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想打出地下水,你觉得需要什么。”
此刻萝妮坐在一块凸起的岩石,托着腮,伊诺克站在她面前。
“毅力。”
“……”
萝妮一时语塞。
“你真笨。”
她觉得指望对方是不可能了,于是指向远处,山对面的岩壁。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少年摇了摇头。
“那是岩体的断层,断层正对面就是我家所在的雪山,你再仔细看看,断层上有什么?”
“白色的…条纹?”
他说的没错,断层壁遍布黄白相间的痕迹,血管一般蜿蜒曲折,将整块的岩石分割为许多份。
“那个叫做‘岩脉’,一般是由地下岩浆侵入原有的岩体,又经过千百万年沉淀留下的痕迹,地上的侵入痕迹如此明显,地表下的状况一定更严重。”
萝妮抱起胳膊,一本正经地解说着。
“现在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向完整石块的缝隙里灌注填充物,待填充物冷却凝结后,石块会怎样?”
“会碎掉?”
“没错~”
萝妮双手食指对准少年,做了个“bingo”的动作,当然,他是无法理解这动作的含义的。
“岩石会变得疏松易碎,虽然仍然会凝结形成坚固的一整块,但在地质作用下更容易被破坏,那座雪山本质上是地壳遭到挤压形成的大褶曲,其下的地质作用当然更加频繁,因此这些被侵入的岩石就会形成疏松多隙的结构,像海绵一样,海绵能用来做什么?”
“吸水。”
“就是那样,再加上断层的对面正是山峰,雨水、雪水、地下水会顺着岩层走势向低处汇聚,遇到这里的储水结构时被阻拦,因此形成了天然水库。”
萝妮站起来摊开双臂。
“所以真要打井也该在那片断层下寻找水源,你们却在这儿的平原开工,根本就是事倍功半嘛。”
那块岩壁距这里也就半里不到,真能打出水来镇子依然可以受益无穷。
“你…您说的是真的吗,要是这样,我现在就去——”
“等等、等等,干嘛这么急呀。”
伊诺克捡起锄头就要朝那边跑,萝妮赶忙拉住他的胳膊。
“我还没说完呢,这样莽撞地挖你还是见不到水的。”
“为什么?”
“没听我说吗,储水结构在‘碎裂岩层’中,就凭一把破锄头怎么可能凿穿岩石。”
伊诺克的神色又变得恍然无助,微张着口不知如何是好。
“哈~”
萝妮没憋住笑出了声。
“你还真会做蠢表情,像吓傻的树袋熊似的。”
“树袋熊是什么……”
“你就别管树袋熊是什么了。”
萝妮拍拍对方的肩膀。
“我会帮你的忙,挖到岩石时看我的就好。”
神秘兮兮地做出承诺。
“但现在,你的职责就是陪我玩,明天会带肉给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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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得太晚,回家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糟糕。
靠近巢穴时,她觉察到事情的不对。
母亲似乎回来了,而且没睡着,在这里能听到匀称低沉的呼吸声。
要怎么和她解释,明明叫自己好好待在家里的,这不是被抓了个正着。
但家还是要回,在外面逗留越久越不好说明,事情已经发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这么想着,萝妮飞进洞里,双翼折叠起来。
“妈妈…”
有点心虚地低下头。
“去哪里了?”
薇薇安不紧不慢地问,她倒不是想限制女儿的自由,只是对她的做法感到不满。
孩子从小都很听话,果然是进入了叛逆期吗。
“东边的树林,在那里闲逛一天,不小心就忘了回家的时间。”
努力装出可怜的表情,强迫自己与母亲的目光相接。
“没在骗我吗?”
“当然没有。”
萝妮摇着头。
“抱歉,下次会注意……”
不能挪开视线,直直盯着对方双眸,演技有一点纰漏都会被她发现。
“……”
薇薇安盯着女儿瞧了好一会儿,长长地叹口气。
“下次要去哪里记得说一声,你都是个大孩子了,为什么还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
“知道了。”
连句反驳的话也没有,认错态度异常诚恳,诚恳到令人不得不怀疑其中是否有点猫腻。
“算了。”
薇薇安起身,身体缩小,化为人形,她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拿出了某样东西,走到萝妮身边。
借着灯火她看清,那是条黑色的项链。
项链的绳部分类似某种矿物的黑亮质感,中心则挂着一枚银鳞。
“这是……?”
“是我的鳞。”
薇薇安答到。
“你知道吗,最近人类和魔族的和平契约愈发岌岌可危,这是我到大陆西边,从人们聚居的村落打听来的。”
她的面色带着几分愁容。
“魔族近年来厉兵秣马,扩编军队,边境也爆发了数场不大不小的冲突,说不定这几年战争就会再开,被牵连的国家、种族不知要有多少,一直心神不宁,就拜托熟人替我做了这个,今天出门就是取它来的。”
薇薇安将项链张开,戴在女儿的脖子上。
怪不得对萝妮擅自离家这么紧张,原来是外面有危险。
“其中蕴藏着我灌注全部魔力的一次龙息,把它含在嘴里就能发动,用过后鳞片会碎掉。”
“世界上还有谁能威胁龙的生命吗?”
萝妮的阅历当然没有母亲丰富,这才问出了在薇薇安看来可笑的问题,她还以为能天不怕地不怕地肆意度过一生。
“太自大了,萝妮,一般来说没有谁会招惹龙族,但各族都有杰出者,能比肩巨龙的也不在少数。”
薇薇安抚摸着萝妮的头。
“就是怕万一打起仗来有什么意外,一直放不下心,才做了这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