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继续被动,要是这把剑再被击中一次毫无疑问会折断,布雷恩决定速战速决,因此他选择了“骗位”。
这一回他绝不会贸然进攻,一定要等对手先攻击,自己则后发制人。
一边与对手周旋,他一边想,刚刚真是上了大当了。
原本只是为挽回颜面才一时兴起的决斗,瞧那呆瓜也不像什么高手,未成想他竟然有这般程度的实力,虽然自己也只是个学徒,但看对方手掌里的茧子根本不是持握武器的类型,而是常年拿农具形成的。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受过什么训练,为何能与自己这系统学习过剑术的人不相上下?
难道世上真有天才吗。
围观者里还有他的亲友,是布雷恩说今天要出出风头才叫他们来参观的,这不是要丢大人了。
大滴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布雷恩将剑握的更紧。
而伊诺克此时正在想,前两次都是对手主动发起攻击,己方被动反击,也许是时候该转换攻守了。
于是他压下身躯降低重心,双腿分的更开以保持平衡,锤头斜向下放置,他准备进攻。
不对。
完全不对。
萝妮看在眼里却又没法出声提醒,否则就是犯规,那明显是对手的陷阱,伊诺克把自己所说的都当耳旁风了吗?
少年当然没当耳旁风,他有自己的打算。
伊诺克屏气凝神,将注意力集中,骗位的花样无非出现在之后的变化,他在琢磨,对手究竟想做怎样的攻击?
少年注意到一处细节,布雷恩的视线在若有若无地向自己左侧瞟,或许是打量地面有没有障碍物、靠近需要多少步之类的信息,如果想将剑尖上挑刺击根本不必注意这些,那么做了,就说明——
他打算在自己靠近时向右侧跨步,随即斩切自己的胸腹。
这就是他的计划吗。
要是这样,伊诺克也有自己的应对之道。
在萝妮印象中,伊诺克的“傻”往往是因为知识储备不足导致的孤陋寡闻,如果是自己擅长或无需什么知识的领域他的脑筋可是转的飞快。
这也正是萝妮认为少年极具潜力的原因,知识不懂可以学,但先天头脑不灵光就彻底没救了。
深吸一口气,他要将那计划付诸实践。
右脚蹬地,他迅速向前跃起,以极快的速度靠近敌方,就在他进入布雷恩攻击距离的那一瞬左脚恰好落地。
这是精确估算步距的结果,因为预判了对手的行动,伊诺克立即以左脚为支点蹬地向右侧闪身,待对手横向挥剑、没法迅速转身时,他便可以从后方一击即中。
这是伊诺克的计划,但他终究是经验不足,刚刚布雷恩的“视线”正是为了诱敌而使用的计谋。
所以实际的状况是,布雷恩根本不打算横砍,而是猜透了伊诺克的想法,以右脚为中心转过七十度向对手要害突刺。
要借重力之势挥击的页锤可比不上攻击动作迅捷干脆的剑。
还有十分之一秒,那柄歪脖子剑的尖就要刺进自己胸膛了。
伊诺克意识到这一点,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可姿势却没法在短时间内调整,招架或是躲避都来不及,该怎么办?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布雷恩却突然一个趔趄摔倒了,手中的剑也掉落在地,叮当作响。
这、
这是怎么回事?
伊诺克愣住半秒,发觉那家伙的右脚腕处嵌进一块石子,鲜血正汩汩涌出,尽管不是重伤,但短时间内没法站立是毋庸置疑的。
布雷恩抱着脚踝吃痛地紧咬牙关,吐不出半个字。
少年意识到什么,立即望向萝妮,她的右手还保持着丢石子的姿态,见伊诺克瞧过来赶忙收回双手,若无其事地将头扭向一旁装作与自己无关。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唏嘘,那是谁干的,布雷恩眼看就要赢了,怎么突然重伤不起?
法官亦目瞪口呆,但刚才石子射来的速度太快,他根本没瞧见是谁暗中下手,因此只好按以往的规矩宣判。
——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对这份工作的不耐烦,不如赶快有个结果,自己好回家享用妻子精心烹制的午餐。
“亚杰尔·布雷恩,你有五秒的时间站起来,否则就会被判为输家。”
他可不管其中有什么阴谋,主持决斗只是工作,谁愿意整天看这血腥场面。
“五”
布雷恩仍抱着一只脚发出吃痛的呻吟,伊诺克立在一旁心中有愧,不知所措。
“四”
他似乎想尝试站起,但刚放开手就痛到无法忍耐。
“三”
布雷恩决定暂时忽略身体的痛楚,比赛必须继续,在这儿颜面尽失今后还怎样在小镇立足。
“二”
他用剑撑着地面,单膝跪地。
“一”
失败了,布雷恩又一次跌倒,鲜血因过激的动作更汹涌地涌出。
“胜者是伊诺克·菲尔德,司法决斗到此结束!”
他做出如是宣判,在那份生死状上书写结果,分发给二人。
布雷恩赶忙被围观者中的亲友架起送往镇上的医院,而伊诺克仍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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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作弊了,那根本不是凭实力赢得的比赛。
回到旅店后,少年有些沮丧。
输掉可能有性命之虞,因此不能说对萝妮的暗中帮助心怀不满,但仍是觉得不甘心、不痛快。
萝妮清楚少年此刻的心境,于是从他回来后就一直没提这件事,权当没发生过,做着往日做的事,尽管她清楚赛场上的小动作绝对被少年抓了个正着。
但…这样真的好吗。
心里有话憋着不说,迟早要出大问题。
“刚刚很帅嘛,一击制敌的那一下。”
萝妮坐在少年身边,弯下腰,自下而上地瞧少年垂着的面孔。
“不……”
伊诺克稍抬头。
“别拿我开玩笑了,是萝妮做的吧。”
“没错,就是我做的。”
她并未矢口否认,这件事没有否认的必要。
“但也不得不做,否则你现在就不能在这儿和我说话了。”
她很坦诚,这是事实,比起光明正大的胜利萝妮还是更在意少年的安危。
“我们…”
伊诺克欲言又止,嘴唇动了动,决定将那句话说出口。
“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过分吗。
的确如此。
那家伙不过是个轻浮的公子哥,就算有错也不至沦落到颜面尽失的地步。
在海滩对女孩搭讪无可厚非,自己却用卑鄙的手段叫那少年成为伊诺克的垫脚石了,把人家戏耍一番不说,还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
“也许吧,我做的确实有些过分了。”
萝妮摸着下巴。
不过那也是必要的,为了让伊诺克积累实战经验总要有人付出代价。
“明天我就给人家医疗费和一点补偿款吧,在那之后咱们赶快离开这个小镇,以免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