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里很安静,古铜色的桌椅焕发着淡淡的漆光,台柜后体格壮硕的大叔老板一身黑白的制服,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地煮着咖啡,咖啡独特的苦香味弥漫在整个咖啡厅里。阳光从旁边的窗口落入厅内,照亮了整个场景。
索平静地看着坐在后门边的黑裙女孩,一成不变的脸色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女孩优雅地品尝着加奶加糖的咖啡,酒红色眼眸猫一般看着停在前门口的索。
“吱呀——”
很轻但有些刺耳的摩擦声在身后响起,索警觉地移开了一步,扭头看见金发碧眼的女侍卫面若寒霜地推门而入。
前后都被堵了。
索的面色不变,心却沉了下去。他没有企图强行冲击后门,那个黑裙女孩的实力强于自己,更别提身后那位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女侍卫,他要是敢有一点动用武力的迹象,被斩杀的必然是他。
中计了,最开始看见的那个黑裙女孩是假的,应该是魔术道具一类的东西制造出的效果,就是为了把他逼出来。
索的眼神无比空寂阴冷。
“贵安哟~小丑先生。”
女孩笑盈盈地开口打招呼,声音优雅妩媚,但又不乏少女特有的娇俏。
索石像般沉默了片刻,语气毫无起伏地说:“尊贵的大人,媛心花已经用掉了,想要赔偿的话小人没有钱,可以算欠账吗?小人会偿还的。”
“可以啊,小丑先生。可是啊——”女孩放下了手里精致的瓷杯,右手纤细的食指点在了自己的樱唇上,玩味地说:“——小丑先生可是用‘偷’的方式从小女子这里拿走媛心花的哦~”
转移重点失败了,这个女人,很麻烦。
索微微垂首,做出一副恭顺的模样,心里在暗暗盘算着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狡猾的小丑先生~”
“小人是无名的弟子,名叫索。”
“呐~小丑先生知不知道小女子把你交给宪兵队会发生什么呢?呵呵呵呵——”
女孩笑的像只可爱的小狐狸。
索平静地回答:“被砍断手腕,小人看过雄狮帝国这方面的法律,媛心花的价值足够判这种刑罚。”
女孩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料到索会是这样一副平静的态度。
见女孩愣住,索自顾自地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小人偷大人您的媛心花是为了救治家人,是没有钱财的无奈之举,小人愿意日后偿还大人这笔债务,还请大人暂且放过小人。”
看见索这平静的模样,女孩似乎非常失望,但听了索的话以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狐媚的一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放过小丑先生,可以哟~”
索心头一震,强烈的不祥预感涌进胸膛。
女孩又端起杯子,轻轻地嘬了一口咖啡,眼神玩味地看着索,语气近乎温柔地开口:“现在,让我们先来谈谈债务的相关问题。”
“感谢大人,您的美德与您的美貌无与伦比。”
平静的语气说着谄媚的话语,索垂头没有看着对方,大脑却在疯狂运转,算计该如何破解现状。
“首先,媛心花五十银币————”
听见女孩的第一句话,索心中的不祥预感成真了。
这个女人,坐地起价!
“————其次,不把小丑先生您的事情上报给宪兵队的劳务费三十银币,还有小丑先生您打伤小女子员工六人,毁坏小女子产业下酒馆的窗户一扇、高档餐具若干、高档餐桌三个、已经烹饪好的高档菜肴若干,一共两金币十二银币,算上前面的,总计三金币三十二银币。”女孩有条有理地把索一路上造成的破坏和损失列出,笑眯眯地看着依旧脸色淡漠的索。
“小人会努力偿还的,请大人放心。”
艾莲娜站在索的身后,表情凛然严肃,但嘴角有些控制不住抽搐起来。
太狠了,这么一笔钱,对贵族和正式法师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平民无疑不是笔小数目。算上雄狮帝国在欠款方面的法定利息,这个偷了自家主公东西的男孩十有八九要被沉重的债务压个半死。
还有就是,刚才那被索闯进去的酒馆其实不是自家主公的产业,仅仅是一个家稍微高档些的普通酒馆,那些所谓的高档餐桌餐具菜肴都是谎言。
这种谎言要是被戳破的话————
艾莲娜,待会儿派人把那家酒馆买下来,里面所有东西全部换上高档的。
自家主公用精神联络丢过来一道命令。
————好,不会被戳破了。
钱?对自家主公来说,数字而已。
······
黑皮书缓缓翻开,浓郁的灰白雾气自书页间隙逸散而出。
装扮普通的瘦削光头男人坐在阴暗的巷落拐角,那本诡异的黑皮书就摆在他膝盖上。旁边是三名同样平民打扮的人,两女一男。
书页彻底翻开,神秘而诡异的灰白雾气像是墨水滴入水中,在人迹罕至的巷落扩散开来。
光头男人眼神狂热地注视着泛黄书页上密密麻麻如若扭动蠕虫的可怖文字,干裂的嘴唇颤动,吐出晦涩的咒语。
“Humi tegens soliudine usque ad caelos et xpandit——”
雾气在翻涌,恍惚间如同变成了某种有着无数触须的怪物,在虚空中疯狂蠕动,缠绕上周边几人的身体。
“——abysso nobilis magna vitae arcanum aliena magister——”
随着念诵,光头男人的身躯被雾气包裹,在散发着不详气息的灰白诡雾中渐渐消解,像是被溶解成了血雾,他带着狂热诡异的笑意在被灰白诡雾噬食。
“——demet omnia extermina omnibus humilis et pia——”
光头男人的血肉被溶解大半,可以看见森白的骨骼,猩红的血管依旧还在蠕动的内脏,头骨眼眶里一对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在死死盯着那本诡异的黑皮书。
“——fidelium hortatur deditionem magnam potestatem ——”
围在光头男人近旁的三个人也是在被溶解吞噬,但几人无一例外都是带着癫狂而喜悦的笑容,好像在体验着什么无与伦比的快乐,满脸扭曲,在成为血淋淋的骷髅后更加可怖。
“——mittere venite ad nobili genere!”
在念出最后一个音节后,巷落中的四人已尸骨无存,那不符合常理的念诵好像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某种诡异的力量在以可怖的方式支撑着残躯将那咒语念完,即使肺部溶解,即使声带腐蚀,即使舌头消失,但依旧发出了声音。
黑皮书落地,灰白色的雾气却迅速弥散开来,延伸向各个方向。
某种存在,降临了。
某种东西,无声无息地覆盖了一大片区域,而来往游人毫无感知。
某种恐怖,以最不引凡人注目的方式,悄悄将自己的身躯伸展开来,构筑出不可名状的网。索与黑裙女孩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笼罩。
雄狮帝国学院内,教务处办公桌后的小萝莉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城中的某个方向。数十位或在做实验,或在研读书籍,或在休息的帝国学院教授同时感觉到了什么,一齐用惊愕的眼神望向城中。
黑红血肉的房间内,白骨椅上,无名看着光幕上的索与黑裙女孩,微笑的脸庞仿佛一张古怪的面具,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