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两个村庄,伊诺克和萝妮来到了风之国的一座沿海小镇,自少年的故乡道路封堵连年大旱后此处取代了那个镇子原本的地位,成为繁华的贸易枢纽,也是通往与魔族边境的必经之路。
此处的富饶兴旺甚至不逊地处内陆的大都市,街市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青石铺砌的路边飘摇各式各样的招牌,街头小贩叫卖五花八门的杂货,旅行者、商户、冒险者、押运队,无数打扮、语言各异的人于市井穿行而过,其中甚至不乏异族的亚人,这一切都令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东瞧西望,应接不暇。
“看就看,别傻笑,怪丢人的。”
萝妮扯着少年的衣摆如是说到,她觉得自己再不拽紧点伊诺克就要像条撒欢的狗一样到处乱嗅了。
手工业与制造业也有着相当发达的程度,此处富庶,镇子周边的庄园往往能剩下余粮,因此粮油商人应运而生,但前提是必须先填满小镇的粮仓,否则不会有余量给商人做交易。
二人将马车停在镇中心的委托处,缴纳一定费用马匹就能得到精心看护,萝妮还给两匹马起了名字,一只叫“萝卜”,另一只叫做“土豆”。
他们打算在这儿逗留一段好好看看风土人情,虽然萝妮也没怎么出过远门,但好歹有前世积累的见识,没兴奋的像少年一样夸张。
“萝妮,你、你看那个,那是什么?”
伊诺克用手指着不远处一个卖食物的摊子,卖货人戴着尖角帽,身前的大筐里装满了白色的、鹅卵石般圆滑的东西。
“那个……”
萝妮有所了解,但还没真正尝过。
“大概是茴香糖吧。”
作为勃艮第的特产名扬天下,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也有售卖,果然,相似的智慧总会创造相似的产物。
看着少年眼珠都快瞪出来了,萝妮无奈地叹了口气,跑到贩子边买了一小袋,这一袋竟然要价六法辛。
“喏。”
回来后递给伊诺克。
“这、真的可以吗?”
“跟我客气什么。”
萝妮拍着少年的肩膀,二人在街边售卖饮料的小帐篷处找了把椅子坐下了。
现在萝妮正想着,角色是不是有点反过来了?
一般来说,不都是男方一脸无奈的、“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买下礼物,然后女方再受宠若惊,怎么变成了自己掏钱。
她默默瞧着将辛辣的茴香糖塞进嘴里还一脸感动的伊诺克,觉得真应该让他好好见见世面,顺便教教他一般的男性怎样行事。
“二位想要点什么?”
坐在人家的摊子上被当做顾客,既然来了,也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那就请给我两杯柠檬水。”
萝妮点了最便宜的饮料,然后趴在桌上,无聊地瞧着开心的伊诺克。
“好吃吗?”
萝妮可不觉得那种口感浓烈的糖果有多美味。
“当然!”
但那对少年来说已经足够了。
“是嘛,那就好。”
用钱买来的开心就能乐成这样,这小子可真好糊弄。
萝妮一边这样想,一边卷着鬓发,侧耳倾听周围人的对话。
市井小民的交谈往往能透露大秘密,譬如他们的需求,他们的爱好,他们的憎恶,了解了这些就等于了解了潜藏在这片地区的商机与过往,甚至能藉此介入交谈,对一般人加以利用。
“远征军现在到哪儿了?”
她听到有一桌,两个商队的中年人正在攀谈。
远征军?那是什么东西,这陌生的词汇引起了萝妮的注意。
“不清楚,但依正常的行军速度,还有一个月就到这镇子吧。”
“是吗,那或许也会和从前一样收缴粮食。”
“肯定,要想卖出大价钱,咱们就得在那之前赶紧离开。”
“这儿的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凡是卖粮的能跑的早都跑了,跑不了的也在低价兜售。”
“……”
接下来的话语窸窸窣窣,萝妮听不真切,但她已大概了解了,事情或许与那个罕有的名词有关。
“伊诺克,你知道什么是‘远征军’吗?”
虽然不抱太大希望,但萝妮还是问了问少年。
“远征军?”
他停下咀嚼的腮帮子,这家伙把糖果咬碎了。
“远征军就是远征的军队嘛。”
“这我当然知道,我是想问他们经过城镇时会做些‘收缴粮食’的事吗?”
“是的,这连我都知道,那是风之国谁都清楚的律法。”
没想到竟然有戏。
“具体来说,是怎么回事?”
“不仅是‘远征军’,人类联邦的军队途径任何有余粮的镇子时,镇民都有义务向军队缴纳粮食作为军饷,当然,他们至少也会留下足够全镇勉强撑到当年秋收的份,收缴的部分也不是抢夺,而是强行按最低价收购,收购量会根据镇子的年成制定,当年风调雨顺,就留下仅够撑到秋季成熟的粮,当年遭受大灾则尽量少收。”
原来如此,竟然不是强抢,还是给一点钱的,这让萝妮颇为吃惊,看来有共同的敌人就是不一样,所有人族都要团结一心抵御外敌,在她前世的中世纪,军队出征到异乡根本是一路走一路抢,军纪涣散,跑到哪就祸害到哪。
“因此在风之国军队出征的路线往往是根据粮食产地定制的,每隔一段路就要有个供应节点,这样军队出发时就不必带太多辎重,行军速度会快不少。”
但是据萝妮所知,从最近的乡村到这座小镇起码要三个月时间,如果军队在那里获得了充足的修整,到了这儿就又要补充军粮了吧。
那么,这支所谓的“远征军”,其目的地是哪里呢。
萝妮认为应该就如母亲所说,去不久就要开战的人族与魔族边境的前线做准备,毕竟除此之外她可没听说哪里还有战事,人类面临外族压力,哪儿还有闲心内斗。
既然如此……
她检索着脑中的地图。
如果只是风之国的边境,从这镇子出发两月就能到达,但远征军若真打算作长久的准备,要征收的粮食可就不止够用一年半载那么简单了。
萝妮觉得,他们不久后会在这里一次性征收大量的、足够前线数年使用的粮食,而且此后也会源源不断地向这座城镇索要补给,毕竟这是通往人族与魔族边境线那条路上最近的小镇,前线军队也在不断扩充,需求越来越大,战争不知会在几年后的哪一天爆发,此前要做足准备。
若真是如此……
她有了个不错的主意。
“少年。”
萝妮搡了搡伊诺克的小臂。
“我跟你说,这六枚金币迟早会用光的,必须得及早赚到更多的钱才行。”
对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但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一笔不大不小的资金。”
也就是本金,或者说“启动资金”吧。
萝妮的脸靠近了,竖起一根指头。
“小伙子,你觉得能最快赚到钱的地方是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