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相当浪费时间啊。
坐在两个女孩子身后不远处的角落座椅上，索默默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后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女孩的背影，像是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塑。
天色已经逐渐染上夕阳的艳红，熏暖阳光从檐角斜射过来，掠过男孩的面颊，洒在正叽叽喳喳在橱窗前讨论着什么的女孩子们背上。
人们在这霞光里来回，身影在光芒里一条条地晃过，像是梦中的一道道影子。有着嬉笑声的街道弥漫着将近傍晚时特有的安宁气氛，鲜活但不喧嚣。
索静坐在那儿，平静的面容不带一丝烟火气，深邃的黑眸里神采涣散，像是半梦半醒，又仿佛在陷入沉思。
他并没有对封夕来陪着那个叫艾薇的女孩逛街感到不满，恰恰相反，他非常满意。
封夕咋咋呼呼来着艾薇东窜西跑，让跟在两个女孩身后的他变得非常不起眼。
这一天下来，封夕嘴上说着要买买买，其实除了一些必要的日用品和便宜的魔术材料以外没有多花什么钱，她也是清楚自家的情况的。
跟着两个女孩四处逛的索更加细致深入地观察了一番街道上的情况，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还有今天出现的一些状况。
大概在中午的时候，几名穿着黑色制服的宪兵在街角一闪而过，之前有位穿着黑色修道服的奇怪修士行色匆匆地在人群里挤过。
刚到下午的时候，又有黑红制服的骑士团成员在街道尽头那边的巷口碰面，随后神色严肃地赶往中午宪兵前去的方向。
临近傍晚，宪兵再次出现，带着下午那几个骑士团成员赶往另一个方向。
忙于逛街的两个女孩子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路上那些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人也一样。但索注意到了，他还察觉到走过的每条街道上都有那么五六个人和他一样在观察着这一切。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索从怀里掏出随手携带的金属水瓶，很节制地喝了一小口，缓解一下长时间活动后的干渴感。
城里那些不知道什么势力的人把宪兵耍的团团转，事情已经发展到需要骑士团也有点捉襟见肘的程度。街上的人们还是那副开开心心准备节日的样子，明显是官方在有意封锁消息。
很麻烦，这座城乱起来的话，我和封夕的安稳落脚就出问题了啊。
塞紧水瓶瓶塞，把它塞回衣服里，索眼神空洞死寂地看着之前那个奇怪修道士出现过的方向，暗暗散发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感。
本来还想只要自保就好。
身体微微后仰，以一种放松的姿势瘫靠在椅背上，索的视线上移，转向面前商铺建筑物的上层，凝视着一个点，脸上毫无表情。
但现在的情况看来，再不做点什么就有麻烦了。
深呼吸，冬季寒冷的空气顺着索的气管，在肺叶中扩散，似乎连着胸膛都冷了一分。
他将视线投向两个女孩的背影，封夕心有灵犀一般回头，冲他露出灿烂的傻笑。
……
真是开心的一天呢。
天色渐晚，天空像是被艳红色墨水渲染的暗蓝幕布。艾薇在街角与封夕告别，那个叫索的男孩默然伫立在封夕的左后方，如果不是封夕提醒，她甚至注意不到他站在那儿。
凭感觉朝封夕和索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艾薇攥紧手中黑杖，拎着今天买下的礼物，敲敲打打地走上回家的道路。
今天玩的有点晚了啊，要赶快回去才行。
这样想着，艾薇没有走最保险也是最熟悉的大路，转而从记忆里的一条近路往自家方向赶去。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有种直觉告诉她，如果没有及时回家，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没有视觉，艾薇的视界是被黑暗包裹笼罩的，只有各种各样的声音与气味以及自己的触觉构成周遭的一切。
她感到自己的手杖戳在略显泥泞的地面上，小巷特有的阴湿气息扑面而来，连着周身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抚摸着粗糙冰冷的墙面，手杖试探着路面，艾薇小心翼翼地在一片黑暗里踟蹰着，她还能看见东西的时候走过这条路，她觉得可以靠自己的记忆走这条近路。
有风的声音，还有水滴落下来的声音。
她能隐约听见远处大街的人声，也能听见自己鞋子踩在泥泞里发出的噗嗤轻响。
手杖敲打的声音很有节奏地响着，在艾薇视界里无边的黑暗里一圈一圈地远漾，没入未知的深处。
如同游行在幽暗的夜海，入耳的是手臂划动时的轻微声响、自己的沉闷的心跳、以及远处不明所以的细微闷响。所有声响都化为水中的波纹，一圈圈漾开、远去、消失。
有微妙的甜腥味顺着风触动了艾薇的嗅觉。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不适的闷味，像是牲畜被人开膛破肚后散发出的味道。
随着艾薇脚步的前迈，那股味道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逐渐变得令人作呕。
最后，艾薇感到自己的手杖戳在一团柔软的物体上，自己的鞋子似乎踩在一瘫温热液体里，刺鼻的血腥味让艾薇感到恐惧。
小心地戳敲着面前的不明物体，艾薇的黑暗视界里逐渐描摹出那个东西的轮廓。
一个，人。
一个倒在血泊里的人，似乎伤的很重，怎么触碰都没有动静，也许是昏迷，也许就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先、先生！？”
艾薇察觉到那是一个人以后，有些惊慌地弯下膝盖，伸手触碰着地上的那个人，稍显急切地问询着对方的情况。
“真巧啊，小家伙。”
“欸？”
陌生的男声，来自背后。艾薇被吓了一跳。
“居然在这种地方遇上这种————你是瞎子？”
“这、这位先生！请赶快救救地上这位先生！他——”
“已经死了。”
男人的湿热的吐息喷在艾薇的面门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皮革和金属的气味混杂其中。
艾薇愣住了，她一时没有意识到身前的情况意味着什么。她像是被闪电击中，大脑一片空白。
“今晚我的运气很棒呢，遇上两个优秀的血肉祭品。地上这位，很可惜，没有撑过去呢。”
那个男人无不惋惜地轻叹起来。
理智在被恐惧啃噬。
艾薇感到窒息，她张口想说些什么，但任何言语都无法从口中吐出。
快跑，快跑！快离开这里！
心跳在重击着胸膛，冷汗慢慢浸透衣衫。
要逃！要逃开！要赶快逃走！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艾薇下意识转身迈开脚步想逃开。
黑暗里，她被地上的尸体绊倒，重重地摔砸在脏污的地面。
礼品袋从手中脱落，摔进了未知的黑暗里。
手杖没有抓牢，随着摔倒而不知所踪。
她恐惧地挣扎着向前爬动，在血泊里狼狈地企图逃生。
“小家伙，不要逃啊，让我来向你布道吧————”
男人前迈了一步，走到艾薇的身边，伸手攥住了艾薇纤细的手腕。
“————我所信仰的血肉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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