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伊诺,伊诺·坦尼尔。指挥官大人的副官。
雪夜祭典快到了,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让我很不安,但看指挥官那么淡定,应该是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
但是,我是副官,有必要再多调查调查,不能让指挥官一个人处理这一切。
抬起手按了按圆帽的帽檐,稍微挡一挡有些刺眼的落日余晖,视野里自己呼出的气在冷空气里形成白雾,被余晖渲染成美丽的金色。
街上还有不少市民,路边的店铺开的火热,白天的生意即将结束,夜市待会儿就会开始,这里的热闹会持续到凌晨。
漫无目的般在如织游人间行走,淡漠的视线似乎漫不经心地四处游离,身上的厚昵风衣挡住了微冷的风,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轻响淹没在人声中。
空气里飘着路边小吃的香气。
我看了看周围主街道边上四通八达的小巷,扭头走到街边角落,手伸进衣袋,抓住了一根质地柔韧的条状物,将它掏出,平放在手心。
那是一根足有手指长的节肢足,淡灰色的壳上带着狰狞的倒刺,上面细微的紫色斑点让人光是注视就感到一阵不适。
更诡异的是,那东西还在微微抽搐。
无论看多少次都感觉不舒服啊。
我这么想着,稍撇嘴角,轻声念出咒语。
“Laqueo fugientes papilionem nec araneae filo(落网之蝶难逃蜘蛛之爪)”
话音刚落,那根节肢足抽搐了一下,最前端的节肢灵敏地指向一条小巷。
果然,有用。
看来我前几天做的布置有老鼠中招了。
我空出的手从上衣袋里掏出铜壳怀表,确认了时间,随即将怀表收起。
遵循着那根节肢的指引,我慢慢走进了那条巷落,视野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街道上繁华的灯火在身后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幽暗的窄巷石墙和狭小斑驳的门窗。
皮鞋踩在松软的泥地里,像是踩着某种生物的身体。
我闻见了墙角堆积的垃圾散发出的异味,当我看过去时,两个裹着脏破棉衣的乞丐躺在垃圾堆里睡的正香,那个垃圾堆被他们改造成了一个简陋的棚子,姑且算是一个住处。
没有再管那俩乞丐,我再次确定了一下手中节肢的指向,朝巷子深处走去。
天渐渐黑了,阴暗的巷子里最显眼的光只有对面主街道的光亮,其次便是那些窄门小窗里透出的微弱灯光。那些门窗在夜色里像一只只眼睛和一张张嘴巴,让人毛骨悚然。
一边戒备着暗处可能存在的袭击者,一边小心翼翼地在巷子里按着节肢的指引前进,良久,我突然感到有点不对劲。
拿着节肢的那只手的前臂有轻微的刺痛感,我撸起衣袖,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指尖跃出火光,照料了那只前臂。
四道血痕,最靠前的一条似乎刚划不久。
怎么回事?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动手的似乎是我自己,因为左手的大拇指指甲里有残留的血迹。
为什么我要划伤自己?这是某种标记么?
拿着节肢的右手暂且放下,左手手指一搓,火光消散无踪。
我再次掏出怀表确认时间,表盘和指针上的夜光石丝毫不影响在暗处确认时间。
距离我进巷子的时候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
不对劲,时间不对劲。
我的感知里时间才过去半个小时。
这地方有问题。
我左手重拍了一下自己的腰带侧面,低声念咒。
“Sicut Inferius(展开)”
浓厚的漆黑流体从腰带上爆发出来,蠕动着攀附我的外衣,像是要吞噬我一般将我包裹,粘腻的触感笼罩了知觉,又在下一瞬猛然收紧,变成了温润紧致如皮肤的触感。
黑色的轻甲胄眨眼便覆盖全身,血色的纹路密布在坚硬的护甲上,横向的眼洞里闪烁着危险的血色微光,那些纹路里像是有发光的血液在流动。
和正规的帝国骑士铠甲相比还有些差距,毕竟是精简后的便携式武装,但依旧致命。
甲胄在身的安心感让我稍微缓解了几分紧张。
四道血痕,意思是我遭遇了什么东西四次么?
手里依旧攥着那根指引方向的节肢,它仍然在执拗地指向前方。
面甲的眼洞周围带有夜视的术式,被夜色笼罩的小巷此刻在眼前纤毫毕现。
左手食指按住小拇指的指节背面,甲胄上携带的通讯术式被激发。
“这里是伊诺,发现C级可疑迹象,请确定我目前的坐标,迅速支援。收到请回答,完毕。”
没有回答,通讯频道里一片干扰的沙沙声。
很好,看来是B级状况了。
看着眼前在夜视视野里颜色诡异的小巷,我张开左手,左臂的护甲活物般蠕动起来,延伸着扭曲着在手中凝固成一柄漆黑的短剑,是适合巷战的长度。
从生命安全来说,这时候撤退才是明智的选择。
正当心底那个劝自己离开的声音逐渐清晰的时候,脑海里却忽然闪过指挥官的身影。
那女人抽着香烟,美好的轮廓笼罩在薄薄的烟气里,朦胧的侧脸知性而冷艳,带着点点妩媚,像是男人梦境里一个美好的幻象。
得帮到她才行。
目光一凝,淡蓝色的细密六边形光纹从背后迅速蔓延到全身,蔓过之处瞬息变得透明,仿佛消失在空气里。
光纹最终在面甲上汇合收拢,随着眼洞里闪过一道猩红的光,整个人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攥紧了短剑的剑柄,开启了隐蔽术式,步伐轻缓谨慎地向前迈步。
很安静,外面大街上的热闹听不见了,余下的只有夜色里的宁静。
脚下的泥路似乎永无尽头。
最终,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位站在橙黄色手提灯旁的绅士。
灯挂在墙上,暖色光晕模糊地渲染了一圈夜色里被照亮的泥地与石墙。身形瘦长的绅士站在光晕里,漆黑的燕尾服像是用夜色编制而成,他带着黑色的圆顶帽,帽上绑着紫色的丝带,领口打着绿色的领结,白色手套交叠着按在鲜红的手杖上。
对方抬起头,脸上是惨白的面具,极其精简的三个弯弧洞组成的白色笑脸面具。
他能看见我。
这个想法让我感到头皮发麻。
手里的节肢在疯狂抖动,毫无疑问,眼前的那个人就是目标。
那位绅士站在那儿,非常优雅,但周身萦绕着诡异的异质感,像是噩梦里出现的诡谲般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质。
要靠近么?
正当我这么想,对方却突然开口了。
“晚上好,亲爱的先生,您这次终于换了身打扮啊。”
那声音像是无数男女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说着同一句话,在静谧的夜色中诡异至极。
说罢,绅士的手杖轻轻顿地,优雅地微鞠了一躬。
已经被发现,隐藏再无意义。
解除隐蔽术式,黑红的轻甲胄显现在夜色里,眼洞里的红光幽幽地亮着。
“你是谁?”
“开膛手。”
“你在这个地方搞什么?”
“一场仪式,但细节问题需要您自己发掘了。还有,我们已经是第五次见面了。”
“呼————”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再次深深吸气。
“好吧,开膛手先生,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供词。”
“您要逮捕我吗?”
戴着惨白笑脸面具的开膛手微微歪头,语气含笑。
我看着他,攥住剑柄的手逐渐用力。
他就在灯光旁人畜无害般看着我,站姿标致优雅,身上的燕尾服熨贴精致的像是刚从一场高雅的舞会下来。
动手的话,会死。
绝对会死,没有挣扎余地的那种。
惨白面具眼洞里是如深渊般的黑暗。
曾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直觉在疯狂警告自己,眼前的绅士像是一个梦魇般站在灯光与夜色之间,惨白的面具笑容诡异。
“当然不,这位先生,我现在只想离开。”
要把消息带回去。
必须要让指挥官知道还有一个这么危险的家伙在这里布置着什么。
我一点点后退,眼睛紧紧盯着他,握剑的手不敢有丝毫放松。
那个绅士就站在那里,微微抬手,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就在这时,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是第五次见面,那前四次见面,我的记忆呢?
脑海里浮现手臂上的划伤标记。
我愣住了。
他用了什么术式?
记忆消除的契机是什么?
触发这种效果的是哪种仪式?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那家伙有某种不在我知识范围内的神秘学能力。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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