看向炊烟升起的方向，虽然轻松了不少，但心头总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忧虑。正看着，她忽地注意到索那缺乏生气的身影静静地站在一块石头上，没有表情的苍白面容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漆黑眼眸里射出的视线钢针般冷锐。
······
黑色的枝干朝两边退散，一个中小型村镇的轮廓在橙色灯火的映照下显现在几人视野之内，天色已晚，夜色浸透了整个世界，能看见黝黑的房屋轮廓中间一方方散发着橙色暖光的窗户隐约照出墙壁的颜色。炊烟已经快要消散干净了，焕着光芒的窗户上映着里面住户的或忙碌或悠闲的影子。街道上点着油灯和火把照明，不少人的忙碌的身影在街道上行走。
几个人看着这幅景象，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除了索和盐巴。
索抬手拉住了封夕的手腕，阻止她跑向那座村镇。盐巴脸色阴沉难看地横起手臂把其他人拦在身后。
“怎、怎么啦？”封夕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拉住自己的索，声音有些紧张。
向来暴躁的麦酒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语气凝重地向拦在她身前的盐巴问询：“盐巴，出事了？”
“大麻烦。”盐巴咬牙切齿地说：“你见过这种小村镇晚上无缘无故会点亮照亮所有道路的灯火吗？”
“戒严，或者在抓捕什么人。”索淡淡地接上了盐巴的话，向几人解释道：“我们来路不明，在这种情况下不适合进这种不知底细的地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盐巴脸色阴沉到仿佛要滴出水来。声音有些沙哑。
索神色平静，眼神却越发幽深冰冷，声音缺乏起伏地说：“······那个有特殊性♂癖的巡逻队长先一步在这边堵我们了。”
“怎么会！怎么看出来是那个变态的！”麦酒难以置信地低低惊叫道。
封夕满脸苦涩地抬起手，指向远处街道上来回巡逻的人影，有些无力地回答了这个问题：“那火炬的捆扎方式，是黑岩边防军的手法。那些巡逻的人手里拿的长武器是兽人族特有的长矛，那东西是黑岩边防军轻骑兵部队的标配。但那些人身上的护甲不像是黑岩边防军的正编部队········剩下的符合这条件的只有边境巡逻队了。”
“刚好在我们赶到时戒严，我们又在之前刚好得罪了一支知道偷渡路线的巡逻队。”盐巴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讥笑，但她那股独特的假小子帅气配上这略有扭曲的笑容意外有些迷人。“好巧哦。”
虽然知道盐巴不是针对她的，但是封夕看见盐巴的嘲讽讥笑，顿时一阵羞耻与愧疚。
都是因为咱的鲁莽和无能才·······
砂糖忧郁地望着众人，她帮不上忙，只能尽可能不添乱地听着。
面包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轻轻地开口了：“所以，我们怎么办。”
声音轻到像是一缕消散在风中的烟。
不远处的灯火暖光渗透过树木枝叶的间隙，模糊地在渐浓的夜色中亮着，透过渐渐模糊的一切点进了几个孩子的眼眸中。
“要不……试试悄悄摸进去？”
封夕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不远处亮堂的街道，有些犹豫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随之而来的是索和盐巴看白痴般的目光。
麦酒烦躁地抬手挠头，麦黄色的头发有些凌乱，语气沉重地开口：“行不通的。”
砂糖与面包脸色担忧地默默听着。
索将视线投向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小镇，以毫无起伏的语调说：“离开这里，离远一点找遮蔽物，在遮蔽物后面生火过夜，包里的毛毯和食物够用。”
“会有野兽欸！”
“是你惹的麻烦。”
索用冰冷刺人的视线看着封夕。封夕不甘示弱地瞪大银眸与其针锋相对，用极严肃的语气郑重道：
“咱可不后悔，索。咱无法容忍你受到那样的对待！你是咱的人！就像过去咱为了不让你们被欺负去揍那帮黑街里天天想来抢东西的混蛋们一样！咱现在为了你敢去揍那死变态军官，未来也会为了保护你们大家去揍任何敢来欺负你们的人！”
“愚蠢的任性，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迄今为止你闯了那么多祸，凭感情和冲动做事的你和野兽没有区别。想想那些麻烦有多少是可以避免的吧，你几次差点害死………”
“大哥。”麦酒忽地发声，麦黄眼眸认真地看着索。“我们不后悔跟了大姐头。”
“就是因为是这种大姐，在黑街那鬼地方我们才能安心跟着啊。”盐巴撇了撇嘴，露出一丝很干净的微笑。
“大姐头，虽然喜欢惹事，但很可靠。”
“封、封夕姐姐最棒了！”
面包与砂糖相继开口。听见砂糖的话，盐巴的眼睛微不可查地一抽。
索沉默，环顾众人，眼瞳仿佛一潭幽深死水。
“而且，索哥哥，你不也是因为这样的封夕姐姐，才信赖封夕姐姐吗？”
砂糖的湛蓝眼眸晶莹剔透，像是两块淡色蓝宝石。她看着索，露出了有些傻气但十分清甜的笑容，糯糯软软地点出关键。
索深深地看了一眼砂糖在夜色里有些朦胧的轮廓。旁人难以透过夜色看清索脸上的神色。
良久，索再度开口。
“我们远离这里，找合适的地方生火过夜。我们现在需要水和能用来煮东西的器皿。”
“咱可以摸进镇子里！咱能用魔术——”封夕当即开口，但被索冷冷打断。
“你和麦酒太莽撞了，而且动静向来难小。”
“咱能用魔——”
“你那初级魔术魔法虽然魔力波动微弱但你完全没法隐藏。你敢肯定那种针对边防的巡逻队里没有比你高阶的魔力役使者？”
封夕蔫了。
盐巴耸了耸肩，微微一笑：“我去吧，我是小偷，大姐头你做点魔术道具给我用用。”
面包和麦酒清楚自己在潜行偷窃这方面的斤两，没有吭声，但麦酒露出了很不爽的微恼表情。
“砂、砂糖也可以——”
“不行！”
几人异口同声地否决了弱弱举手的砂糖请愿。
砂糖像只被突然夺走花生米的仓鼠一样呆住了，可怜兮兮地缩着小手弱弱地抗议：“真、真的可以啊…砂糖不比姐姐差的啊……”
“不行就是不行！”盐巴语气严厉地开口，表情严肃。她注意到索在用深沉的眼光注视着自家妹妹，心里咯噔一下，结结巴巴地对索警告道：“索、索大哥你别、别乱来啊！我妹妹不能干这活儿！”
“小砂糖确实不太合适呢…”封夕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对啊对啊。”
“砂糖妹妹的话真有点…”
索以冷铁般的言语截止了几人的反对。
“盐巴一个人也干不了这活。”
几人愣住，索自顾自平静第叙述下去。
“我们需要六个人的饮水，这附近来时观测没有河流，镇子里那种北方水井盐巴一个人操作不过来，而且装水的木桶她一个人保持安静是拿不动的，偷器皿就更不要谈了。街上巡逻的人不瞎不聋也不傻。”
面包指了指自己。
“我去。”
“可以。”
索颔首。
“呐，突然感觉自己好没用啊……”封夕闷闷不乐地咕哝起来，麦酒皱眉咬牙没有说什么。
正当盐巴为砂糖不用去而松口气的时候，砂糖却再一次举手。
“砂、砂糖可以一起去！”
“胡闹！”
“姐姐才是！那种戒严的地方偷东西没人帮姐姐和面包哥哥放哨，怎么想都太危险了啊！砂糖可以帮姐姐放哨！砂糖也是和姐姐一样的小偷啊！”
砂糖稍稍有些生气地嘟起嘴，一直怯怯的声调拔高了几分，可爱的小脸上浮现一抹激动的嫣红。
“不行就是不行！”盐巴同砂糖别无二致的蓝色眼睛里迸出一丝火气，生气地否决了砂糖的再度请愿。
砂糖在这时却忽然平静下来了，想散去了所有情绪，纯净的眼睛宁静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沉默几秒，轻轻开口。
“姐姐，砂糖不想拖累你哦。”
“才没有拖累！可是你——”
“砂糖会去的，姐姐。”
砂糖软绵绵的声音里有某种最坚硬的东西存在着。
盐巴哑然。
麦酒早有预料般看着砂糖。
面包隐隐有些动容。
封夕神色复杂地望着砂糖，视线里无奈、赞赏、怜爱与担忧交织。
索站在夜色里，疏离几人之外，冷冷地看着砂糖在夜色里模糊的轮廓，眼底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