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攻下那主峰下两座小山之一的第二天,如果现在做应该还来得及。”
萝妮说到。
“来得及什么?”
伊诺克不解。
“当然是安插卧底。”
萝妮扭头,坏笑着举起食指。
“想在兵力远远弱于对手的情况下取胜,还能把损失降低到最小,没有内应怎么行呢。”
于是,从坎贝尔大人的宅邸出来后他们直奔监牢,给守卫出示了临时委任状后顺利从他那里获得了囚犯清册与拷问记录,还获得了随行供临时调遣的一人。
攻占那座小山后一共俘获俘虏一百三十人,剩下的要不是逃了,要不是战死,而在这一百三十人中,又有五十人是城寨被破后投降试图换取一命的。
萝妮拿着那五十张单子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
潮湿的睫毛像沾了露水,阴冷的风几乎刺进骨骼的缝隙,排泄物与腐败物的味道无处不在,囚徒们睡觉用的干草也发霉变黑,其上沾的污渍不知多少年没洗过,一代传一代,从未换过新品。
实际上一百多人远远超出了地牢容量,不少囚笼里已经被塞满,为了能腾出空间正常使用,领主大人大概会把他们全部处死、流放或贩卖吧。
也有些亡命徒不知多久没见过女人,瞧见萝妮,两只眼放光地扒到栏杆边。
“萝妮……”
伊诺克走到她前方,仿佛这样就能阻拦污言秽语似的。
“不必担心,我可没脆弱到会被这种低级手段伤害。”
何必跟一群将死之人计较呢,他们的看法、思想和生平都毫无意义,即将化作地下蠕虫的养料了。
五十人……
有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宁死不降,死亡都无法威胁到的人没有利用价值,剩下这些惜命的倒是可以考虑。
萝妮一张张地将单子翻过。
异教徒、掳掠罪、杀人罪三罪并罚,这个不行,根本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
异教徒、掳掠罪、强′奸罪三罪并罚,还是恶棍一条,死不足惜。
异教徒、掳掠罪、盗窃罪,你们这些家伙干嘛对异教徒这么执着啊。
……
…
五十人的候选者看似不少,但实际上能派上用场的就只有几人。
“盗窃罪、酗酒罪?”
盗窃视财物多少会处以从鞭笞到斩手轻重不同的处罚,公共场合酗酒闹事则会被套上酒桶游街。
让我看看……
偷盗三法辛,应受七鞭。
这里的鞭子可不是赶马用的小皮鞭,而是每挥下都能皮开肉绽的处刑用器具,七鞭子下去,没有一个月是养不好的。
虽然也曾犯下过错,但还不至于要命。
再向下瞧瞧……
这家伙有本地户籍,还有母亲在城中?!
这是怎么回事,萝妮一下来了兴趣,她赶快将目光移至纸上囚笼的编号。
“九十三”
实际上仔细想想,那也合情合理,既然是安扎在附近的流匪自然也会吸收附近潜在的成员,匪徒中当地人较多并不稀奇,其中有人母亲尚未过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急匆匆地直奔九十三号笼子去。
地牢没有空房间,连备用的笼子都拿了出来,仅容一人站立,坐下时也只能蜷膝,罪行较轻者会被关押其中。
与萝妮想象的不同,那并非颓废邋遢的中年人,而是个战战兢兢的青年。
二十岁、不,十七八岁吗,目光闪烁,眼眸中满是绝望。
再瞄一眼审讯记录……
上午母亲曾来探监。
嗯……
走到跟前,萝妮蹲下,视线与之齐平,伊诺克也随之做出同样的动作。
“小伙子。”
萝妮使用着就她的外表年龄而言并不合适的称呼。
“我们是坎贝尔殿下临时委派的调查官,现在有些事想问问你。”
对方抬起头瞄了一眼,又低下,那难道是那个贵族老爷家的女儿吗,竟来这种地方消遣。
见对方不相信,萝妮教伊诺克上前,亮出那卷委任状,身后跟来的狱监也点点头,肯定了它的真实性。
这下年轻人不得不相信了,他抬起头,恐惧又期待着嗫嚅:“请、请问…有什么事?”
“就先从你加入匪帮的缘由说起吧,为什么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没时间可浪费,萝妮开门见山地谈起最想了解的情报。
“只是……两个月前一次喝得烂醉,夜不归宿地在镇子外闲逛,忽然头上就被套了袋子打昏,醒来后人就已经在山上了。”
原来如此,偶尔也靠强掳来增加人力。
“因为我是新来的,他们只让我做劈柴烧水的活计,拜托您,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坏事,请您和法官大人求求情吧!”
那家伙不放过任何求饶的机会。
山上的匪徒们大概是先让新人做些下人的活,等习惯了山上的生活,时机成熟就教他杀人或犯下其它无法饶恕的大罪,从此就不得不与其狼狈为奸。
这小子是幸运的,没到那会儿就被俘获,人生还不至于穷途末路。
“小伙子,你知道吗,领主大人的意思是希望将没用的俘虏一并绞杀,罪轻的就遣往异国他乡卖作奴隶。”
萝妮决定先吓吓他,但那绝不是危言耸听。
“罪行尤其严重的则会被施以车轮刑,并挂在城墙任其尸首腐败,毕竟监牢里已经人满为患了,根本腾不出地方;你看,伯爵大人首战得胜,他正准备攻下另一座山头呢。”
萝妮极近夸大之能事,将囚犯们的下场说的能多凄惨就多凄惨,那位年轻人听得心惊胆战,冷汗直流。
“拜托、拜托您,求您救救我,我真的没犯过什么重罪,家里还有一位年事已高的母亲!”
他在狭隘的囚笼里艰难地变换姿势,下跪求饶。
“没关系没关系,我也不是毫无同情心,但是希望获得特赦,还要有些功劳作为凭据才行。”
“是、是什么,只要我做得到就全力以赴!”
萝妮窃笑着,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我呢,想要你去做‘卧底’。”
她竖起食指。
“时长为一个月,如果顺利协助我攻破主峰上的匪寇,不仅可以赦免罪过,再赏你一匹马也不在话下。”
领主大人许诺的“全套装备”中包含一匹战马和一匹驼杂物的马,当下一匹好马的价格抵得上三头牛,那足以让一个自耕农过上好日子了。
先教他取得敌人的信任,之后还有更多配套的计划。
年轻人吞下口水。
“可、我那么做了,他们不信任我怎么办?”
“你只要说自己这一天一直躲在寨子里的水缸,趁看守不备逃出来就好,你们那座山头的头儿已经在战斗中被乱刀砍死,我会把他的尸首交给你,你带着它去面见主峰的匪首,就说是自己奋力夺下了他的尸体,那些家伙说不定还会感动呢。”
萝妮说到。
“如果他们还不相信,就讲一些无足轻重的情报给他们听,就说是自己偶然听到的,譬如——敌人换上了一个叫‘伊诺克·菲尔德’的年轻将领之类。”
“还有,最重要的。”
萝妮突然站起身,从随行狱卒的腰间拔出短刀,动作迅速地狠狠扎在那个年轻人腿上,他登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既然是苦肉计,不做的像一点怎么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