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老公,你说你这么爱我,那万一要是有一天你比我先离开这个世界,那我岂不是要难过死呀?”
那个名叫林琬琰的女孩有些俏皮地趴在我的胸膛上,泛着一抹嫣红的恬静笑脸上始终溢满了细数不尽的温柔与恬静。
“笨蛋老婆,没事乱想些什么呢?”
指尖轻轻撩拨开她鬓角垂下的一缕栗色长发,躺在床上的我昂起头满是宠溺地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也伸手将这个陪伴我走过无数春秋寒暑的女孩紧紧拥进了怀抱里。
“真的,生命可是很脆弱的,有时候说没就没呢。”
“噗,那要是你先我而去,我以后就只能当孤家寡人了。”
“……”
面对我的反唇相讥,那个温柔可人的女孩只是扑在我的怀中痴痴地嬉笑着,只是任凭那一头栗色的长发肆意散落在我的胸膛上,直到许久之后方才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眸子俏皮地打量起了我。
“没办法喽,既然我都已经死了那还怎么管你呀?”
“傻瓜。”
……
我的名字叫方沐,是一家医疗公司的普通职员,虽然生活上多少有些拮据,但好歹身边有一个很爱我的未婚妻愿意默默地陪伴着我前行。
我和琬琰是在Beijing的一所知名大学里相识、相知与相恋的,也是在这座陪伴我们度过几年春秋寒暑的城市里许下了相守一生的誓言。
“琬琰,别老是低头看手机,吃点水果吧。”
“知道啦,但是这个剧正演到最关键的时候诶。诶,对了,要不……老公你喂我吃吧?”
尽管我们的生活很平淡忙碌,但我们彼此都清楚,我们已经收获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琬琰很喜欢盯着手机看剧,甚至有时候全神贯注到连吃东西都顾不上,而我也只好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她,然后不得不将切好的水果送到她嘴边。
“说喜欢我就喂你。”
“咦?这么简单吗?”
“嗯,说话算数。”
“那个最喜欢我又长得最帅的老公赶紧喂我啦,感觉我都快要没空咀嚼了……”
“真的受不了你,张嘴。”
……
我真的好喜欢她,此生唯一的夙愿就是陪着她厮守余生,牢牢地牵着她的手与她一起安安静静地老去。
可不曾想……竭力守候的那份微末幸福,最终还是化成了一场无可奈何的泡影。
故事的散场与谢幕就发生在那个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的戚戚冬日里,就发生在那个……寒冷到让人深感颤栗的凄惶长夜中吧。
郁闷地盯着手机上那条琬琰发给我的消息,手里捧着一束花的我一连无奈地哀叹了好一会儿。
“怎么过生日还要加班啊。”
将手中提着的蛋糕以及捧着的玫瑰一并放到了出租屋的桌上,洗了一把脸之后我只好重新换上大衣去她的公司等她下班,想给她带去点平淡生活之余的些许惊喜。
北方冬天的夜晚来地很早,独自站在街头回望着道路两侧渐次亮起的朦胧街灯,又抬起头久久地凝视着那栋依旧灯火通明的写字楼,顿感郁闷的我只得继续深长地叹了一口气。
“冷。”
干站了一会儿,北方冬天刺骨的寒意就让抱着胳膊的我不禁打起了哆嗦,用力地跺了几下脚咒骂着该死的天气顺便问候了几句她单位的领导之后,我这才再度抬起头焦急地瞥了一眼位于办公楼顶端的巨大时钟。
“早知道应该多穿点过来的。”
然而祸不单行,黑色的指针才刚刚指过七点,乌云密布的夜空中就徐徐飘落起了一片片惨白的雪花。
身为一个此前从未见过雪的地道南方人,初见雪之时还是很兴奋的,只不过在北方呆久了之后,早就已经对雪这种东西习惯无感了。
与其说飞雪漫天的场景浪漫,倒不如说现在的我对于这种挡人视线的东西半点好感都没有,而且碎雪在脖子上化开之后的感觉更是难受地不得了。
“好慢。”
大概又焦灼地站了二十来分钟,写字楼的职员们终于陆陆续续拖着疲惫的身体走了出来,那一张张张忙碌了整整一天的脸上无不写满了惆怅与哀怨以及对加班生活的极度不满。
我的目光焦急地在茫茫的人群中扫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寻觅到了她纤弱的身影。
“笨琬琰!”
听到我熟悉的声音,原本还在专心玩手机的她赶忙抬起头顺着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在发现了街对面正在朝她招手的我之后,女孩脸上原本有些疲惫的漠然才渐渐被无以复加的温柔所取代。
我一直很喜欢看她笑起来的样子,也喜欢嗅她发间依稀弥漫的馨香,更喜欢两个人腻在一起享受着只属于彼此的时光。
后来的我曾经无数次地祈求着我与她的时间能够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哪怕……牺牲掉我的所有,哪怕是穷尽我的一生来偿还……
只可惜,它仅仅只是异常冷漠却又决绝地向前流走,然后无情地碾碎了我所奢望的一切。
“琬……”
微末的呼喊声只在顷刻间就被一阵凄厉又刺耳的刹车声所彻底吞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辆疾驰而至的汽车就已经将毫无防备的她给撞飞了出去。
我的世界就在那个瞬间被剥夺尽了所有的色彩,眼前只剩下了黑与白交织而成的恐怖,直到飘零的飞雪夹杂着猩红的鲜血一齐从灰暗的天空中徐徐坠落,直到……溅在脸上的血渍褪尽温度之后,空洞了许久的目光才再一次颤抖地聚焦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琬琰身上。
我不停地喃喃自语着,试图告诉自己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恐怖的噩梦,只要从梦中惊醒一切就还会和从前一样。
一起宅在家看一天的电视剧,抱在一起熬夜说上一晚上的话,甚至,哪怕只是背靠着背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
可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被眼前这个冰冷到令人窒息的现实撕扯地粉碎。
不论是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琬琰,抑或是化在脖颈上那冰冷刺骨的碎雪,全都是……
真的。
……
♤
我不清楚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又是怎么把她送到医院的。
只是当乱糟糟的脑子重新运转起来的时候,浑身沾满血污的我已经神情恍惚地站在了她的病床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做什么,锈蚀一般的脑子唯一会做的就只剩下喃喃自语不停地道歉着。
仅仅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对不起。
“琬琰!”
一阵凄厉的哀嚎不知何时在我的耳旁响起,来的人是一对头发已经泛白的夫妻,饱经岁月磨砺的脸上此刻也与我一样镌刻着无尽的哀伤与痛苦。
好想张开嘴去安慰琬琰的妈妈,可喉咙就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剩下了那句可笑至极的……对不起。
啪地一声,一记沉闷的耳光生生划破了凝滞到近乎窒息的空气,混乱的脑海里除了嗡嗡直响的耳鸣声之外无疑就只剩下了阿姨预料之内的愤怒。
“滚!”
“孩子妈,别这样,小沐也很难受。”
一旁形容枯槁的叔叔同样也是红着眼,可他并没有像阿姨那样厉声责骂我,只是抬起颤抖的手将噙满泪水的阿姨搂进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依旧只会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廉价的字眼,甚至不敢去看阿姨的眼睛,也不敢正视他们脸上的愤怒与无助。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琬琰她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躺在这的不是你!”
“对不起。”
“滚!谁稀罕你道歉,你给我滚!滚!”
紧紧地咬着苍白如纸的嘴唇,仿佛被抽干全部气力的我缓缓地垂下了脑袋,朝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就慢慢地退了出去。
背靠在冰冷刺骨的走廊墙壁上,木然听着屋里时不时传来的抽泣声,我除了不断地自责之外,心中恐怕更多的是对自己无比的厌恶吧。
如果,当时的我稍微有一丁点勇气的话,事情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了吧。
如果,我跑上前去用力拉住她,或许……
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
……
“胆小鬼。”
……
琬琰在冰冷的病床上孤独地努力了很多天,可奇迹终究也没能眷顾她,就在我们交往纪念日的前夕,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直到最后她也没有再睁开过眼睛,再也没有张开口和我说过一句话,更没有接受我任何一句的道歉。
在她的葬礼上琬琰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而我却跟一个懦夫一样只敢躲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里远远地站着,只敢捧着她的相片一个人默默地舔舐着心头弥散开来的悔恨。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我没有勇气再一次站到她父母的身边,更提不起勇气再去见琬琰最后一面。
我只是一个该死的胆小鬼,从来都只是一个只知道逃避的胆小鬼。
没错,胆小鬼。
呆呆地站在医院的顶楼上冷漠地眺望着脚下这座沐浴在晨曦之中的北方城市,竭力地呼吸着冬日凛冽刺骨的寒风,也默默感受着毫无温度的朝阳有气无力地洒在那张早已憔悴不堪的脸上。
没想到曾经的玩笑如今却一语成谶。
尽管此刻的胸口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难受至极,就算此刻真的很想放声大哭一场。
可是,这双早已哭红肿的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泪水,沙哑的喉咙更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哭声。
“琬琰,我好想你。”
往昔还历历在目,可现实却早已物是人非。
朝着天空无力地伸出了手,我好想再一次抚摸她的脸,好想再一次抱着她,好想要再一次告诉她……此刻心中不停涌动着的那份感情。
只可惜,我所做的一切终归只是可悲的徒劳罢了。
无力地闭上刺痛肿胀的双眼,早已不堪重负的身体向前缓慢地倾斜着,直到整个人彻底坠落进烈烈的北风中,直到耳畔就只剩下了无比沉重的呼吸声,直到……胸口的温热最终被难以言表的黑暗以及冰冷所彻底取代。
大概……这样就能被她原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