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含住刺破对方眼球的手指，铁锈味在口中绽放。
在黑暗中奔跑，夜间寒冷的风裹挟着索，仿佛在协助他奔逃。
舌头仔细地舔着含在口中的手指，津液与舌头细腻地将指上的血迹与眼球里流出的液体稀释、从手指上抹去。
猎犬可能会嗅见手上的血腥味，至少要削弱被察觉追踪的可能。
索的视野里，因为黑暗，一切都仅有模糊的轮廓，其他皆是一片漆黑。不远处有照明的火光在摇曳，好像在一片黑色的单调画卷里突然点染出一片温暖的色彩。
依凭着先前在山坡上观察的村落地形记忆，索敏捷迅速地在众多士兵匆忙赶回村落深处时借着许多不起眼的窄小巷落避开了那些举着火把的人们。
虽说躲躲藏藏，但他是直线朝着盐巴几人所在方位前进着。
有魔具的感应，索很快在一处覆盖着干枯藤曼的篱笆下找到了小心翼翼躲藏着的几人。
“我们离开，现在。”
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起伏。
······
砂糖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麦酒和索，湛蓝的眼眸闪闪发光。
也许，也许索大哥和封夕姐姐真的可以把大家一起平安带到南方！
这样一个念头从砂糖的意识里蹦了出来。
如溺水的人抓住一线希望，砂糖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两下。
和姐姐一起到南方，一起过上安稳的生活，一直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情不自禁地，砂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幻想的画面，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到达南方那个叫“雄狮”的国家，开开心心地过上安稳平和的生活。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实现的吗？
索和麦酒开始招呼几人跑路，索用惊人的效率带着几人穿插在剩下的追捕者巡查的间隙里，走着那些被忽视的角落，村外的深沉的夜色越来越近。
大概，大概真的可以被实现吧！
砂糖感觉小小的胸腔内满盈着喜悦与希望，这感觉让方才一度抱有死志的她差点哭出来，视野不禁有些模糊。
“砂糖，怎么了？”
盐巴隐约感觉到了旁边砂糖的异状，有些担忧地低声问道。
“没什么哦，姐姐。”
“真的吗？”
“真的。”
说着，砂糖可爱的小脸上露出清甜温暖的微笑。
即使在奔逃，即使在浓厚的夜色遮掩之下，即使模样狼狈不堪，那笑容里的喜悦与希望依旧如同温暖的阳光般被其他人所感觉。
砂糖、砂糖要活下去！
如果是可能的话，砂糖想活下去！
只要有可能的话，砂糖想和姐姐，和大家一起活下去！
感受着胸中鼓动的希望，砂糖奔跑着追随在索和麦酒的背后。道路尽头，离开村落的路口近在眼前！
她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个闪闪发光的未来，那个幸福味道几乎要溢出来的美好未来！
砂糖，砂糖一定要和姐姐，和大家————
弓弦振动的闷响，箭矢的破空声。
刺眼的血红如凋零的玫瑰一般绽落。
······
伊万诺夫强忍着左眼的剧痛，喘着粗气，放下了手中的猎弓。
左脸上满是眼眶里流出的血，让本就相貌有些狰狞的他更加可怖。火把在他身旁燃烧着，绚烂的火光照亮了他褪去铠甲的强壮身躯。
凭模糊的目测朝那几个小小的身影放出一箭，直觉告诉他有一个孩子被射中了。
浓密胡须下的嘴角扭出狞笑，剧痛让他满脸冷汗，但此刻他的眼中充满快意。
该死的小鬼！
他刻意压低了准头，应该不会直接让某个小鬼当场死亡，但那个被射中的小鬼在村外那种环境下，只能慢慢地死去，或死于失血，或死于感染。
这样也不算违背那个“祂”的要求。
在遭遇袭击的那一刹，他就知道了是谁动手了。为了追赶那个可恶的小鬼，他一边追赶一边褪下铠甲，尽己所能地减轻负重来追赶，路上顺手拿过了村民的猎弓和箭矢。
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是，我可以得到我一辈子都用不完的黄金！
就算瞎了一只眼，我也能用大量的黄金聘请那些魔力役使者为我治疗！
伊万诺夫忍不住想笑，但左眼的剧痛让他的笑容变成了某种扭曲的神情。
夜幕好像漾起了一圈涟漪，世界在这圈涟漪中悄然静止。
残破黑袍浮现在火盆旁的光亮处，奇诡神秘如同某种危险的幽灵。
伊万诺夫知道，“祂”来了。
“大、大人！我完成了您的要求！您答应我的·····”
这个北地壮汉恭敬地躬身，单膝跪地，忍受着左眼的剧痛，没有敢将视线投向那个全身上下萦绕着非人感与异质感的“祂”。即使没有直视，那种扭曲与癫狂的气息依旧弥散到了伊万诺夫周遭，让他无法抑制地被恐惧淹没。
“你做的很好。”
乍听正常，细听却如无数声音重叠共振的男中音里流露着满意。
这声音又让伊万诺夫一阵恍惚，眼前再次隐约有各种离奇扭曲怪异可怖的光景浮现，耳畔有让人不寒而栗的喃喃低语开始回响。他咬紧牙关，将自己从可以致人发疯的幻觉内挣脱出来。
“能、能让大人您满意是我的荣幸。”
“很好，活着就用不完的黄金对吧？你的愿望。”
“是的，大人！”
伊万诺夫的话语忍不住露出几分狂热。
那个黑袍的“祂”如若没有重量的影子一样移动到他面前，残破的黑袍或是黑斗篷被撩开，包裹着漆黑铠甲的手臂伸出，有着猛兽利爪般手甲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肩上。
沉默片刻，那个“祂”将手收回了黑袍内。
“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接下来你会慢慢看到的。”
“谢谢、谢谢大人！”
虽然有些奇怪，但伊万诺夫不敢多嘴。
有这种把周围一切都静止的能耐的存在没必要欺骗自己一个小小的边境巡逻队队长。
不知道为何，他突然感觉肚子有许些不适，但他没当回事，大概是村落里糟糕的伙食害的。
黑袍人低头注视着这个不敢抬头的北地壮汉，兜帽帽檐下血红色的双眼里满是冰冷。
只要你活着，你的腹腔内就会不断长出黄金。
好好享受你的愿望吧，渣滓。
这样想着，抬手一个清脆的响指，世界恢复动作。
伊万诺夫抬头，对方已经无影无踪，只有火盆里的火焰在噼啪燃烧，一圈温暖光晕驱散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