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正中下怀”来形容萝妮有失偏颇,但她现在的心思正是如此。
修女小姐需要募集的是“面包”,否则也不会专挑面包店下手,萝妮需要的恰好是这个,她决定牺牲部分利益,让大众知晓自己的面包在风味上与阿什丽小姐家完全一致。
修道院近日来入不敷出,星期天已没法拿出像样的饭食犒劳无家可归者,这才四处寻求帮助,萝妮不仅答应免费提供一日供应份的面包,还准备亲自做义工。
因此,她正全副武装地服务着这些面黄肌瘦的流浪汉。
即换上一身修道服,笑眯眯地扮成修女——这可是正经制服,虽然萝妮觉得将脑袋包裹太难看而露出前发与鬓发,这在定义上已经与“正经”不搭边了。
她在修道院后厨把面包热好,搭配菜汤和炖土豆,算不得丰盛,但对食不果腹的人而言已经很难得。
伊诺克不放心,他也跟来了,不过没换衣服,只是在维持纪律和打下手。
教堂不算大,外面瞧去略显破旧,内部装潢却颇为亮眼,瞧得出几年前刚刚经历一番修葺,两侧方尖形穹顶,中间为平顶主厅,平日做礼拜与传教之用,向后是一些杂物间、休息间、宿舍以及厨房。
墙壁绘着宗教画,算不得大师手笔,但其内容并非单纯地阐述宗教内容,未将圣母、圣子等角色刻画为传统的肃穆庄严形象,而是富有生活气息,神态丰满,仪容生动,仿佛身边活生生的人,歌颂着世俗人生与自然美,“有着神一般的身躯和人一般的精神”,颇具文艺复兴时期宗教画的风采。
不过现今依然是禁欲主义的时代,不像真正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般有着诸多裸′体男女……
“您好,请往这边座。”
一位老妇推开教堂内侧的门,萝妮上前搀着她往右侧的空座上引,随即让伊诺克再端上一盘救济餐。
“请用吧。”
这能算帮助别人吗,虽然有私人的目的但总归是做好事。
觉得自己行了善事,这令她感到开心。
“哦……”
老妇颤巍巍的手捏起面包时,不由得发出惊叹。
“这、这是……?”
“这正是小店的面包,不知您是否去过阿什丽小姐的餐厅,她家的与咱家的面包用完全一致的工艺制成,松软可口的程度也相当喔。”
虽然这么说了,但萝妮也清楚这些穷困潦倒的人怎可能有钱去正经餐馆消费。
妇人惊异于面包的柔软和蓬松,撕下一块,蘸着汤汁送入口中。
“我…我只是听人说过,镇子东南角的那家餐馆推出新式面包,每天品尝的人络绎不绝,回来的都赞不绝口,说那简直是‘神赐的美味’……”
言语时嗓音发抖,也许是年纪大了吧。
“就是这种味道吗。”
牙齿残缺的老人也能轻易嚼碎,醇厚麦香与蓬松口感交织,比起干涩黑硬的面包她觉得这才是神父曾向她描述的“神之血肉”。
上年纪的人能这样胃口大开也算罕有的景象吧,萝妮如是想到。
没错,不仅是老妇人这样,几乎来品尝的穷困者都惊讶面包的美味,本来教堂的救济餐味道就不怎么样,只是走投无路之人才会来讨口吃的,而他们现在觉得就算最高档的餐馆也不一定做得出如此美味的主食,今天真是来着了。
萝妮逢人就说那是自己生产的面包,在商会那闲置已久的店铺售卖,不过短期内不打算开张。
没错,她还要等待时机。
伊诺克也好奇,流浪汉要怎么传播面包的美味,少年可信不过这帮游手好闲的人。
但萝妮觉得游手好闲之徒才正是最佳宣传对象。
毕竟有正经工作的人整天忙里忙外,哪有时间闲谈胡侃,正是这些没有稳定工作、四处乱窜的家伙才有得是时间,他们总是不倦于添油加醋地述说自己所见的奇闻轶事,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正是萝妮想要的效果。
“修女小姐,这边饭菜不够了。”
“马上就来~”
她跑到长桌的另一头,却发现这人之前已经招待过,乱糟糟的黑发散发着油腻的臭味,指甲缝里藏污纳垢,不知多久没洗过澡,手肘关节处结了一层黑黢黢的硬皮,正用餐具敲着碗碟,翘起腿瞥向萝妮。
看一眼就知道了,哪里都有这种人,一份饮食填不饱他的肚子,便想用无赖的招数。
“抱歉,您已经用过一餐了吧。”
萝妮依然礼貌地微笑着。
“这点东西,汤和水一样稀,一顿根本吃不饱。”
本来就是免费的东西,你还想吃到饱吗,何况给你单独加餐又该如何回应他人,他们也想要怎么办,修道院的经济状况已经很困难了,这种时候还给你免费的午餐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真是不好意思,受经费所限救济餐每人只能提供一人份。”
既然来做义工了就有个义工的样子吧,萝妮弯腰致歉。
“道歉?”
那家伙还是不依不饶,他的目的或许不止于此,一顿饭而已何必这么死缠烂打。
“道歉的话,屁股给我摸摸吧。”
听到这话萝妮血压瞬间拉满,差点喷出龙息。
单纯的贪得无厌也就罢了,对十几岁的小姑娘竟然也有非分之想。
对面那人依旧一副轻佻模样,浑然不觉自己哪里不对,这儿是长桌的最末尾,发生了什么在人多吵嚷的状况下另一头也注意不到,原来如此,早有预谋吗。
“本来盯上的是阿芙拉,她不知跑哪里去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就用你这只小鸡崽解解馋吧。”
小、小鸡崽儿?!
现在不单单是愤怒,这家伙还羞辱自己!
自认为“本大爷世界第一可爱”的萝妮离开故乡后连连受挫,这是怎么了,外面的人审美都出了什么问题。
她依然保持着微笑,如果轻浮男能看到对方身躯就会意识到,此刻萝妮身上的鳞片已因焦躁而乍起。
“不做的话,我就让你知道知道大爷的手段。”
“好啊~”
萝妮毫不犹豫地接下他的话。
“在那之前,也让你知道知道‘小鸡崽’的手段如何?”
“喔,是什么?”
他还以为那是对方调情的话,因此饶有趣味地回应。
萝妮缓缓绕到他身后,双手搭在那家伙的肩膀上。
按摩吗,怎么突然做起这个,轻浮男正自纳闷,肩膀附近便传来了清脆的两声——
“嘎嘣”
锁骨断裂的声音。
他立即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缩在地上蜷成一团,登时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来。
“诶呀,这位先生好像突然癫痫发作了。”
萝妮坏笑着,没半点正经的模样。
“请问附近哪里有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