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被她原谅吧。”
如果那一天，我没有自作聪明选择在马路对面等她的话。如果，如果……当时的我能够及时冲上去将她推开，一切也就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吧。
没错，在那段我一直拼命想要抹掉的灰色记忆里，我分明早就已经注意到了那辆朝她疾驰而去的轿车。
可是最后，可是直到她的笑容在我面前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我却始终没有往前挪动过哪怕半步。
其实我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我当时冲上去的话，那么最后躺在病床上孤独死去的人就会是我吧。
“呵……”
倚靠在昏暗无光的路灯下，我抬起头向着落寞的夜色发出了一声既无奈又失意的苦笑。
曾经许下的山盟海誓言犹在耳，明明承诺过要与她厮守终生，可是到最后，我终究还是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前者。
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明哲保身，然后在她的病床前假惺惺地忏悔道歉着，试图靠着几滴廉价的眼泪挽回失去的一切。
往肺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干燥的空气，我用力踢开了挡在脚边的一颗小石子，随后转过身独自一人迎着昏黄的街灯朝家的方向慢慢地走着。
我的家位于学校的西边，和琬琰家的方向正好相反，所以折返回去得走好长一段路。
2009年的小城市才刚刚开始兴起造楼运动，所以随处都能见到待拆的老房子，尤其是像我们家所处的这片城乡结合部更是……一言难尽。
所以，当我路过一片人迹寥寥的荒地之时，不远处就晃晃悠悠迎面走来了一个还拎着空酒瓶的酩酊醉汉。
“倒霉。”
意识到情况可能会有点不太妙的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低着头匆匆从那个男人的旁边快速穿了过去。
“站住！”
然而那个醉到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家伙也不知道突然发了哪门子疯，竟然莫名其妙地扯着嗓子朝我大吼了一声。
也只有傻子才会老实听他的话站住，不过今天的我还真是倒霉，居然会被酒鬼给缠上了。
果断地选择无视他的厉声呵斥，我只是低着头愈发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TMD给我站住！”
然而随着一声几乎要将耳膜震碎的咆哮，一只粗壮的手臂竟一把揪住我的头发硬生生将我给拽回到了他的面前。
“老子叫你站住你TM没听见是吗？！”
中年男人的嘴里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臭，也站在他面前的我本能地感受到了胃里的一阵翻滚。
“请你松手！”
用力锤了几下他那只揪住我头发的手，可那个男人却并没有松手的意思，甚至还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似乎是对我刚刚那个嫌弃的反应相当地不满。
“麻烦你松手。”
“哟，这么着急回去，难道是要去哪偷吃吗？”
脸色狰狞的他睁大了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见到弱不禁风的我同样在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之后，脸上旋即扬起了极尽嘲弄的猥琐笑容。
“卖吗？”
本来心情就不佳的我听完这句侮辱人的话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到了他的糙脸上。
“松手！”
“草，你特么的找死啊？！”
看他那副暴跳如雷的样子显然是被我给彻底激怒了，就在我还在思索着该怎样摆脱这个醉汉的时候，他却猛然发力突然将猝不及防的我狠狠地推搡到了肮脏的地上。
“疼。”
浑身上下的骨头被刚刚的那一下弄得简直就快要散架了一般，我下意识地想要重新站起来，可他的巴掌却已经紧随其后狠狠地落到了我的脸上。
醉汉的力气可不是正常人能比的，尤其是刚刚那一记耳光更是让我的脑袋嗡嗡直响，甚至就连温热的鼻血也跟着流了出来。
“臭娘们！你也跟他们一样瞧不起我是吧？啊！？老子问你话呢！草！”
暴戾的男人愤愤然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莫名其妙地破口大骂，而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难受的事情，他的声音也借着酒劲变得越来越大。
“我特么的根本就不认识你！”
抓起地上的一抔泥土，我用力地甩到了他的脸上，本以为能够摆脱掉这个麻烦，可是……我显然是把事情考虑的太过简单了。
“草，死贱 人！给你脸了？”
青筋暴起的他非但没有给我留下任何逃跑的机会，甚至随着喉咙里发出的那声低吼一同落在我脸上的又是一记更加凶狠的耳光。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能力的我就只剩下了躺在地上大口喘气的力气。
“你特么的也敢看不起我？老子今天就让你上天！”
男人笑地很猥琐，看着他那张万分狰狞又无比可怖的丑陋嘴脸，我的心头不由得掠过了一阵无法胜数的恐惧。
“啊！！！”
可就在此时，一声怒吼却从男人的身后骤然响起，面前那个魁梧的醉汉只是翻了个白眼就硬生生倒在了我身旁的地上。
“琬琰？”
在这个关键时候救了我的不是别人，正是瞪大了眼睛不停在喘着粗气的琬琰，他那双颤抖不已的手上还紧紧地攥着一根棍子。
“方，方沐同学，你没事吧？”
见我的状况似乎有点不太妙，他慌忙丢下了手里的棍子二话不说紧紧搂住了瘫坐在地上的我。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变成女生之后有些多愁善感了吧，仅仅只是看到他的到来，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居然就跟着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
闭上眼安静地躲在他温暖的臂弯里，时间仿佛停滞住了一样，直到许久之后冷静下来的大脑这才再度缓慢运转了起来。
“琬琰，你怎么会在这里？”
“呃……就是有点担心，毕竟女孩子独自走夜路有点不安全。”
“嗯，谢谢。”
轻轻抱了一下脸颊有些泛红的他，我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借着他的肩膀艰难地站了起来。
右脸颊依旧疼的厉害，想必应该已经淤了吧，而且居然还被打出鼻血了。
不可原谅，竟然敢让琬琰的脸受伤。
随手擦掉了脸上暗红的血渍，我面无表情地站到昏迷不醒的醉汉身边，冷眼打量着那个瘫倒在地上给我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的醉鬼。
“要报警吗？”
“不用。”
报警？
我可不希望把这件事闹太大让父母担心，我有我自己的一套处事哲学。
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琬琰的提议，我高高地抬起脚接着倾尽了所有的力气毫不留情地踢在了他的致命部位上。
“方……”
如此廉价的惩罚对我而言当然不够解气，于是我再次抬起了腿又狠狠地踹了他两脚，即使仍然处在昏厥的状态，可那个中年男人的身体依旧开始不停地抽搐了起来。
“好了，走吧。”
“嗯，呃，好，好好……”
……
