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喘息着,蜷缩在隐蔽的角落,两眼无神地看着群魔乱舞的街道。
缺乏人类情感在此刻反而成了抵抗混沌精神污染的最佳防护。
街道上,将近四米高的巨大形体在薄雾中移动着。因为光线问题,索看的并不真切,但能看见像是塞满浊白色粘液的人偶下半身,以及上半身的轮廓。
那人偶的下肢是诡异的骨白色,表面遍布溢出浊白色粘液的裂缝,异常粗壮的肢体像是某种野兽的反屈关节肢,硕大的牛蹄下沾满被它碾碎的魔物血肉。可以看见它拖曳着长而笨重的巨大剁肉刀,上面血迹斑斑,狰狞的爪掌紧紧握着刀柄。
明明不远,明明只有一层薄雾,但索就是看不清那个东西上半身的模样,只能瞧见似乎是分裂开的两个人形,以一种亵渎的方式接合在那野兽人偶的下半身上,无法描述的扭曲感从那轮廓中透露出来。
街道上的魔物开始恐惧,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声尖笑,嘶喊着哀嚎着悲泣着四散逃开,还有不少如同求死一般狂舞着扑向那个东西的脚下,任由它将自己踩成一滩恶心的碎肉脓液,生生地在它脚下铺出一道血肉碎骨与脓液的道路。
那些被碾碎的魔物,死后的碎尸散发出灰白烟雾,丝丝缕缕地被踩碎它们的那只巨大的魔物吸收。
索知道,正面对上那个东西,自己绝对会死的很花哨。
那些魔物似乎在用自己的血肉尽可能地延长那个来自残魂诡偶梦境中的噩梦魔物在梦境外的活动时间与范围。
藏身在角落只是权宜之计,一直留在这个地方迟早会被发现。
现在,他需要的是赶紧脱离这只强大魔物的巡航范围。
扭过脸,一只全身包裹在黑袍里,形体稍显臃肿但个子比常人差不多的魔物蹒跚而过,它驼着背,以让人极不舒服的小步慢慢地走着,好像是某种关节阻塞的机械,黑袍下隐约露出惨白皱褶的湿滑皮肤,兜帽下斜伸出一截歪扭的触须,在那缓慢僵硬的扭动。
看着这只魔物,索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有些大胆的残忍想法。
几阵魔力波动吸引了那只巨大魔物的注意,但碍于这里复杂的地形和那些行为混乱的魔物,那人偶怪并未清楚地定位到魔力来源的方位。那不是属于这个魔道的魔力,人偶怪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察觉到猎物的痕迹却无法准确定位让人偶怪狂躁起来,来来回回在这片区域走动。
大约半个小时后。
一只包裹在黑袍内、形体稍显扭曲魔物以几乎是挪动的动作出现在人偶怪的视野内。
兜帽下垂着瘫软的触须,残破的黑袍染着黑绿的血迹,下面隐约露出有些零碎的血肉,每动一下都会发出奇怪地噗嗤声响,行走过的地方留下长长的黑绿血迹。
人偶怪的视线并未在这个散发着浓浓死亡气息的渺小魔物上停留,转而看向其他地方。
那个形体不正常扭曲的驼背魔物就这样拖着血迹和偶尔漏下来的血肉,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
风子夜正用古怪的眼神看着面露尴尬的封夕,冷静并不了解更多情况,只感觉封夕非常厉害,可以徒手将魔物殴打致死,所以一副淡漠的模样默默站在风子夜身边。
“那个、咱、平时其实挺温柔的————”
封夕脸颊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打着哈哈在那边尴尬地挠头。
风子夜嘴角微微一抽,他在意的倒不是封夕刚才的行为温不温柔的问题,而是封夕所展现出来的特性。
堪比魔物的肉体强度与力量,以及对魔物的压制和脆弱化。
惧怖犬的魔物特性主要表现在强悍的身体素质与皮毛对魔力的屏蔽排斥,而且即使不算上这些特性的话,这种魔物也堪比普通的狮子老虎。
但是,这种对低阶魔力役使者非常麻烦的魔物,被封夕吊捶了,还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那种,并且没有用到魔力的那种,仅凭肉搏和自身携带的特性把这只魔物在几个呼吸间彻底打死。
十二阶位对十阶位,将对方硬压制削弱到和自己同等的水平,然后用自己异于正常同等水平的力量将对方殴打致死。
这个名叫封夕的人,是魔裔,而且是魔血含量不低的魔裔。
风子夜确认了。
不是高等魔裔的话,不会对魔物有这么夸张的压制与削弱。
但,这种人为什么会在外面流浪?和索他们一群人在一起?
一般来说,这种高等魔裔都会被那些下位魔族小心翼翼地照看好并加以训练,作为祂们日后回归的前锋留在第二魔道内部,没有人敢把这些高等魔裔随随便便扔在凡世。
可封夕是怎么回事?
而且,那些在封夕身边的人,才能异常地周全,好像是某人刻意凑成的一支团队。
风子夜感觉自己察觉到了什么,他脑海中浮现无名那张总是带着微笑的脸。
不,不会的,这要是真的那太可怕了。
像是安慰自己般轻轻摇头,风子夜没有再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他是天才,卓越的智商脑力让他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细想的,一旦弄明白,对自己没有好处。
“喂,就这么晾着咱啊。”
封夕有些不满的嚷嚷声把风子夜的意识从思考里拉了出去。冷静依旧淡漠地看着周围,但下意识捏着风子夜衣摆的小手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与害怕。
风子夜歉意一笑。
“对不起啊,刚刚想到了一些事情。”
“嗯?怎么了欸?”
“我感觉,索可能也在这地方吧。”
他自然地扯出一个有些无厘头的想法,来掩饰自己刚刚那一番思考。
闻言,封夕那双亮晶晶的银眸瞪大了。
“你说什么!?”
“我说,索可能也被来进来了。”
“为什么这么讲?”
“早上索出门的时候,无名不是拉着他说了一通他今天会有麻烦的话嘛?我就猜可能和我们现在遇到的事情有关。”
风子夜流畅地将刚刚即兴胡扯的想法圆了一个理由。
封夕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随即焦急之色攀上她的面容。
“咱得找到他,他不擅长打架!”
······
无名站在浑浊的灰白雾气内,脚下踩着一处小钟塔的塔尖,那些灰白雾气不知为何稍稍避开了祂的身体。祂恢复成那副黑袍的模样,单脚踩着金属质的塔尖,静静地立在那儿。
那座小钟塔是这一片被人造魔道复刻构造区域的中心建筑,祂立在塔尖,重重迷雾遮挡不了祂隐蔽但锐利的视线,整片区域在祂眼中一览无遗。
细致无遗地窥看了一下六个被卷入者的情况,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此刻,祂脸上没有笑容。
“世界线还是收束了,艾莲娜依旧没能避开那个过去,现在还是到了安娜身边。”
“嗯,样子不一样了,最开始我没认出来。”
“还按老操作来吗?”
“我知道了,麦酒有关的事情马上就要提上日程了。”
“不要急,这是个大工程,要稳住▇▇。”
“嗯,我知道,下次联络。”
“愿▇▇荣光永存。”
有些诡异的自言自语结束了,祂似乎刚刚在与虚空中的某人交谈,结束谈话以后,帽檐下那双血色眼眸里笼罩上了更浓更深的灰暗与悲哀。
“但愿,一切值得。”
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呢喃,祂的身影消失雾气之中,仿佛从未存在。
唯有一尖塔顶孤独地插入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