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进击 第五区
时间已过了12点。
天空云层浮动,月亮在其中忽隐忽现。
路西.艾莉娜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高脚杯,红酒在杯中来回晃动着。
月亮在流云中再次探出头的那一刻,仿佛承接着月光的清辉,屋子里出现一个与之相衬的身影。
“主人。”一身便装的兰斯洛特出现在屋子门口。
“进来吧。”路西仍将视线定格在窗外。
“放着他们不管,没问题吗?”
“不要紧,反正他们现在也没地方可去。”
“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主人。”
“啊啊,别总是一口一个‘主人’的叫我,听着怪难受的。”
“我……”
兰斯洛特说着如犯了错误似的低下头,“不,我只是惟命是从的‘道具’,别的我不敢妄想,主人。”
“呵,不敢妄想?既然曾经作为人类而存在过,不曾妄想或者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兰斯洛特。”
“……”
兰斯洛特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保持着沉默。
“啊,算了算了,说说你现在的想法吧。”
“是,我们既然已经回收了永生之剑,为什么不立即联系基地,早作回去的打算?”
“嗯,说起来,也许是该这么做了,不过,说心里话,我只是还有些不甘啊。”
“不甘?我们此次来上海的任务不是都已经完成了吗?”
“不是任务,而是思念啊,兰斯洛特,相信你也能够理解吧,作为一个师傅对徒弟的感情。”
“呃,难道说主人,你?”
“是啊,凯瑟琳.塞西莉亚,4年前她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女,是我把她从名为人类所有的‘日常’带到这个不为世人所知的世界里,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还真是个凄惨谎言也说不定。”说完路西竟自顾自的笑出声来。
“凯瑟琳.塞西莉亚……小川
琴子?”
“啊,她这四年的成长真是相当惊人,不仅在众多Dream walker中脱颖而出,还坐上基地第七区战略对策室室长的位置,她这四年所经历的残酷的人生,其恐怕任何人都无法与之相比。”
“主人,你在同情她吗?”
“啊?哈哈哈哈,不不……”琴子突然大笑起来,“说起来,悲伤、担心、不安什么的,不都是只有作为人类才会拥有的感情吗?我们自顾自地封印着自己的情感,骗自己说这都是理所应当的,然而作为人类出身的我们现在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兰斯洛特只是默默听着,脸上仍是疑惑和冰冷的神情。
“我亲手教导出来的徒弟是不会因为这些琐事而劳心伤神的人,单从这点而论,塞西莉亚太适合这个世界了。她的行动完全不受感情控制,这种能力对她而言似乎是天生的,真是意外的天赋,或者应该说是可悲呢?不需要同情,不需要理解,就连自己关心的、在意的人,到关键时刻也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牺牲掉,这样的徒弟,就连我有时也忍不住想要去拥抱或者安慰一下。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呢?塞西莉亚脆弱的一面……”
路西带着些许期待的神情望着天空那轮正被吞噬的月亮。
“我有预感,我们见面的时机很快就会到了,在此之前,暂时还先请你忍耐一下吧,兰斯洛特。”
*
* * * *
意识恢复的那一刻,我站起身来。
月光洒进室内,樱,正躺在洁白的床上。
“谢谢你,樱。”
我望着熟睡的樱,虽然感觉很像死去了一样,但我相信只要一叫她,樱一定会立刻苏醒过来。
“最近,总是看到你昏倒啊。”
“……”
“真是的,明明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的。”我放着樱安详的睡相,露出安心的神情。
吱的一声,门被轻轻推开,两个人影站在门口。
“啊?你们是?”
“嘘……”站在靠前一点的身穿黑色传教服饰的男子对我做了个手势,站在他身后的娇小女性对我做了个鬼脸。
嗯,我记得她,她是我第一次到真正的第七区时遇见的谜一样的少女,自称是第七区候补Dream
walker的井上 直美。
既然她在,就说明他们是基地这一方的人,不管来意如何,在他们身上感觉不出一丝敌意,相反,眼前这两个人让我感觉异常的友好。
身穿传教服的男子对我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我点点头,跟着他们走出房间,在随手关上房门的瞬间,我犹豫了一下,望着床上熟睡的樱,再次确定她现在安然无事后,带上了房门。
我跟着这两人走到客厅。
“这是哪?”
“哦?如你所见,是客厅啊。”直美爽快地回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啊,不好意思,这里是上海。”
“上海?”
“我们已经离开日本了。”直美说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想起来了,在日本池井泽一战中我不明缘由地失去了知觉,恢复意识后的自己,竟然来到了离日本这么远的地方。
“那你们是……”
“那还用说,当然是来救你的。”直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哦,还没来得及向你介绍呢,这位是安其罗.巴林,是个前Phantom。”
Phantom!
我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
“啊啊,别那么害怕嘛,都说了只是前任Phantom,现在站在基地的一方。”
“直美说的没错。”眼前的传教士谦恭的弯下腰,“现在的我只为了平息过去的仇恨,Dreamwalker与Phantom之间的战争已经让我的亲人全部在战火中丧生。我并不是要给战争下一个定义或是找出什么缘由,我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人类已经牺牲的够多了。”
“对不起,让你想起伤心的往事。”我只是站在那里听着传教士——安其罗.巴林静静地陈述着。
“没关系,说实话,自从看到你成功唤醒Rhindon,我就仿佛看到人类获胜的希望,虽然自顾自地把自己的愿望强加于人是不对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早日驾驭得起这股庞大的力量。为了再也不让身边至亲的人离去,为了不让这个世界更多的人落泪。”
不知为何,我突然回想起刚刚的梦境。
一个男人的泪,一个少年的泪。
永远分开的世界,再也无法交织的血缘。
我的父亲,挚爱的父亲,一生只能在命运的摆布中承受着无人问津的苦楚。
“对不起,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你的心情我还是有多少可以体会的。自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我就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累赘,害得樱几次为我受伤,说心里话,这样的自己连我都很讨厌。不过,那一天,当我真正握起了连我都觉得诧异的力量,我真的非常开心,原来我也是可以保护别人的。将樱第一次救下来的瞬间,与其说是开心,不如说真是如释重负的解脱,也许有一天我能用这双手救下更多的人也说不定。或许有天,自己真的可以拯救这个世界的危机,就像传说中的英雄一样,我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甚至是很幼稚。但我希望,能够看到大家欢喜的笑容,看到我们每一个人都能活下来,然后一起迎接一个HappyEnd!我也知道仅凭自己一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希望你们可以帮我,帮帮我,虽然可能很任性,但我求求你们,帮我到最后好吗?”
一股脑地吐出自己全部的心声。
含着悲伤、感谢和祈求的言语。
因为孤独,所以想增加自己的同伴。
因为悲伤,所以想和大家一起依靠着走下去。
一起走完,这条父亲未尽的漫漫长路。
“当然,要不你把我们当什么了?”直美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笨~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想不到远野的儿子性格和竟和远野一样执拗,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请帮助我好吗,杰?”
说着安其罗.巴林向我伸出右手。
“嗯。”我握紧安其罗的手掌。
“还有我一个。”直美娇小的手掌抓住我们的手背。
“哦,对了,我的母亲还有妹妹……电话,电话在哪?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啊!糟了糟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对了,我昏过去多长时间了?我还没问你们我被究竟被什么人带走的?你们又是怎么把我救出来的,哎呀,还没好好感谢你们呢,哈哈,真是的,想要知道的事快堆成一座山了。我得先打个电话,母亲她应该不会已经报警了吧。”
我搔着后脑难为情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安其罗和直美僵下来的表情。
“杰,其实你……”
“嗯?怎么了,安其罗。”
“池井泽那一战后基地派出调查组,三天前已经证实你的母亲在池井泽那场动乱中被杀害了,凶手……”
“凶手是谁……”
母亲!
怎么会!
突然!
死了……
我听见眼前碎裂的声音。
“我说,凶手是谁!!!”
为什么!
这究竟是!
牙齿紧紧咬着恨不得要将上下牙床的牙齿全部咬碎一般,我发出焦躁的狂吼。
“杰!冷静点!现在的你还不能……”
“凶!手!是!谁!”
不能原谅!
绝对无法原谅!
我要杀光!
我要杀光这些人!
夺去父亲的、母亲的、妹妹的、朋友的、同学的、所有人的元凶!
我要杀了你们!
杀!
杀!
杀!
绝对!
绝对!
绝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胸前有什么东西仿佛要冲破身体的束缚。
顺从就对了。
不要抵抗。
不要反抗。
因为那是没有用的。
遵从内心的直觉。
服从于绝对的力量。
誓要……
杀光他们!
加奈 杰的胸口散发出一股寒冷的光,和之前神圣的金色光芒不同,这股力量中有明显的负波动。
加奈 杰身体腾空,被吸进去的寒气让杰看上去完全变了个人,如同诅咒的人形般,全身膨胀着杀气。
在走廊的尽头,兰斯洛特率先嗅到了逐渐实体化的杀气。
“危险!”
兰斯洛特在主人——路西.艾莉娜身边展开了小型结界,自己则一闪,消失在屋内。
收缩的杀气在临近释放的一刹那,伴着一道亮光,加奈 杰整个人突然消失不见了。
一阵飞沙走石,风炙热干燥,仿佛要卷走一切。
粗糙的瓦砾碎石铺满一地,以及被火焰染成红莲之色的天空,这里便是兰斯洛特所处的异度空间。
同在异度空间里的,还有一个浑身颤抖的人影。
加奈 杰瞪着凶杀的双瞳,充满怨怒的眼神注视着异界内的一切。
恐怕无论是谁与他对视,心中都会升起一股寒气。
宛如妖怪诅咒、作祟的声音,加奈 杰发出刺耳如妖魔的咆哮。
贯穿全身的杀气,一把大剑形状的黑色之物在加奈 杰的右手中形成。
那把剑与永生之剑Rhindon的形状相同,但如今的Rhindon早已退却昔日的神圣,失去闪耀的剑锋,染上妄执的漆黑之色,现已堕落成一把嗜血的魔剑。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诅咒的人影仍在咆哮,心中的那声怒吼已经不再意味着什么了。
“终于露出獠牙了么?疯狗。”
一身银色铠甲的骑士闯入加奈 杰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