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这天白天。
当伊诺同往常一样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指挥官的背影便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那女人站在他的办公桌后,背对着他看窗外的街道,一言不发地抽着烟。阳光在那女人的身后扯出了深沉的长影,拖到办公桌上。
“早上好,指挥官。”
下意识地立正并敬礼,一如既往的话语脱口而出。伊诺面容平静,同往常的无数个日夜一模一样。
然而这一次指挥官没有和往常一样回礼并要求他开始工作。
那女人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徐徐吐出烟气,沉默许久。
“我的副官怎么了?”
疑问句,偏偏说成了陈述句般的味道,声音里满是冷酷。
“长官?”
“不要伪装成他的样子,我现在很不愉快。”
“……”
“伊诺”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丝古怪的微笑,随即站立的姿势也放松了下来,由军人的严苛一转变为绅士的优雅。
“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到位呢,能请您为我解答一下我是怎么暴露的吗?凯茜·安德烈·克劳德·伊戈尔·博尔吉亚长公主殿下?”
“你和你的修行成果让我感到可笑。”
指挥官————凯茜再次深吸一口指间燃烬已大半的香烟,转身随手将烟头按在价格不菲的办公桌桌面上,随着吐出的烟气慢慢散净而逐渐清晰的面容呈现在对方的视野里。
那是张妩媚慵懒的脸,五官轮廓分明而精致,眉眼间有着酒般醉人的慵懒,像只优雅高傲的老猫,纤长的眉在稍显苍白的额下划出两条显眼的斜线,似乎永远半睁的眼里酒红眸子让人联想到夜里的猫。
凯茜步伐优雅慵懒地绕过办公桌后,走到前面,非常不讲究地坐在了办公桌上,铁灰色的中短发在耳边轻轻摇晃。她翘起腿,黑色的丝袜质感诱人,左手撑着桌面,眼神不带感情地打量着面前的“伊诺”。
“伊诺”矜持地微微一笑,周身的光影一阵诡异的蠕动,一层紧贴身体的光膜像是被腐蚀掉一般溃散,露出里面穿着考究礼服的面具人。
凯茜搭在大腿上的右手有规律地五指敲打着大腿,白色的手套微微泛光。
“我再问一遍,我的副官怎么了?”
“他平安无事,请您放心。”
“最近那些破事有你的份吧,说说你的目的吧,开膛手。”
“不不不,尊贵的殿下,恰恰相反,我想阻止那些可恶的疯子,只不过————”
“目的。”
语气冰冷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凯茜那性感的双唇吐出一个冷漠的词。
办公桌与凯茜的影子在地板上不安地蠕动,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想冲出来把开膛手撕碎。无数双血红色的野兽眼眸在影子里睁开,看向开膛手的视线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开膛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位粗暴的陛下呢——我的目的只是想借那些的手完成一些违反帝国宪法的仪式,在我的目的实现以后我会协助陛下您解决那些可恶的————”
“用来自远东的知识改进后的亡者教派仪式么?不出意料的话是想复活你的女儿吧,仪式地点在废弃的戴卫公寓,杰克·米卡利斯。”
凯茜用漫不经心的语气淡淡说了出来。
开膛手——杰克的身体轻颤了一下,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脸上戴着的笑脸面具让人看不见他的脸色。
轻轻地下桌面,凯茜缓缓地走到已经僵住了的开膛手面前,伸手像是在调戏对方一般捏住了对方的下巴,小口微张,带着香烟气味的湿热气息轻吐在对方的面具上。
“不要小看帝都啊,杰克。这里容许胡闹,但依旧是有规则的。”
凯茜松开手,后退了一步,懒散地从上衣口袋抽出一根香烟,叼到了嘴里,视线也从对方身上移开,似乎不再感兴趣。
沉默片刻,杰克解脱般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了下来,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带着灰暗微笑的瘦削面孔,山羊胡微微发颤。
“准备怎么处置我?尊贵的陛下?”
“不准备处置,你回去吧,记得把我的副官完好的还回来。”
凯茜漫不经心的话让杰克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正在点烟的女人,旋即他双眼微眯,思索之色在眼底闪过,下一刻便意识到了眼前这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陛下您——”
“没错没错就是想把老鼠一波揪出来处理干净,你的迟钝和愚蠢让我感到厌烦,把你要做的照常办下去,只要不再牵涉一般人我就赦免你一直以来在下城区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快滚。”
杰克愣愣地看着,突然感到毛骨悚然。眼前这慵懒抽着香烟的女人似乎对这座城市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这女人,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
是夜,甩开封夕的索默默行走在月光照不进的巷落,像只谨慎的小老鼠。
这条巷子的前方就是戴卫公寓的所在。
索悄悄走到巷子尽头,呈现在眼前的是空地中央被月光镀成霜白色的荒废公寓,那些开裂斑驳的墙壁如若荒野里的白骨,灰暗肮脏的窗像是死者的眼眸。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戴卫公寓,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邪教的活动,在举行的未知仪式,诡异的魔力静默区域里偏偏生长着大量的巫毒类药草,加上这明显荒废已久的老破公寓。
综合这些天搜索的所有线索迹象,已经可以确定了。
艾薇不是普通人,甚至可能不是人。
但封夕居然把对方当成了朋友。
糟糕的事态。
想到这里,索罕见地有些头疼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要怎么处理,才能最大化效益?
封夕必须要成长起来,成熟起来。
也许让封夕亲手杀掉那个艾薇是个不错的选择。
封夕如果在发现真相以后真的亲手杀掉那个叫做艾薇的女孩,或许会比现在成熟许多吧,很多事情只有疼痛才能让人记住。这样做的话,不但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一部分这次看迹象就很危险的事件,还能让封夕这憨憨长大一点,怎么想都会有不错的效益啊。
只要不被封夕察觉是我故意诱导的,她的痛苦所转化成的怨恨与愤怒就不会转移到我身上,我只要适时伸手干涉,还可以让她更加信赖我。
索伫立在墙壁下的阴影里,眼神空寂阴冷地看着空地上被月光镀上霜白色的荒败公寓。
要这么干吗?封夕应该快跟过来了。
索从一开始就知道封夕会跟踪,也是故意让封夕跟踪的。遇上那个邪教徒是个小小的意外,但顺手利用了一下,那种距离下以封夕那怪物般的体质完全可以撂倒那个邪教徒,之后她联想一下这几天的事情自然就会猜到他会来这里。
封夕的思考回路,索一清二楚。
这几天的调查和踩点,加上从无名那边找到的一些仪式相关的资料,索已经可以大概猜到眼前的公寓里有邪教徒在进行某种仪式了。
今天这次针对这里行动毫无疑问会让他和封夕置于危险的境地,但他不能再求助于无名了,无名的提携帮助不会是无偿的,得到的帮助越多,未来要向那个诡异的男人付出的就可能越多,索不敢赌,也不能赌。
至于雄狮帝国官方的势力,索更不敢求助,那个名叫安娜的贵族女孩无疑有一定官方背景,他已经有把柄握在她的手里了,再欠对方更多的东西的话谁知道那个贵族女孩最后会怎么要挟他。
真的要让封夕杀掉艾薇吗?
夜色里,索面无表情,脑海里不知为何浮现多年前某个冬天,自己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带着辛苦搞来的过冬物资,回到名叫“家”的桥洞时,封夕看向自己的眼神。
悲伤、惭愧、愤怒、自责、哀怨。
也是那个冬天,封夕长大了一点点,不再胡乱行事,不再随便往家里领捡回来的孩子,不再不愿意伤害别人。打架更加凶悍了,做事也更加谨慎了。
那是好事啊。
可是,为什么忘不了那次她的眼神呢?
那种让人心口轻微发闷的眼神。
有点————不想让她再露出那种眼神啊。
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时,稍有涟漪的眼眸再次恢复成了如同死去般的冷漠与幽暗。
那种事情,无所谓。
疼痛才能让她成长起来。
来自泥潭的生灵,只有成熟的冷血残酷者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已经来了,就不能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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