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边落木 更新时间:2012/5/1 12:45:57 字数:0

天只昏昏亮而已,步行街两旁的一根根黑漆斑驳的吊灯,如多骨诺牌似的从北向南依次点亮,这情景煞是有趣。再看那吊灯高约2米左右,几乎伸手可及,外型有点儿像耷拉着的喇叭花。在夏美所坐的黑漆长椅的旁边就有这样一盏灯,她以为自己来到了魔幻国度,便有一种随灯光点亮的方向追逐而去的冲动。

人们都在街道上步履悠闲,以此摆脱身心的疲惫,而在长椅的另一端,夏美却发现一对情侣正恬不知耻地亲昵,她急忙别过脸去。阿雅起身唤她:“我们走吧。”

周遭说话声、欢笑声交织成一片,夏美只辨得近处的说话声,她紧紧攥住阿雅的手,生怕在人群中走散。不过她这身打扮、及背包上挂着的小号非常惹人注目,有几位迎面而来的年轻人甚至大胆地掏出手机,对着她拍照。阿雅笑着打趣她:“我的白雪公主很讨人喜欢呢!”夏美娇嗔:“不要嘲笑我啦!”阿雅又说:“怎么样,我的手艺还不错吧!”

未几,夏美问:“阿雅姐为什么不找个男朋友?”阿雅神情严肃地说:“对我来说,并不是没有男朋友就活不下去。男朋友是什么东东?能吃能穿吗?既然不能,那就不是必需的。”夏美反驳:“我不赞同阿雅姐的看法,如果有一个男孩子非常喜欢你,而你却因为抱着这种想法而拒绝他,这样会使他多痛苦啊……”说到这里,她兀然想起了夏时。

“你真是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啊!”阿雅笑靥粲然地夸赞她,令她心生惭愧,“知道吗,我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女人,我自私、桀骜不驯,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工作、现在的生活,全都靠我自己这双手支撑着。我在14岁那年就和家里断绝了关系出来闯荡,你如果跟我谈什么家庭啊,婚姻啊,抱歉,我无法感同身受。”夏美神情凝重地问:“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家?”阿雅坦坦然地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很羡慕你的缘故,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又顿了顿说,“我就没有。”夏美哀叹:“怎么会这样!”阿雅抚了抚她的头发,微笑地说:“别这样啦,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硬要说有的话,也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间真是一剂良药,它让我变得更加坚强。”

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夏美望见前方有一处冒着热气,恐怕是卖烧烤之类的小摊。她们走近了,见摊主把香肠、火腿、肉丸及各种蔬菜烹炸之后,再用鲜红的麻辣酱涂抹,色泽看上去很馋人,夏美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这一细节却被阿雅察觉到,她提议道:“对啊,我们还没吃晚饭呢,要不,就在这儿填饱肚子?”夏美欣喜若狂:“真的?”阿雅冷不防地说:“假的!”“啊?——”“至少不能在这里吃,”她示意夏美去看摊桌底下一个沾满油垢的桶子,虽用布料遮住,却显然装着某种不堪入目的东西,“城里的东西虽然好吃,但是不干净!”阿雅不遮掩地说,以至于这话传进到摊主的耳中。

摊主是个年轻人,他笑容可掬地问:“这不是现做的嘛,怎么会不干净呢?”阿雅大抵见惯了商人的厚颜,没有同他理论,拉着夏美走开了。

阿雅带夏美去了前方的一家自助餐厅,这里相对安静些,空气也清凉,她们上至二楼,选了一处靠窗的双人桌坐下,可俯瞰到下方街道上攒动的人头。

阿雅问:“想吃什么?我请客。”夏美显得局促:“不是没有免费的午餐吗?”阿雅狐疑又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扑哧地笑起来:“……我的眼泪都要笑出来啦——”而后她俏皮地说:“是啊,我是有这么说过,可我没说没有免费的晚餐吧?”

她示意夏美去看柜台后方的巨大荧幕:“菜单都在那里,挑几个喜欢的。”继而将手肘放在桌上支住脸颊,自顾自望着那边的荧幕。

夏美近距离地观察阿雅的侧脸,发现她耳垂上吊着一个精致的耳环,末端镶嵌菱形体的透明砖石,轻轻晃着闪闪发光;她蜷曲的头发未能全部染黄,发根处隐约显现黑色;眨巴着的眼睫曲长,再细看,那睫毛分明是贴上去的;支着脸颊的手指甲,呈现艳丽的色彩。夏美暗自疑惑:为何阿雅要用这么多身外之物来装点自己,她即使不这样,仍是很漂亮的。然而转念又想,自己不也正戴着假发吗,若不是这假发,自己恐怕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公共场所。

夏美原本就有节俭的习惯,她只要了一碗蛋炒饭,阿雅不禁喟叹了一声:“再找不到比你更可爱的小姑娘了,你确定不要点别的吗?”她摇了摇头说:“不了,怕吃不完。”“好吧,我也要一个蛋炒饭好了,虽然很久没吃过这东西,但总不能在你面前吃更美味的东西吧。”夏美受宠若惊地说:“阿雅姐其实不用勉强自己的,再者,我不比小倩,小倩是和阿雅姐你多年的好朋友,她尚且得不到您的好意,我……又有什么资格呢?”

阿雅霍地站起身来,躬身凑近夏美的脸庞,语气尽量严肃地说:“小倩怎么能和你比呢?这么跟你说吧,我这个人呢,很喜新厌旧。你明白了吧?”夏美看着她稍带戏谑的目光,认定这是恶作剧,便央求:“阿雅姐,不要说这种话啊,让小倩听到了多不好!”阿雅却故作严肃地说:“那又怎么样,听到就听到呗,让她也知道我是一个多么自私的人。”言下之意,像是在警告什么。夏美默不作声,心情异常沉重起来。

阿雅独自去了柜台那边取饭,这当儿,夏美望着窗外发呆。对面挂着巨大的类似屏幕的霓虹灯,由一根根细长的灯管排布而成,色彩变化多端,时而如瀑布般流泻,时而明明灭灭、此起彼伏;高空中的夜幕也被城市的灯光照亮了,恍若白昼,依稀看见几个星星;时不时有一根粗大光柱从空中掠过,在夏美看来,大抵是有人正拿巨大的手电筒四处巡查。倏地一阵冷风从中央空调那里拂过来,她背后一阵冷颤,心想:城里人是不是有点太娇贵了?

未几,阿雅端来两盆蛋炒饭和两杯可乐,放在桌上。夏美把其中一个杯子端至眼前端详,原以为只是清水,仔细看,发现杯子的内壁竟附了许多小泡泡。她便轻抿了一口,冰凉滑入喉咙后,倏地引起一阵哆嗦,似乎小泡泡变成了大泡泡,欲即刻冲撞出来,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嗝,眼泪都出来了:“我快要冰成冰块儿啦!”阿雅笑了笑说:“夏天都能成冰块,这事儿挺新鲜!”夏美继而嘟囔着:“好冷!”阿雅说:“那就那快点儿吃吧。”

她们吃完了饭便离开饭店,刚一出门,遽然感到燥热,阿雅用手无意义地往脸上猛扇,自我安慰似的:“没事没事,很快就适应过来了。”夏美未有过激反应,她喃喃地说:“这才是夏天的温度嘛,不是很好吗?”阿雅丧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的境界很高,姐姐我自愧不如。”却未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惭愧之色。

前方似有一处正喧嚣热闹,乍一看,竟是一小型的室外演唱会。旁边的行人都像一群抢食的麻雀一般纷纷簇拥过去。

阿雅笑着说:“今天你的运气不错……”忽又觉得这样说不大妥当,因眼下好像把找老太太的事给忘了,她看了看夏美的脸,小心翼翼地问:“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心想,既然一时找不到老太太,何必又让她想起这事,而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演唱会呢?

夏美显得异常激动,想必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宏大的场面,她攥着阿雅的手用力了一些。阿雅再次问她:“要过去看看吗?”夏美“嗯嗯”地直点头。俩人一起过去。阿雅听她背囊上的挂件响得急促,便卸下她的背包,让她跑在前面。

几个打扮怪模怪样的年轻人在台上疯癫地又唱又跳,迎合着由两旁高分贝的巨大音响释放出来的动感旋律,台下观众皆不由自主地手舞足蹈起来,这场面就像沸腾不止的开水。夏美个头不高,一旦走近了,便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因而她欲钻进人群中到最前面去看,又唯恐和阿雅走散,便努力踮起脚尖。阿雅看着心疼,遂建议她:“到前面去看吧,我在这里等你。”夏美显得顾虑。阿雅故作生气:“你也把我想得太坏了吧!”

夏美适才钻进人群中,有些喜不自胜,仿佛置身于长满水草的河底,不断被周遭粗大茂密的水草无恶意地跌跌撞撞,她差些儿站不稳。走到人群的最前面,抬头便是两米高的舞台,此处的声音震耳欲聋,她同时看见有其他几个小男孩正在舞台前攀爬。

站在最前方唱歌的是一个年轻女孩儿,大概同阿雅姐的年龄相仿,然而她的打扮夸张怪异,几乎把自身自然的东西全都掩盖住了。她的声音倒很美妙。舞台上的灯光变幻并闪烁不休,这里所有的东西对于夏美来说,都是稀罕物,她差些不能自已。

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夏美回头去看,竟是小倩!她惊喜地喊了一声。小倩的心情未见好转,恐怕仍对下午的事情耿耿于怀,她带些许埋怨的语气说:“真残忍啊,居然扔下我不管。”夏美尚不确定她指的是自己,还是阿雅,不过无论是谁,自己都是有责任的,她歉意地说:“对不起。我是因为……”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我是因为要找奶奶……”忽又惊叫起来:“啊——奶奶……”

小倩竟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真迟钝啊!这件事你今天都忘过几回了?难道奶奶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吗?”这话仿若晴天霹雳,夏美呆愣愣地看着她,遽然感到周遭的音乐聒噪又刺耳,整个世界正天塌地陷。

然而小倩大抵是在报复,她继续责难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要知道城里的新鲜事物实在太多了,一个从乡下来的人见到这些东西,当然会忘乎所以了。当然,我是自小在城里长大的,恐怕难以体会你的心情。”见夏美已泣不成声,她不依不饶地说:“我差点儿忘了,你是个病人,许多事情还是不能过于苛求的……”

“你在干什么!”阿雅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尽管小倩未太靠近夏美,阿雅仍用了些力将她一把推开,差点儿令她跌倒,“你在干什么!?”

小倩疑惑她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骂自己,然见她目露凶光,不禁惶恐起来。

阿雅厉声嚷道:“就为了一本漫画书?”因过度恼怒,声音显得颤抖,这架势像是在审讯一个不可救药的人。

小倩着实吓坏了,连连退后几步,不小心将身后的一个正蹲着的观众撞倒了。未等那人作出反应,小倩已逃之夭夭。

夏美一边剧烈地哽咽,一边用手臂猛力拭擦眼泪,这哭相与她这年龄极不协调。阿雅怜惜地看着她,欲言又止,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试图找到小倩的身影。

而后,她蹲在夏美的跟前,用双手去攥住夏美的手并掰开。夏美的眼泪因而大大咧咧地滚落下来,仿若源源不绝的泉源。阿雅故作认真地端详她的脸:“让我瞧瞧。啊——怎么可以这样,不是说好了不破坏我的杰作的吗?真是的,你自己去照照镜子,实在太不像样了!”

夏美的双手动弹不得,只好将嘴努起,以停止抽泣,然而这模样显得更滑稽,当意识到这一点,她索性张嘴哇哇大哭起来。阿雅敛住笑容,柔声地安慰她:“坚强一点好吗,别再让我们城里人瞧不起了。”并松开了手。

周遭嘈杂声不断,甚至掩盖住夏美的啜泣声,除阿雅之外,这城市里恐怕再无第二人注意到这个伤心欲绝的小女孩。许久,夏美大抵感到自己的哭声是比不过喧闹声的,便止息住。阿雅不失时机去拉她的手:“我们离开这儿吧,都快被这里的音乐吵死了!”

她们踅回步行街的中央圆盘。青铜雕塑正被喷泉围成数个小圈,并此起彼伏,喷泉又由彩色灯光映射着,显得无比绚丽。夏美无心观看,掣着阿雅的手继续往北走,径直抵达白天的那家玩意店。

当店主表示未看见老太太来过,夏美感到心灰意冷,此时的她疲乏不堪,视野又开始模糊起来,她欲蹲下来再大哭一场。

俩人在一处长椅上坐下,长椅的另一端,是一位老人正借着灯光看报纸。街道中央的散步者仍旧络绎不绝。夏美兀自望着围绕路灯盘旋的飞蛾发愣,一副茫然的模样。

阿雅叹息了一声:“真要是把你一个人撂在这儿,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伸手过去抚了抚夏美的头发,“不过别担心,还有阿雅姐我呢。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不过我对你却有很深的亲切感。”她将夏美的脑袋搂在胸前,温和地说道:“我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了。这感觉挺奇妙!”

夏美尚不知她所谓的“感觉”是为何物,却感到一股暖流沁入心房,她自然而喃喃地喊了一声:“姐姐……”

街上行人愈来愈少,阿雅掏出手机瞅了一下时间眼,已临近11点钟,在此处已呆坐了两个小时,她想,应做下一步的打算。却见夏美疲惫地伏在自己膝盖上,细看夏美的脸色发白,有贫血的迹象。她暗自叹息:这样好的一个小妹妹,上天为什么就不能多给她一点儿时间呢!

阿雅试着轻轻摇醒夏美:“去我家吧?”夏美睡得很沉,像个慵懒的婴孩。她再次柔声地唤道:“夏美,去我家吧?”夏美睁开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地问:“我……在哪儿?”

深夜时分,步行街弥漫着温馨的倦意,两旁昏黄的灯光也昏昏欲睡;装点干净又奢华的店内,年轻漂亮的女员工们在闲聊,间或打个哈欠;有几个空易拉罐突兀地躺在路中央,被行人不小心踢到,会长久地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在建筑物两边来回飘荡。卖杂食的小摊儿仍冒着腾腾热气,孑然伫立在道中央,倒显得神气活现,原有许多食物尚未卖完,那摊主竟还在烹炸不停,大抵是用于此日卖的吧。

俩人目不斜视地经过小摊儿,那摊主忽然用戏谑地口吻喊:“嗨,美女,要来点儿好吃的吗?”阿雅冷冷地应了一声:“不要。”摊主却很执拗:“这么晚了,肚子应该饿了吧,吃点儿夜宵吧。”他将工作帽摘下,露出染黄的头发,搔首弄姿起来,大抵是年轻人泡妞的伎俩。

阿雅心中冒起无明火,她停下来说:“你自己有尝过吗?”摊主楞了一下,旋即拈起几根香肠大嚼大咽起来,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阿雅见他嘴角沾满了油渍,还犹自吃得有味,不禁哑然失笑。摊主笑着说:“看吧,还骗你不成?”阿雅努力敛住笑容:“为了做成我们这笔小生意,这样做值吗?”摊主煞有其事地说:“信誉,是生意人最宝贵的财富!”他这么说的时候,夏美忍不住投去敬重的目光。

阿雅未敢苟同,她带着几近嘲谑的口吻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年轻人说:“怎么会?”

“我这么跟你说吧,”阿雅双手叉腰,神情变得严肃,“比方幼儿园里的一帮小孩子,他们在被分发食物的时候会自觉遵守这样一条规矩:每人必须分到等量的食物。这条规矩是他们认为应该这样做的,因为谁也不想惹老师不高兴吧?因而这条默认的规矩似乎根本不需要老师去教导他们,他们自己就领会了。但是,一旦出了幼儿园,他们就是一盘散沙,这时候,所有小孩子的内心又会冒出另外一种念头:既然人家都不守规矩,为什么唯独我要守规矩。那么,为什么出了幼儿园,他们就会冒出这样看似荒诞的想法?是因为,目前除了幼儿园以外的其他地方,并不存在让你守规矩的氛围。规矩,是要在大家遵守的情况下才叫规矩。你所谓的信誉也是一样的道理。”

摊主挠了挠头,憨笑着说,“也不用把问题看得这么严重吧?”阿雅脸上露出愠色,她指了指摊面上烹炸好的东西责问道:“你打算把这些留到明天再卖吗?”摊主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这便把阿雅惹恼了,然而她故作淡定地说:“单不说你的东西隔天再次烹炸容易引发癌变,烹炸用的是地沟油,地沟油还要重复使用,你这样的人居然还面不改色地在我面前谈‘信誉’二字。”她似乎将“信誉”二字当作骂名一般重重摔在摊主的脸上,旋即牵着夏美悻悻地离开。那年轻的摊主冲她的背后吐了吐舌头。

夏美兀自问道:“这是我第二次看见阿雅姐生气了,以前阿雅姐就是这样的吗?”阿雅努了努嘴说:“也不一定。闯荡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为这点小事过意不去,我其实看得很开的。”夏美若有所思地问:“是因为我吗?”阿雅微笑着说:“怎么会!”当夏美再询问下去,她却再也没有开口。

回至发廊,因有路灯的灯光照射进去,发廊内一览无遗,阿雅便径直进去内屋,将内屋的电灯打开,并唤夏美进去。夏美站在店门口显得拘谨,她怯声怯气地问:“门……不用关吗?”阿雅想起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晃荡着成串的钥匙走过去:“差点儿忘了。”

夏美细听着钥匙串叮铃铃的声音、钥匙孔转动的声音、以及阿雅的呼吸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而这些是能够给人带来安宁的,她却兀自想起祖母来,自言自语似的说:“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阿雅不动声色。待锁好门以后,她拍了拍夏美的肩,一副相安无事的口气:“我们进去吧。”

内室是一个单间,这里的空间有点儿逼仄,然而住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有床、衣柜、书桌、茶几和椅子若干,电器几乎样样齐全,看样子城里人离开了这些便活不下去似的,夏美如此想。屋内衣物、餐具等凌乱地混杂在一处,这里应是卧室、客厅和厨房的综合体吧,至于厕所在哪儿,夏美尚不曾发现。她一眼看见在电脑桌的后面墙壁上,有一大堆东倒西歪的照片,大都是阿雅旅游的纪念照,照片的背景千差万别。

最引起夏美注意的是,床沿正挂着一把吉他,她问:“阿雅姐会弹吉他?”阿雅笑了笑说:“会一点点。”然而这把吉他的弦枕和琴身已出现大量褪色的痕迹,且显然是用手磨掉的,可见,阿雅不只是会一点点而已。作为自小受过音乐熏染的夏美,更加迫切地想要听阿雅弹奏,她不失礼貌地恳求:“可以弹一首吗?”阿雅表情别扭地看着她:“干嘛这么礼貌嘛,弄得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真是的!想听的话,我弹就是了,不过话说在前头,若弹得不好,别取笑我!”夏美“嗯,嗯”地点了点头。

阿雅遂令夏美坐在床上,自己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沿坐下。她把吉他抱在怀中正襟危坐,起先随手撩拨了几下,吉他发出悦耳的声音,她愣了愣,似拿不定主意,便问:“你想听什么?”夏美笑着说:“随便!”阿雅仍踌躇不决,她又问:“我不会弹什么‘随便’,你快说一个吧,不然我怕自己弹的不合你喜好。”

“好吧。”然而夏美所知晓的似乎只有一首《夏之音》而已,她说,“夏之音。”阿雅说:“夏之音?没听过呀,不会,你再想一个别的。”“可我只知道这个。”阿雅旋即提议:“要不,你用小号给我演奏一遍?我学得很快的。”

“啊?——”夏美不悦地撅起嘴,“怎么又让我来表演啊,明明想听你弹奏吉他的……”阿雅犹自固执地取来小号递给她,目光殷切地说:“给我吹奏一曲吧。”夏美仍不情愿。阿雅便不无巧妙地说:“就当是今晚的住宿费?”

这夜,阿雅听完夏美的《夏之音》以后,并没有履行用吉他再重弹一遍的承诺,按照她自己的说法是:“若用吉他弹奏,会毁了《夏之音》的。”

她弹唱了自己喜欢的几首歌曲以做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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